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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堂归燕-第7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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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渭之也悲悯的叹了口气,继续道,“丹福县因从前之事,各家都已对修建皇陵极为惧怕,不敢让壮丁前去,所以民夫迟迟不曾去辉川县报道。王爷为了调查此事缘由赶来此处,百姓们知道有了伸冤的渠道,立即就将王爷下榻的与他们给包围了。”

    “是啊,百姓请愿,求王爷写下保证书,往后不征用丹福县的百姓去修建皇陵。可王爷是奉旨修皇陵的督办,这种事他一时间也难以做决定,在被围困争论之际,就被不知道是谁带来的镰刀给刺伤了。”

    谢岳与徐渭之相互补充,将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百姓们的无奈也都表达的淋漓尽致,绝不给人误会丹福县百姓是要谋逆的机会。

    马呈听着这话,眉头都拧成了疙瘩,“可王爷求助时不是这样说的啊,末将带领三千骑兵来,为的就是速战速决,解决此处谋逆之事。”

    “没有的事儿。”谢岳摆手,无奈又歉然的道,“当时情况紧急,我们都被包围着,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就让手下的人抽空是去写了求助的信笺,写信的猴儿话没说的清楚,竟然引起这样大的误会来,着实是罪过啊!”

    马呈虽然看起来是个莽夫,可为人行事自然有自己的缜密之处,说有人求助信写错了,表达不清楚,这是打死他他也不相信的。

    这其中必定有隐情。

    可是马呈是个聪明人,知道有些事不该自己知道的,就不要多问。问的多了容易惹火烧身。

    “这……可眼下兵马以至于此处,这事儿竟然还有这样隐情,若处置不好,岂不是成了私自调兵了。这件事末将少不得要回禀圣上才是。”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定心丸

    谢岳与徐渭之自然知道马呈说的对,两人默契点头。

    “都督回禀圣上也是应当,调集兵马这类事本就复杂,都督一心为国,听说有乱便赶了过来,这是一片赤诚之心,圣上定会体谅的。”

    “是啊,都督义薄云天,老朽着实佩服。”

    谢岳与徐渭之一唱一和的给马呈戴起高帽。

    马呈是个红脸汉子,闻言便摆摆手,笑道:“这是末将的本分。”

    虽然被贸然调来,会背擅自用兵的风险,可他知道逄枭的为人和担当,这件事又是事出有因,相信回禀圣上后,一误会便可解开。

    是以马呈也并未有太多情绪,只吩咐三千兵马就近安营扎寨,自己则先随谢岳与徐渭之进营地暂且休息,可以先拟上疏的奏折,也可稍后拜见王爷。

    程知县一直跪在不远处,将一切都看的分明听的清楚,见王爷重赏之下却依旧让谋士来与兵马解释清楚,丝毫没有迁怒丹福县百姓之意,不由惊讶起来。

    想不到这样一个沙场征伐素有威名之人,竟会有如此仁慈的一面。这样的人,着实令人不得不去敬佩。

    ——

    京城,皇宫。

    御书房内,李启天一袭茶金色宽袖常服,头戴紫金冠,腰束金玉带,正负手在铺设明黄桌巾的书案前踱步。地上大红的地毡柔软厚实,是以李启天的每一步都悄无声息,即便因焦急和愤怒他的步子重了一些,也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

    季泽宇穿着一袭正红箭袖锦缎外袍,白皙俊颜毫无表情,背脊笔直的宛若标枪,垂眸看着桌案上明黄桌巾的绣纹,一言不发。

    “这逄之曦,走到何处都不打算让朕安生!他私自调兵是为了什么!那马呈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没朕的话,他竟敢即刻便去!莫不是姓逄的要反了不成!”

    季泽宇明亮双眸中有晦暗的神色一闪而逝,被他完美的遮掩起来,出言安抚道:“圣上稍安勿躁,或许事情并非如此。”

    “并非?”李启天鼻翼煽动,喘了几口粗气才咬牙切齿道,“他若无反心,朕何至于如此?朕也知道先前只不过时机尚不成熟,他才没有动作罢了,如今出了这样事来,难道你还让朕无动于衷?朕从不打无准备之仗,季岚。”

    “臣在。”

    “若真命你率领三千营、五军营以及神机营平乱,你可有几分把握?”

    季泽宇面无表情道:“圣上,忠顺期亲王手中顶多三千人马……”

    “朕还可以将虎贲军与龙骧军都调集来与你,只问你,以多胜少,对上逄之曦,你有几分把握!”

    李启天的表情太过认真,季泽宇便知他这一次是动了真格的。顺或不顺,应或不应,选这些选择在季泽宇的心里打了无数个转,感情上是一回事,理智上又是另一回事,为了长久打算,到底他是无法当面就与李启天闹出龃龉的。

    “回圣上,若是旁人,臣可说有精锐在手,又以多对少,臣必有九成九的把握,可对手若是忠顺亲王,臣只有五分把握,我与逄之曦胜负五五开。”

    “你!”李启天又是焦虑又是生气,不由拔高声音:“给你数倍于他的兵马,你还不敢说你有全省把握?”

    “圣上,臣不能欺君。战场上,以少对多拼的素来是智谋。而逄之曦是用兵如神,善用诡道,圣上早便知道,臣对任何人都可以给您打包票,可对逄之曦,臣着实没有把握。”

    所以逄枭才是个难缠的对手啊。

    李启天听了季泽宇一番客观分析,险些急出几滴男儿泪来。

    作为天子,他为这江山付出良多,也当真是操碎了心。可这上下朝臣又有几个能够真的体量和懂得他?

    逄之曦如今名声好,百姓之中也有许多不入流的传言,说的都是他这个做皇帝的如何鸟尽弓藏,仿佛逄之曦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民间呼声如此之高,他怎能不担忧?

    偏生逄之曦自己也不知检点一些,在万佛寺便失踪了好些日子,也不知道他私下里都做了什么,如今还私自调集五军营骑兵,甚至他并未有虎符,一句话就将兵马安排走了!

    这对于李启天来说,着实比扇巴掌还要令他难以忍受。

    逄枭身为臣子,不知避嫌,难道还能怪他担忧过甚不成?

    偏生那厮如此会用兵!

    季泽宇也是个将帅之才,在逄之曦面前也不敢打包票。正面打不过,他要想自保,就只能寻其他法子。

    李启天咬紧牙关,许久方道:“或许此战难避。届时要守住国朝,阿岚,朕恐怕全要依仗于你。”

    季泽宇垂眸,俊美的面上并无情绪。

    李启天已习惯了季泽宇沉静的模样,幽幽道:“你我兄弟三人,想不到竟会闹成这样。可朕如今已是骑虎难下。阿岚,你应当理解朕吧?”

    季泽宇低下头,拱手道:“臣明白。”

    李启天稍感欣慰的颔首,方要说话,殿外便有个高亢之中略显尖细的声音道:“圣上,丹福县有急报!”

    “呈上来。”李启天面容一整,绕过桌案于龙椅坐定。

    大太监熊金水双手捧着书信快步进来,虾腰躬身疾步走近,将只奉上。

    李启天略显急切的展开信笺,仔细看过后却是意外的挑起眉。

    熊金水已自绝去角落站定,整个人仿佛与御书房的摆设融为一体。

    季泽宇则有些意外李启天的表情。

    李启天将信笺往季泽宇跟前一丢,“你也看看。”

    “臣遵旨。”季泽宇拱手应下,俯身将掉落在地的信笺捡起,依言展开细细读过,随即声音平静的道:“不是谋逆?这是好事。”

    李启天挑眉,“这便信了?”

    季泽宇道,“马呈为人耿直,此消息应该不假。”

    这话说的便颇有艺术性,虽说是为逄枭开脱,却不直接说逄枭为人,而是说起耿直的马呈。

    李启天毕竟也是开国皇帝,大小战役经历过不少,对于朝中一些武将也是有所了解的。

    闻言想起马呈那莽夫,不由得悄然放下了心。

    可是刚才他那般惶恐,俨然是被逄枭造反的可能给吓住了,这丑态都叫季泽宇看了去,李启天颇觉得没面子。

    “朕倒是巴不得他反了,朕才有机会平乱,出去那祸害。”李启天撇嘴。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旨意

    季泽宇闻言依旧面无表情,只垂眸看着自己的皂靴,对圣上之言并未表现出任何意见。就好像刚才并未看到李启天慌张的模样一般。

    李启天自然知道季泽宇的性子,他素来待人冷淡,即便是为朝廷办差忠心耿耿,有时想在他口中听到一些爱听的依旧不容易,他不言语,就代表他对这件事并不上心,虽然李启天是不想让人看到自己那副模样,可季泽宇这幅不言不语的模样也着实不讨喜。

    深吸一口气平静了心情,李启天才想起马呈上疏中提到的事情经过,才刚松缓下的心情又一次因愤怒而紧绷起来。

    “既不是谋逆,听马呈之意,丹福县百姓似还受了天大的冤屈。”李启天冷淡的勾起唇角,“修建朕未来陵寝,他们倒是会拿乔,竟还跑去逄之曦跟前请愿了。他们可真是会选人。”

    李启天的话,听的季泽宇直蹙眉。这段话听起来并无重点,可是已极大的表达出圣上的不悦,百姓不肯安生的修建皇陵他已是不悦,这些人竟去求逄枭来请愿,他便更加不悦了。

    显然,李启天已经忘记逄枭的那个皇陵修建总理督办的官职是他封的,既是督办皇陵的主要官员在场,百姓难道还会来京城请愿不成?

    可李启天对逄枭不喜,自然逄枭做什么说什么都是不是。

    季泽宇有心为逄枭分辨几句,可是转念想想,到底还是将话咽了下去,免得引起李启天更多的猜忌。

    是以季泽宇再度沉默,许久才憋出了一句:“百姓请愿圣上还是要考虑的。”

    李启天见季泽宇如此,觉得颇为无趣,有时候这些木头疙瘩一般的臣子,甚至还不如贴身伺候的熊金水会说话,说的叫人舒坦。

    这也是为何天子对于身边服侍的内监多少都会有些复杂的感情,至少朝夕相处的时间久了,亲近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李启天沉声道:“朕自然会考虑,只是刁民闹事,对待朕皇陵之事竟然敢推三阻四,大周朝天南海北的人多了去了,难道他们是以为朕的皇陵离开了他们还建不成了?”

    说到气氛之处,李启天重重的一拍桌案。

    “圣上息怒。”季泽宇和熊金水齐齐的跪行大礼。

    ——

    程知县在大营之外跪了一整天都不见逄枭的传见,便知要么是王爷伤势果真危重至极点,要么便是自己所作所为惹了王爷的不喜,王爷即便是醒来了都不想见他。

    其实对于逄枭,程知县并不似陆派其余官员那般鄙夷和敌视。他的心中,国朝的安稳才是最要紧的,逄之曦作为开疆拓土的功臣,功不可没。更何况他还人品端正,并未有牺牲丹福县百姓的意思。

    他肯将当地的实情说出来,没有将一切皇陵修建时的不顺隐瞒下来,便是想承担起责任,他的做法,让程知县对他为人很是敬佩。

    只是不知天子对于此事会如何裁断。

    只不过,他到底还是算计了人,这是不争的事实,他也无法让逄枭彻底忘记此事,得罪了就是得罪了,他不指望逄枭的原谅。

    程知县在傍晚时艰难的爬了起来。

    跪的就久了,腿就仿佛是假腿。程知县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步履蹒跚的往县城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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