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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启天依旧无法去判逄枭的罪,又丢下了一句待查。
此时,朝中大部分人都在观望圣上与忠顺亲王的态度,以便做出最好的判断。
而逄枭两度被弹劾的消息,不知是怎么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李启天本来气逄枭拖延回京的脚步,正因舆论不能治他的罪,如今见他两次被大规模的弹劾,就算不能点头,他也能坐山观虎斗,看戏的看的正来劲儿,却不想这件事竟然就被宣扬开了。
亲自去迎接逄枭,且亲眼看到他晕倒的百姓有很多,逄枭这个大英雄已经蒙上了悲情的色彩。
不只是百姓,逄枭的手下和一些从前的旧部,包括虎贲军,都在为逄枭叹息和不平。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本就在为逄枭鸣不平的人,心中的不快就又升上了几个台阶。
百姓们的议论如何,朝中许多言官却是不在乎的。
他们更在意的是逄枭的反应。
虽然逄枭称病,已许久不参与朝会,可他们就不信,逄枭对外界的消息会一点都不知情。他明知道自己的处境,却依旧不肯吭声,莫不是已经怕了?
许多人都觉得,逄枭是在学会低头,学着低调。想来他自己也感觉到了功高震主的危害,所以趁着圣上还未曾动作之前,他就已经顺势认怂了。
这样的想法,并不是一个人有。逄枭从前那般霸王似的人物,如今变了个人似的,整天只在府里躺着养病,就算有人无理取闹他也浑不在意,这样的处事,可与从前那般强硬的人相比截然不同,倒像是换了一个人。
可见就算在大的英雄,在皇权的面前也是要低头的。
言官们一时间就像是打了鸡血。
逄枭的沉默,在他们眼中成了他认怂的佐证,逄枭越是不吭声,他们大小朝会上弹劾的声音就越是响亮,且弹劾的内容五花八门,连说早年逄枭带着虎贲军攻打燕朝时曾经纵马踩坏过农人的田地都给扯了出来,更有甚者,将逄枭形容成一个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恶霸。
在这些人口中,逄枭从为大周朝建国做过莫大贡献的英雄,变成了一个为了中饱私囊就无恶不作的山匪头子。
且不说李启天只能听人弹劾,却不能点头的郁闷。
这些弹劾的声音,终究还是引起了一部分人的不满。
这些人中大有文官也有武将,大多数都是曾经与逄枭共事,或者是逄枭曾经的部下。他们清楚逄枭的为人,也佩服他的行事,想不到当初一心为国,如今却换来这样的下场,被弹劾的这般惨不说,圣上竟然也不制止这群宵小之辈胡言乱语!
一棵参天大树再粗壮,也禁不起这群蛀虫整天去嚼,一个人的名声就算再好,也禁不起众口铄金。
许多人都觉得心寒,甚至在想,自己将来有一天是否也会落到这样地步。
此时的李启天,一心只想看逄枭的笑话,却忽略了这一点。
“王爷,您身子还没好,那群疯狗就开始乱吠!弟兄们真是为你抱不平!“
王府中,几名逄枭从前在虎贲军的部下结伴前来探望,看着逄枭穿着半新不旧的天青色宽袖长衫,这么一看更显得他像个书生,文弱的不似战场上杀敌时的威风模样。
几人心里越发的难过起来。
“王爷带着咱们杀敌时,那些不要脸的东西还在娘们儿的被窝里呢!如今不过是欺王爷不肯吭声,又没了兵权,圣上也是,就由着那群人胡来!”
逄枭笑了笑,摆手制止了这话题的继续。
“莫论国事,也莫要妄议圣上。”
逄枭温和的模样,与从前霸气的模样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在这些均含眼中,逄枭明显是被圣上压制的抬不起头来,就连一身傲骨都快给磨没了。
从王府出去时,大家几乎郁闷的眼眶发红。
“操他娘的,这都叫什么事儿!”
“为国尽忠的人反而不得好报!你们瞧着王爷现在吃穿住的,在看看王府里冷清的,一家子都快绝户了!”
“王爷这一场病,恐也与家人枉死有关,王爷那一对双生子……哎,可惜了!”
……
众人的议论并不只是在小范围内。
很快,这样的议论声就从逄枭的旧部与死忠之中流传开来,逐渐传遍了百姓之间。逄枭悲剧英雄的形象再次狠狠的在所有人脑海中划伤了浓重的一笔。
徐渭之和谢岳都劝说逄枭。
“王爷如今处境堪忧,还是早做打算吧。事已至此,摇摆不定恐会伤及姓名。”
“是啊王爷,看圣上的做法,且不论王爷如何,老朽是觉得心寒的。若果真是个坐稳江山的英主,又何必防备一个从无二心之人到这样地步,又不肯给个痛快?”
不只是谢岳和徐渭之在变相的劝说逄枭要拿个主意,就连精虎卫们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将逄枭与秦宜宁所居住的上院守护的铁桶一般。
汤秀这几天都是面目紧绷,和虎子聚在一起商议府中防卫和布局。
逄枭与秦宜宁吃过午饭道院中闲逛,汤秀和虎子立即带着人跟了上来,一副紧张备战的模样。
逄枭笑道:“做什么这么紧张,这是在咱们自己的家里,用不着如此吧?”
汤秀却是绷着一张清秀的脸,凝眉道:“回王爷,就算是在府中,也不能掉以轻心,有人背后能弹劾王爷,就有人有可能命人来刺杀王爷,就算是在京城,现在也不是全然太平了。”
秦宜宁与冰糖和寄云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做声。
秦宜宁的心里对这样的结果是非常满意的,看来一番悲剧英雄的宣扬后,逄枭所受的委屈在所有人的心里都被放大了无数倍,近身之人更是为逄枭鸣不平,只不过天子脚下,一些话没法直接说出口罢了。
这就是秦宜宁计划一切的目的,她要给逄枭一个好的风评,树立起一个高大的形象,不论将来事情发展像什么方向,也不论最后的结果如何,她都不会允许逄枭背负上骂名。
就在王府中下人与精虎卫们都憋着一口气,府外也有许多人在为养病中的忠顺亲王鸣不平时,一封帖子被忠义伯府的管事送到了忠顺亲王府上。
秦宜宁听说是陆家来了人,就亲自去了前厅。
“王妃。”陆家管事恭敬的行礼,将帖子双手奉上,道,“小人是奉伯爷之命来给您送喜帖的,我家伯爷的婚事就在下个月初八,届时还请王爷、王妃是亲往赴宴,吃一杯喜酒。”
第九百一十五章 不甘
秦宜宁有些惊讶,想不到陆衡会在这个时候续弦。
不过陆衡会续弦,这是迟早之事,他这般好的年纪,身边缺少个能够治内宅联络贵妇感情的当家主母,那位子自然不能始终空着。
不得不说,陆衡终于肯收了对她的心思要续弦,秦宜宁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她不是木头疙瘩,陆衡后来在面对她时又表发现的那般直接,她一个有夫之妇,有时见了陆衡还会觉得尴尬,如今过去之事就会随着陆衡的续弦而翻去一页。
“原来是府上的喜事。”秦宜宁将喜帖放下,笑了笑道,“忠义伯成婚,原本我与王爷都该到场的,只是我们家里的事想必伯爷也清楚,如今王爷抱病在床,我们二人又有热孝在身,着实不宜大好日子的去府上参加婚宴,还请掌事代为与忠义伯解释一二,再代我们谢过伯爷的一番盛情,我与王爷必会精心预备厚礼送上,恭祝伯爷与新婚夫人百年好合。”
伯府管事闻言,理解的颔首,行礼道,“是,小人一定将话带到。”
秦宜宁赏了管事一个大的封红,又命人去送客。
待到管事走了,秦宜宁就带着喜帖回了房,将躺在暖炕上捧着一本兵书边看便嗑瓜子的逄枭拽起来。
“陆衡要做什么?”逄枭丢下书,拉过秦宜宁到自己怀里坐,满身的敌意和防备都已快化作实质了。
秦宜宁看的好笑,将喜帖递给他,“忠义伯要续弦了。”
逄枭一愣,嘴角便禁不住扬了起来,“是吗?”
他将喜帖展开,仔细看了一边,最后指尖落在了结尾“卞氏”二字上。
秦宜宁靠在逄枭肩头看着喜帖,问:“这个卞氏是何人,你可知道?”
逄枭仔细想了想,“朝中并无能与忠义伯陆家谈婚论嫁,且又姓这个姓氏的官员。不过据我所知,圣上身边倒是有一位庄嫔,似乎是姓卞的,其父从前在北冀朝时是个知县,如今已经颐养天年了,但据说卞家的财力不容小觑。”
秦宜宁想起陆衡,不由得微微蹙眉,“所以这九成九又是利益联姻。”
逄枭将喜帖放下,道,“在朝廷里打滚儿的人,哪里有几个能如我这样幸运,娶到自己喜爱的女子为妻的?”
这是句实话,却也是一句直白的情话。
秦宜宁笑着轻轻捶了逄枭的肩头一下,却被逄枭拉着葱白似的手指凑近唇边亲了一口,末了还不过瘾似的在她指尖轻轻咬过,带来一阵刺痒。
秦宜宁面颊绯红,“别闹。”
“好,不闹。”口中答应着,动作却没停下,“你是怎么回答的?”
秦宜宁挣了两下才将手抽出来,白了逄枭一眼,道,“咱们俩都在守孝,哪里能去吃喜酒?想必忠义伯送了喜帖来也是出于礼貌,我告诉掌事,回头我们会送上贺礼,人便不去了。”
“嗯。”逄枭靠着大引枕,一手搂着秦宜宁,一手枕在脑后,啧啧道,“他终于肯续弦了。不错。”
仿佛松了一大口气似的。
秦宜宁自然知道他都在想什么,好笑的摇摇头,并未多言语。
逄枭道:“回头这贺礼我去预备吧,你就不用插手了。”
知道他这是还在吃醋,秦宜宁知趣儿的点头道,“你愿意预备自然是好,你们男人之间的事,我就不插手了。到时以你的名义命人送去便是。”
逄枭心里大为舒畅,在秦宜宁的额头上落下个响亮的吻。
忠义伯府,陆衡收到了忠顺亲王府送来的贺礼,看着礼单上丰厚的内容,索然无味的将之丢给了管事。
“伯爷,看来忠顺亲王对您……”管事奉承的话不等说完,就对上了陆衡面无表情的脸,一时间所有未出口的话都哽在喉头。
“退下吧。”
“是!”管事如蒙大赦,急急忙忙的退了下去。
陆衡负手站在书房的窗前,紧闭的窗纸上隐约可见窗外高悬的灯笼透出的暖光。负在身后的手握紧松开,松开又握紧,最后终究是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礼单之中,看不出有任何她的痕迹。
他要成亲了,秦宜宁毫无表示,只以王府女主人的身份感谢了他安排去送喜帖的下人。贺礼也是给足了他体面的,只是看不出一丝一毫她的用心。
他从前不续弦,尚且还有一线希望,如今眼看便要续弦了,已经是希望渺茫了。
陆衡的不甘心和挣扎,无法在任何人面前表发现出来,就只能将所有的郁结藏在心里。
卞氏是庄嫔的堂妹,出身算不得多高,在他陆家眼里也算不上多尊贵,但是有现在正受宠的庄嫔这层身份在,他与卞氏成婚,卞与圣上成了亲戚。
他是陆家的族长,已经没有任性的资格,他除了要为自己考虑,还要考虑家族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