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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洗了把脸,回了自己的屋子。
秦铮似乎也累了,走进中屋,见她不管不顾地躺去了床上,他脚步顿了顿,没进自己的屋子,而是在她房间的美人靠上躺了下来。
谢芳华和他相处得久了,倒是也没了那么多的在意,若说什么男女之妨,这些东西,早在她八年前出了忠勇侯府的门混进无名山时候就给扔了。心底剩下的,也不过是点儿上一世所受的闺仪在支撑着约束。关键时刻,起不到什么作用。就如他昨日在大门口抱着他和英亲王耍赖威胁,就如喝药抱了她止吐,她只一时排斥,事后便风过无痕了。
什么礼仪廉耻闺仪闺范规矩,这些东西若没有生命做支柱,都不值一提。
重活一世,她还是明白了很多东西的!
“在想什么?”秦铮忽然问她。
谢芳华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将帷幔放下,朦胧的帘幕间,隔了一段距离,看着外面美人靠上躺着的人也是有些朦胧,她扫了他一眼。这个人最爱问她的话就是你在想什么。如此简单,却又处处有掌控她心思的嫌疑。
“你说,燕亭和他家里的抗争能不能赢?”秦铮盯着她的帷幔问。
谢芳华不以为意,燕亭的事儿她还用不着去上心思量,唯一与她牵扯的不过就是燕亭那日说钟情于忠勇侯府的小姐而已。
秦铮见她眼神平静,连半丝波澜也没有,蓦地笑了,收回视线,闭上眼睛。
谢芳华还没睡醒,也不再管他,闭上了眼睛继续睡,果然还是床比较舒服。
听言从窗外悄悄往屋里看了一眼,缩回了脑袋,打了个哈欠,也回了自己的屋子。
落梅居热闹了大半日,终于归于安静。
傍晚十分,有缓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走来。
谢芳华睁开眼睛,屋中一片昏暗,她首先看到了半躺在美人靠上睡着的秦铮,他就那样躺在那里,安静地睡着,美人靠没有他的身量长,但他偏偏躺出了悠然自在的睡姿。她移开眼睛,转头看向窗外。
只见英亲王身穿通体黑色的锦缎蟒袍踏着地面上的落梅走进了院子,脚步比前两次来落梅居时慢许多,似乎每一步都走在黏土上,抬步和落步似轻缓又似微微沉重。
她看着英亲王,想起了昨日在英亲王府大门口他被秦铮威胁被英亲王妃逼迫立约的事儿。事隔一日夜,不知道他此番前来,可是有了什么想法?
她正思量的空档,英亲王来到了屋门口。
听言大约也去睡了,想来睡得沉,没有听见他前来出来迎接。
谢芳华收回视线,看向秦铮,见他安静地睡着,似乎也没听到英亲王来的脚步,她便也不理会,又闭上了眼睛。
英亲王在门口站了片刻,推开门,进了屋。
外间画堂空无一人,他又停顿了片刻,来到了中屋,挑开帘幕。
入眼处,便看到二人一个睡在床上,帷幔遮掩住,一个睡在美人靠上,姿势轻松。屋中暖炉的炉火已经熄灭,但室内气息却是温暖,二人看似处在两个世界,却又如此和谐。
他蓦然愣了,挑帘幕的手就那么顿在了那里。
许久,他才慢慢地收回视线,缓缓放下了帘幕,转身出了门,没做出半丝动静。
谢芳华睁开眼睛,英亲王就这样来了又走了?她看向秦铮。
秦铮的睫毛动了动,此时也睁开了眼睛,目光第一时间看向窗外。
只见英亲王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门,一阵风吹来,他的锦缎蟒袍扬起一角。不多时,走出了落梅居,消失了身影。
秦铮闭上眼睛,再睁开,忽然坐起身,扭头对谢芳华问,“睡醒了?”
谢芳华不置可否。
“走,既然睡醒了,我们去练剑!”秦铮走入里屋,转眼便拿出了墙上挂着的剑。
谢芳华揣测着秦铮的心思,他明明就知道英亲王来了,偏偏继续装睡躲着他。如今又去练剑?是想借练剑来排泄自己心口积压的情绪?还是什么意思?她躺着不动。
秦铮走到床前,伸手挑开帷幔,一把扯起了她。
谢芳华想甩他胳膊,没甩开,对他瞪眼,见他脸色执拗,她只能下了床。
秦铮见她妥协,松开她的胳膊,当先出了房门。
谢芳华拿着剑跟了出去。
刚到院中,秦铮猛地抽剑回身对谢芳华刺来,谢芳华应变及时,瞬间错身,宝剑出销,拦住了他的剑。两把宝剑相碰,一声清响,交叉之后快速地分开,再度出招。
冷风卷起落梅,零星未化的雪星飘起点点,锦绣衣袂飞扬,剑影如繁花。
听言被吵醒,一个高从床上蹦起来,窜出了屋,睁大眼睛使劲地对着二人瞧。
这次的过招,比以往来得都迅疾猛烈。枝上梅花被剑气所伤,纷纷飘落。
听言看了一会儿,便忍不住大叫,“公子,听音,你们两个再这样打下去,我们的落梅居就药变成秃梅居了。手下留情啊!”
秦铮仿若不闻。
谢芳华视而不见。
剑雨纷飞,花落如雪,乱琼碎玉齐齐滑下枝头,纷纷叠落,铺成软软花被。
听言见了急得跳脚,他虽然每日里打扫院落很辛苦,但是也不想落梅居变成空空无落梅。想上前分开二人的打斗,却又知道自己没那个能力,心念电转间,立即拨开腿跑出了落梅居。
院中二人不理会他的离去,打斗依旧。
大约过了两盏茶的时间,英亲王妃急急走来,见到被毁了一半的落梅,立即大喝,“铮儿,听音,你们给我住手!”
秦铮攸地撤回了宝剑。
谢芳华对秦铮挑了挑眉,也缓缓收剑入销。
秦铮看了谢芳华一眼,清晰地将她挑衅的神色看在眼底,眸底染上一丝笑意,缓缓转过身,对着门口的方向,笑如春风,“娘,您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你明知故问!”英亲王妃柳眉竖立,提着裙摆走进来,对他怒道,“明明给你安置了练剑的场地,你却偏偏在这落梅居里胡闹,若是这些梅花都被你毁了,被清河族长知晓问起,你让娘有何话说?”
“不过是玩闹片刻而已,怎么能被毁了?就算毁了花瓣,也有根基不是?”秦铮扬眉。
英亲王妃瞪了他一眼,对他指指地上,“你看看,地上落了厚厚的一层花瓣,我虽然不会武功,但是也不是傻子,你们的剑气那是只伤花瓣不伤根基的剑气吗?我若不来,没准明日一棵梅树都看不到了。”
秦铮扬唇一笑,不惧英亲王妃的薄怒,凑近她,低声问,“娘,你刚刚见了,听音的武功好不好?”
英亲王妃闻言看向谢芳华。
谢芳华默默地站在一旁,用剑销翻动着地上飘落的梅花,风吹来,她四周形成碎碎的花瓣风潮。脸色因为刚刚的打斗,微带盈盈粉红,在昏暗的夜色里,有几分清冷的丽光,煞是夺目。
英亲王妃打量片刻,顿时一笑,点点秦铮的额头道,“我本来觉得我生的儿子是天底下最辣手摧花的人,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听音,你们可真是一个赛着一个的不遑多让。”
秦铮勾唇一笑,低声道,“我让隐卫营的人将听音是我的人的消息递进宫里了。总要做些什么,才能证明。”
英亲王妃一怔,含笑的面容忽然收起,看向谢芳华的目光多了几分凝重。
谢芳华垂下头,一瞬间,神色淡淡。
“进屋去说!”英亲王妃沉默片刻,抬步走向房间。
秦铮看了谢芳华一眼,跟进了屋。
“听音也进来!”英亲王妃走到门口,对站着不动的谢芳华吩咐。
谢芳华点点头,也跟进了屋。
听言气喘吁吁地跑回落梅居,便正看到三人进屋的身影,他对着满院飘落的梅花轻吐了一口气,就知道王妃来了管用。
进了房间,英亲王妃落座。
秦铮亲手给她倒茶。
谢芳华关上了门窗,走到火炉边点燃火炉,奄奄一息的火炉不多时便着了起来。
英亲王妃品了一口茶低声开口,“皇上和皇后不是那么好糊弄的,铮儿,你可要想好了。自从无名山被天雷毁了,皇上的疑心便更重了。”
“帝王都有疑心病,娘怕什么?难道皇叔为了我要一个侍候的婢女而对付我不成?”秦铮洒意一笑,根本不在意。
“你要一个婢女是不算什么,但是连皇上、皇后都查不出身份的婢女,你觉得这是小事儿?”英亲王妃看着谢芳华,见她神色依然平静无波澜,她心下赞扬,“英亲王府为何会不受帝王猜忌?皇上为何会器重依仗英亲王府?并不是外界以为的皇帝登基你父王的立业之功和兄弟之情。不过是英亲王府不管在外界眼里如何,但是在帝王眼里,从没有秘密而已。”
“娘是说,就因为我放出消息说听音是我隐卫营的人,在皇叔的眼里便是有秘密了?”秦铮挑眉,嗤笑一声,“天底下哪里有真正的白纸一张?皇叔即便贵为天子,也不该做这个梦!”
英亲王妃挖了他一眼,暗暗一叹,“你是嫡子,你出生百日之后,你爹就已经上折子请封立你为世袭小王爷,按理说,皇上没有道理不批准。但是当年皇上就是没有批准。至今,你不过是英亲王府的二公子而已。这道请封的折子并没有批下来,皇上当时应了说等你及冠大婚之前下圣旨,可是如今你大哥受器重,娘怕皇上另有打算。”
秦铮眼睛眯了眯,没说话。
谢芳华目光动了动。
“今日傍晚,我收到皇后从宫里递出的消息,询问对于你亲事儿的打算。问我若是中意谁家的女儿,她可以在皇上面前提前以作试探。看看是否可行,再做商论。毕竟如今皇子们都成年了,无名山又被天雷毁了,不比昔日,英亲王府也要谨慎才是。你的婚事儿也是大事儿,千丝百线纠缠,不选好了,怕是以后的路不好走。”
秦铮闻言嗤笑,“皇后当年抱走了妹妹,拉了你入她的阵营,为了妹妹,你总要帮她。她如今没了秦钰在身边,借由妹妹,手倒伸到我身上来了。”
英亲王妃忽然笑了,“这也没什么,我不怪她,换做是我,为了儿子,也没准会那么做。怜儿在宫里能平安长大,她这些年担的心不比我少。”
秦铮轻哼一声,不再言语。
英亲王妃看着他,话音一转,“刚刚你爹是不是来了你这里?”
秦铮“嗯”了一声。
“你躲了他?没说话?”英亲王妃问。
“有什么好说的!”秦铮道。
“你呀!”英亲王妃放下茶盏,轻叹一声,“秦浩今日早上一大早就去了书房,侍候你爹洗漱,陪他一起去上朝,下朝后,他们一起又去了左相府。一直待到傍晚才回来。比起秦浩,你在你爹身上就没下过功夫。”
秦铮笑了一声,“娘想让我学他?日日追在我爹后面?”
英亲王妃一时失语。他的儿子骨子里傲气得很,怕是下辈子也做不来秦浩的模样。
“行了,娘回去吧!我和爹以前如何,以后还如何,有些东西我没指望他改,我也不想改。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秦铮摆摆手,看了谢芳华一眼,见她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着他们说话,他满不在乎地道,“至于听音,她是我的人,就算皇叔不相信我放出的消息,要动她,也是不行的。”
英亲王妃闻言佯装薄怒,“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油都烫不热乎你!”
“你这油能烫热乎我爹就行了!”秦铮站起身,扶起她,“让听言送您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