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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宜宁忙摇头,拉着郑氏的手道:“外婆您别这么说,咱们是一家人,为什么要在意那些有的没的?对了,当初情况所致,我与王爷大婚时他都没机会给您请安。”
秦宜宁回头看向一直站在门口的逄枭。
逄枭立即大步上前,比照着秦宜宁的方式给郑氏行了大礼,磕了头后,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外祖母。”
郑氏看着逄枭,眼神变的极为复杂,好半晌都没有回应。
逄枭跪在原地,知道郑氏对他必定会有心结,是以也并不焦急,更不会催促,便只恭敬的跪着。
当初两国之间的战争,他是攻打大燕的先锋官。在奚华城等处他都与定国公一脉交过手。
老定国公和孙家的将军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他对他们是极为敬佩的。
只是两方立场不同,站在了敌对的位置上,加上圣上当初想了那种损招,非要说太后要吃什么聪明人的脑子来治头风,非但逼死了大才子孙禹,还惊的昏君干脆将定国公府给灭了门。就连几岁的孩童,也没逃过砍头的命运。
虽说兵不厌诈,但逄枭还是为孙家的儿郎感到惋惜,他甚至还暗地里去给孙家男丁收尸,只不过被当初的宜姐儿抢先了一步。
他的想法和他的这些暗地里的做法,定国公夫人自然不会知道。在郑氏的眼中,逄枭恐怕只是一个当初伙同李启天害的孙家灭门的罪魁祸首吧?
逄枭这么一想,甚至觉得郑氏没有大耳刮子抽他,都已经是好涵养了。
秦宜宁看了看逄枭,又看了看郑氏,有些紧张的叫了一声:“外祖母……”
郑氏无奈的叹了口气,道:“都起来吧,咱们都坐下来说话。”
见郑氏神色如常,秦宜宁才略微松了一口气,与逄枭起身 ,各自端了一把杌子坐在床沿。
郑氏望着逄枭,道:“我早前其实恨过你。”
秦宜宁忧虑的皱紧了眉头。
逄枭也无奈的笑了笑,并没有接话。
郑氏道:“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悲伤稍微退去一些,我能够冷静下来思考时,我对你的恨意便也没那么深了。何况你还成了我的外孙女婿。
“你为了去寻找宜姐儿,甚至抗了三十三道圣旨,而且亲自带着人去鞑靼将她找了回来,非但没有怀疑她,还一直对她那么好。单只看着一点,我便觉得,你是个好孩子。”
听了郑氏这样说,秦宜宁骤然松了一大口气。
逄枭依旧笑着,等着郑氏后面的话。
“当初北冀国与大燕争斗时,宜姐儿的爹用了计,间接的害了你的父亲。虽说当初逄将军的死,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北冀国昏君的猜忌,可宜姐儿她爹也的确是用了计的。你与她之间,隔着一层父仇,你却能够想得开,放下了仇恨,好好的对她。
“冤有头,债有主,我活了一大把年纪了,又怎么会想不开这些?
“你虽然是攻打大燕的先锋官,国公爷和我那些儿孙的死,你也有责任。但是主要的责任不在你,你也是听命行事。要怪的,首要就怪昏君和妖后,要怪妖后的爹曹国丈。
“我已经报了仇,也已经看开了。如今我看你对宜姐儿这么好,宜姐儿也是真心的与你过日子。过去的那些仇怨,就搁下了吧。”
郑氏的一席话,说的逄枭与秦宜宁的心里都一阵动容。
难得郑氏想的如此通透,秦宜宁还以为自己至少要费一番唇舌来劝解她,没想到事情竟然这般容易就解决了。
“外祖母,你真的想开了?”秦宜宁拉着郑氏的手摇晃。
郑氏叹息道:“还有什么想不开呢?逝者已矣,生者还要继续活下去。难道我为了逝者,要永远掐着那些所谓的仇怨不放,然后搅合的你的日子不得安宁吗?更何况,冤有头债有主,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哪里又能迁怒他?”
秦宜宁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她用力的眨眼,才忍住了凶恶涌而来的泪意,拉着郑氏的手道:“外祖母,您能想开,真是太好了。”
逄枭也站起身来扫地一揖:“外祖母,多谢。”
郑氏笑起来:“自家人,何须道谢,难道在你们的心目中,我就是那种顽固不化的死脑筋?”
“自然不是的。”秦宜宁忙解释。
郑氏笑着点了点秦宜宁的额头,见外孙女满脸真诚的欢喜丝毫不掺杂阴霾,又见逄枭虽然站在一旁,可是温暖柔软的视线却一直都落在秦宜宁的身上,那满眼的宠溺和爱意是毫无遮掩的。
这两个孩子是有真感情的,能够在年轻的时候寻到真心喜爱的人,能够一起组成家庭生活,相互扶持不离不弃,她这个做外祖母的,还能对外孙女婿有什么过高的要求呢?
话一旦说开屋内原本紧绷的气氛就骤然放松开了。
秦宜宁笑着与郑氏说着孙氏那边的事,还说着家里的事,后来又吩咐人去好生预备年夜饭,今天总算可以与外祖母一起过个团圆年,她别提有多兴奋了。
郑氏看秦宜宁欢喜的像个孩子不由得也失笑起来,孩子过的好,她这个长辈也就放心了。
欢笑了片刻,郑氏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正色道:“王爷现在已经掌握了军中的控制权了吗?”
她已经听人说了,今天是逄枭带着兵马进城来才震慑住了那些灾民,同时也逼迫着杨知府解决了这一次的民乱。
逄枭点头道:“暂时已经掌握了。”
他将回程时与秦宜宁说的军中情况坦然的与郑氏说了。
郑氏摇了摇头,道:“我有一个忠告,不知王爷是否能够听我一言。”
“外祖母请讲。”逄枭认真的道。
郑氏的颜色十分严肃,也同样认真的道:“这个平南军,王爷还是能不沾染就不要沾染,尽量将权力交出去吧。”
秦宜宁惊讶的眨眼,逄枭一时间也不明所以。
逄枭恭敬的行礼道:“还请外祖母指教。”
郑氏摆摆手,道:“你们这一次来旧都来的突然,许多情况你们还都不了解,当初大周打下了大燕,占了都城后,又安排了流官。今上为表仁政,便宣布免除了当地的税收十年。”
逄枭颔首,“确有此事。”
“然而朝廷里国库空虚你们也都知道的,今上养不起那么多的兵马,但还需要平南军来镇住南方的局面,是以这支队伍不能解散,今上便下旨,让旧都当地自行解决平南军的粮饷问题,美其名曰,军饷自筹。
“可旧都免除了百姓十年的税收,没有税收,当地又拿什么来给平南军发粮饷?
“这个时候,便有一个叫卢樟的想出了主意。
“这人是当地地头蛇,很有办法,竟然与老字号‘四通号’拉上了关系,让四通号答应了借银子来给平南军发饷。
“那笔银子解决了平南军的燃眉之急,这个卢樟从中间赚了大笔,譬如说,只需一百两,他却在欠条上写了一千两,其中的差价都进了他自己的腰包,寻常的士兵却依旧只能温饱。
“所以,现在的平南军看起来虽然安稳,但其中危机重重,一则四通号不知什么时候来催债,只要一催债,那必定是一个你堵不上的大窟窿。二则上一次借的饷银估计用的差不多了,现在已经是新年,年初就要面临着发饷的问题。
“所以我才说,平南军的事你尽量不要沾。”
第六百九十八章 团年
秦宜宁与逄枭都想不到,平南军竟然还会有这种内幕。他们都有手下之人,也都曾经仔细的调查过平南军的情况,可是若不是郑氏说起,他们也根本就不知道!
怪不得那个卢樟那般容易的就“生病”了,且还让逄枭如此容易的就的到了平南军的掌控权力,原来他们是在这里等着呢!
不论是邓敏昌还是卢樟,他们若继续去做平南军的领头人,岂不是要帮他们想办法筹集粮饷?这还不算,卢樟写下的那些欠条,到时候也都归给逄枭了,多大的窟窿都可以让逄枭这个高个子的来顶着,他们这些从中间赚足了好处的随时可以缩着脖子看好戏。
逄枭素来是足智多谋之人,从来都只有他谋算旁人,如今却被别人给算计了,心里真真是有种哭笑不得之感。
“这可真是按下葫芦瓢起了瓢。”秦宜宁摇着头苦笑道,“这些人的脑子里都想的什么?有闲心思去算计同僚,却没工夫为了百姓做些实在事,他们若将算计人的头脑用半分在正经事上,外面饿肚子的老百姓也不会那么多。”
郑氏安抚的拍拍秦宜宁的肩膀,笑道:“这不是人之常情吗,他们这么做,不过是受到了利益的驱使。若是无利可图,谁会动作?至于为百姓做事,他们才不会在乎。”
郑氏说的是大实话。可是这样的实情听在耳中,着实会让人觉得无力。
三人都禁不住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逄枭才道:“我知道了,外祖母。只不过我现在已经搀和进去了。”
郑氏叹息道:“都怪我被关了起来,耽搁了这么多的事。”
“这哪里能怪您?您也是为了我和宜姐儿才被牵累了。您放心,这些事我会想办法去处理的。我也不是那种任由人捏扁挫圆的软柿子,他们若想凭借这么一点小事来刁难我,那便是他们错了主意。”
秦宜宁整理心情,笑着点头道:“是这个道理,反正咱们也不是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什么的。平南军能够牢牢地抓在手里,在关键时刻能够用得趁手,那便是最大的好处了。其余的都可以想法子去解决。”
郑氏见逄枭和秦宜宁都十分开朗,丝毫没有阴霾,心里不由得感慨:年轻就是好,想当年她还年轻时,国公府里的大事小情都交给她来管理,当初也并不觉得如何,好像有再多的事,在她这里也不会多犯愁,不过是全面考虑,遇上一样事就解决一样事罢了。
看来她真的是上了年纪才会如此,怎么现在遇上事,便开始犯了愁呢?
尤其是这一次她原本是为了帮秦宜宁的忙才会主动出山的,谁料想,忙没帮上,反而还将自己折了进去,险些就将性命丢了,最后还反倒要让秦宜宁费尽周章来救她。
帮忙不成,反添了乱。
看来,这个时代已经属于年青一代人了。
郑氏心中充满了感慨,已经笃定了退意。
“我上了年纪,头脑不及从前清楚了,这一次出山也是大伤元气。宜姐儿,往后我便打算安心在家里颐养天年了。”
秦宜宁听的一愣,担心外婆是因为没办成事感到挫败才有此一说,便要开口劝说。
郑氏却看出了她的心思,笑着摆了摆手道:“你不必多言。我知道你的心意。只不过我也着实累了。”
郑氏的目光落在了逄枭俊朗的面容上,笑了笑道:“何况你如今有了这样一个依靠,我也就能够放心了。起先我担心因为上一代的恩怨,你会受委屈,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既然你们都有自己的生活,也都有了自己的依靠和陪伴,前途不论多艰难也有人相互扶持的陪着你们走下去,我这个老太婆也就可以放下负担,安心的颐养天年了。”
郑氏的眼睛看着逄枭,可是话却是在对秦宜宁说,也是在对着远在天边的孙氏说。
秦宜宁听着外祖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