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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铮撇开脸,似乎想要动动僵硬的身子,奈何却总感觉活动不自如,他挣扎半响,遂放弃,对缓步走近的谢芳华红着俊颜低叱,“我让你帮我拿衣服,又没让你侍候我沐浴。”
谢芳华无辜地看着他,“您怕了?”
“谁会怕?笑话!”秦铮立即扬起脖子。
谢芳华在距离木桶一步的距离止住脚步,看着被水汽蒸腾在里面红着脸的秦铮感慨。同样是人,也同样是男人,差别怎么就这么大?清俊的贵公子就算泡在水里,也是不失清俊。这副氤氲雾气中神色微醺不自染的妖孽模样,若是任何一个女子见了,怕是会立马跳进木桶去和他一起沐浴。可惜,她只能欣赏,情之事,欲之事,她还真是给丢了。
找怕是都找不回来了。
况且她也不想费心思去找!
谢芳华看了秦铮片刻,见他也看着她,隔着水汽,她不知道自己脸色是否一贯沉静清淡,但是秦铮的脸色哪怕是隔着水汽她也能看得清楚。
浓雾弥漫万重山。
谢芳华撇开头,转身去了衣柜。
秦铮看着她离开,抿了抿唇,低头看着她刚才脚步站着的地方,距离木桶一步之遥。他方才看着她走近时,脑中在想了什么?他自诩记忆极好,可是如今也记不得了?是希望她走过那一步?还是希望她走过一步之后再做些什么?
他怎么能对这个女人产生希望?
他哑然失笑,收回视线,垂下头,泄了全身力气,软软地靠着桶沿闭上了眼睛。
谢芳华忽然回头瞅了秦铮一眼,氤氲水汽中,他清俊的脸色褪去红晕现出一抹失望和惨淡,她转回头,脚步顿了顿,走到衣柜前,为他找衣物。
里衣、中衣、外衣,依次找出,她犹豫了一下,走到木桶旁,将衣服搭在了木桶旁的架子上,对他道,“你快洗,要吃早膳了。”
秦铮“嗯”了一声。
谢芳华抬步走出了里屋。
秦铮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谢芳华给他找出的衣物,轻软的春袍,这件是她缝制的。袍脚处勾了金线,绣了一朵枯枝梅花。他忽然勾了勾嘴角,某些情绪化去,悠悠地笑了。
到底还算是有些良心!
谢芳华出了里屋后,在中屋站了片刻,又走出画堂,迈出门槛,看着满院的落梅,轻轻吐了一口浊气。
林七从小厨房探出头,看着谢芳华,对她悄声询问,“听音姑娘,二公子沐浴好了吗?可以端饭菜进去了吗?”
谢芳华看着他,“快了!进来吧!”
林七应了一声,头探了回去,不多时,端了一个大托盘从小厨房出来,来到屋门口。
谢芳华看着他托盘里盛了一盆汤,但那汤像是她做的那道菜,怔了一下,问道,“你给重新做成了汤?”
林七看了一眼,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您这道菜太甜了,小人怕倒掉浪费,就给重新做成汤了。”
“挺好!”谢芳华笑着点头,让开门口。
林七端着托盘进了屋,将饭菜一一摆放好,走出门口,又对谢芳华道,“您的药我也热了,这就去给您端来。”
谢芳华点头。
林七又去了小厨房,不多时,端了一碗药出来。
这时,秦铮也从里屋沐浴出来,换了一身春袍的他如芝兰玉树,沐浴后,菱角分明,容颜更是俊逸,连林七都看呆了眼。
谢芳华想起走时的小凤祥,不由笑出声。
“你再这样看着爷不怀好意的笑,爷就封了你的嘴!”秦铮似乎看透她刚刚在想什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警告道。
谢芳华收起笑意,噤声,坐在了桌前。
“林七,念在你表现不错,以后就一起坐下来吃吧!”秦铮法外开恩地对林七道。
林七连连摇头,“二公子,奴才可不敢。”
“再说不敢就跺了你的手脚。”秦铮瞥了他一眼,拿起筷子。
林七顿时苦下脸,看向谢芳华。
谢芳华指了指空着的座位,对他道,“以前听言也是这般一起用膳的。”
“可是奴才怎么能和听言一样?他是清河崔氏的大公子啊。”林七叫苦不已。
“来了这里只有一个主子,就是我。”秦铮哼了一声,“你若是不吃,就滚出去自己去断手脚,以后也别在爷跟前碍眼。”
林七手脚顿时疼起来,搓了搓手,跺了跺脚,感觉还在,于是,一咬牙,乖觉地坐下了。
这一顿饭吃得极其安静,林七自然不敢多话,秦铮也没有要说话的打算,谢芳华更是安静地吃着饭菜喝着汤。
饭后,林七利落地收拾了剩菜残羹去了小厨房,到了小厨房后,才大口大口地喘气。
谢芳华喝完药,懒洋洋地靠着椅背不想动。今日一早上,虽然没做什么,但是却也做了很多事儿,让她觉得浑身上下都是疲惫不堪。
“在屋子里坐着干什么?走,出去晒太阳!”秦铮看了她一眼,站起身。
“不想动!”谢芳华摇头,没有起身的打算。
秦铮盯着她蹙眉,看了片刻,径自去了中屋,只听里屋传出一阵动静,不多时,他搬着一件物事儿从里屋走了出来。
谢芳华睁开眼睛,见他搬着美人靠往外走,又闭上了眼睛。
不多时,秦铮出了房门,似乎将美人靠放在了窗下,然后他又进了中屋,须臾,又搬了一个物事儿走了出来。
谢芳华好奇地再睁开眼睛,见他这回又搬了一张贵妃椅,她忍不住开口,“公子爷,您这是要帮我搬家吗?”
秦铮不答话,出了房门,将贵妃椅也放在窗下,又将美人靠和贵妃椅并列地放在一起摆正。然后,他满意地走进屋,来到谢芳华面前,一把拽起她,“走,晒太阳去!”
谢芳华被他拽起,倒也没有不情愿,跟着他出了房门。
美人靠和贵妃椅并排地躺在窗下,阳光打在上面,暖融融的,让人见了就想躺上去。
“你可真会享受!”谢芳华嘟囔了一声,甩开秦铮,软软地将身子躺在了贵妃椅上。
“还不是为了你?倒打一耙!”秦铮嗤笑一声,然后,身子也软软地挨着谢芳华躺在了美人靠上。
二人刚一躺下,顿时就感觉被阳光笼罩,全身都暖融融的。
“有一本书就好了,可以遮上脸。”谢芳华伸手捂住眼睛,“爷,好人做到底,去书房取一本书吧!”
秦铮失笑,伸手敲了她额头一下,“你可真是会指使爷,爷难道这么好指使不需要银两吗?”
谢芳华揉揉额头,“我还为你找衣服了,这难道不是劳作?”
“嘴这么硬不饶人!不讨喜!”秦铮坐起身,丢下一句话,去了小书房。
谢芳华无声地笑了笑,南秦京城里,多少闺阁小姐的嘴讨喜?秦铮你怎么就不喜欢呢!
不多时,秦铮从小书房拿了两本书出来,来到窗下,一本递给谢芳华,一本自己用。
谢芳华接过,从书的中间翻开,正巧盖住了她的脸,刺眼的阳光顿时被挡住。
秦铮看着她一张笑脸被整本书盖了个严实,弯了弯眉眼,也学着她的样子,躺下身,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小厨房里,林七悄悄探出头看了并排躺在窗下的二人一眼,又缩了回去。在他看来,二公子和听音姑娘可真是般配!不是容貌,而是脾性上,也极为一致。
“二公子,刘侧妃刚刚去给王妃请安,不知道说了什么,王妃大怒,将她赶出了正院,且对她下了禁足令。”一名黑衣人现身,恭敬地禀告。
谢芳华想拿开书看看这每次事无巨细地第一时间向秦铮禀告的隐卫,但想了想,还是忍着没翻开书。
秦铮“嗯?”了一声,慢慢地问,“刘侧妃那个女人怎么惹了我娘了?”
“王妃正院的事情向来不好窥探,属下猜测,大约是因为昨日王爷来落梅居用膳之事,让刘侧妃恐慌了,今日早上便找了个由头去难为王妃了,王妃怒了,关了她禁足。”黑衣人道。
“知道了,你下去吧!”秦铮摆摆手,没发表意见,也未做什么吩咐。
谢芳华想着主母些年,依照昨日那情形看来,英亲王是想通了什么。刘侧妃和秦浩一直得英亲王宠信,刘侧妃这些年一直引以为傲,在英亲王妃面前也是有底气几分。如今英亲王对秦铮态度转变,那么对谁最不利?自然是秦浩,所以,她坐不住了也是应该。
但刘侧妃能为英亲王诞下庶长子,且平安地在英亲王府这么多年,也不是个没心机的。她怎么会找由头去这时候惹王妃发怒呢?
“你在想什么?”秦铮忽然拿开她脸上的书本。
阳光顿时射在脸上,谢芳华的头忍不住偏了偏,劈手夺回书,重新盖在脸上,对她道,“想你娘!”
“我娘么?”秦铮轻轻一笑,懒洋洋地晒着太阳道,“她就是个妇人!妇人之仁!”
谢芳华隔着书本翻了翻眼皮,对他凉凉地道,“若是没有这个妇人,你哪里能如此逍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妇人之仁又怎么了?至少让你活得好好的,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事儿,没让你被谁欺负死了!”
秦铮转回头,拿开自己脸上的书本,斜睨着眼瞅谢芳华,“我怎么觉得比起我来,你更喜欢我娘?”
谢芳华忍不住忿笑,“是啊,公子爷,我不喜欢您,就喜欢王妃。”
秦铮伸手勾住她一缕青丝,攥在手里,对她贴过来。
谢芳华猛地打掉他的手,身子向后躲的同时书本掉在地上,她盯着他,警告道,“你若是再敢做什么,我就让你的胳膊彻底废掉。你信不信?”
秦铮身子攸地停住,一双眸子盯着他,色泽在那双深潭似的星目中转了转,忽然绽开一抹愉悦的笑意,“那日在紫荆苑我对你,还有今日早上我对你……你……是否依旧记忆犹新?”
谢芳华脸色一僵,瞬间泛起红色,须臾,她猛地转开头,要起身进屋。
秦铮一把拽住她,懒洋洋地道,“你恼什么?爷不说了还不行吗?”
谢芳华甩他的手,他攥得紧,怎么也甩不开,她只能作罢,对他道,“你最好忘记,若是我再听到,或者你再做什么?我就……”
“你就废了我的胳膊,我知道。行了,别说了,赶紧躺下,你挡了我的阳光了。”秦铮轻轻用力,将她拽着躺在软榻上。
谢芳华轻轻哼了一声,顺着他的手被他拽着重新躺在贵妃椅上。
秦铮见她躺下,同时也躺了下来,伸手帮她捡起书本,递给她。
谢芳华接过书本,这回却没盖在脸上,而是放在了一旁,暗暗想着,他若是再动手动脚,她就拿这本书砸死他。
秦铮偏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眉目安静,他嘴角溢出深深的笑意。
林七在小厨房里收拾妥当,探出头看了一眼,又苦着脸缩回脖子,二公子和听音这副样子,让他也不敢出去走动打扰,挣扎半响,还是留在了小厨房坐在矮凳上发起呆来。
落梅居梅花阵阵,幽香扑鼻,紫夜和白青可不像林七一般识趣,从窝里跑出来,在院中嬉戏,轻风吹来,阳光洒下,梅树的光影在铺满落梅的地面上斑斑驳驳地晃动。
风拂过谢芳华的脸,阳光似乎也懂得人心,不再那么刺目,她闭着眼睛感受温暖和静谧。
无名山上从来就没有这么明媚的阳光和这样宁静的院落。
忠勇侯府高墙大院,门庭府阁,有一种金砖碧瓦的富贵压抑,也不能有这样的安宁。
“是不是感觉很好?”秦铮沉默半响,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