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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宜宁摇摇头,抽抽噎噎的道:“这又不是你的错。当年你若是没有给我那十多两银子,我也没法子给养母治病,后来兴许会卖身去了。你还是帮了我很大的忙的,让我有银子孝敬养母,为她送终。”
一听她说当年差点还要卖身还钱,逄枭真是心如刀割,收紧了怀抱摇晃着她道:“若是真的将你害到那个地步,我就真的罪该万死了。
“你不知道,这件事一直是我心里的一个疙瘩,因为我没能参与到你的人生之前,竟是因为我父亲的人才让你吃苦受罪。我觉得愧对你。
“但是早些年我在军中的身份地位还不稳固,没有自己的权力和人脉,想做任何事都要看人的脸色,也是近两年我才有了自己的力量,才能做些自己想做的事。”
“所以你就趁着攻打大燕的机会去了京城?”秦宜宁想起当初在仙姑观初见这人时的一幕幕,坐直了身子道:“当初刘仙姑就是你手下的人了?”
“算不得我的手下,早就有一些交流,刘仙姑聪明绝顶,善于谋算,我与木头又要好,是以一些事情常常去与她说一说。”
秦宜宁擦干了眼泪,脑子飞速运转,将一些关系都联系了起来。穆静湖是天机子的师侄,而逄枭刚才的一番话,便可证明刘仙姑就是天机子。
秦宜宁分析出这个结论,却并不如何的惊讶,只是想起当初自己还曾经花了大笔银子让刘仙姑去扮天机子,就莫名觉得有些窘。
逄枭又道:“其实自从秦家人找到了你,我便得到了一些消息。当时战事紧张,岳父大人又身居高位,自然备受关注。你初回府那天,我还悄悄地去看过呢。他们把你安排在一个近院墙的院落,又故意怠慢你,让你等了许久。你在竹林旁的石凳坐着时,我就在屋顶上看着你。”
秦宜宁这下子可真的震惊了。
想不到他们的初次见面,除了小时候的那一次,之后还有这么多的细节。
逄枭说到此处,声音居然透出一些扭捏,有些羞涩的道:“后来抢你的那根簪子,我就放在枕头下,每天都拿出来瞧瞧。”
秦宜宁愕然的瞪圆了眼,想起那时从天而降的登徒子,抢了她的簪子不说,还摸了一把她的脸,这件事她一直都颇为介怀,想不到逄枭竟会做这种事!
再听他说他将簪子放在枕头下,每天都要看一看,秦宜宁真真是整张脸都红透了。
如此说来,在仙姑观见面之前,他就已经关注着她,在意着她,甚至抢了她的簪子回去“睹物思人”。
“你,你从那时候就,就……”
“是,我那时候就心悦你。虽然当时我自己心里也不甚明白,但是我本能之下做出的每一件事,都已经证明我的心早就偏向于你。”
逄枭的双手握着秦宜宁的,粗糙的指腹摩挲她滑腻的像嫩豆腐一样的手背,虔诚的在她的手心落下一吻。
“宜姐儿,你如今也一样的心悦我,关心我,我很开心。”
如此直白的话,让秦宜宁又是害羞又是欢喜,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只知看着黑暗之中他隐约的轮廓傻笑。
逄枭感受到她快乐的情绪,又在她的指尖和手背上落下无数个吻。
将过去的事说开,逄枭心里的负罪感也少了一些,忐忑的问道:“宜姐儿,你能原谅我吗?”
秦宜宁好笑的道:“那又不是你的错。我为何要怪你呢?你说的那一句我很赞成。祸不及家人,上一辈的事是上一辈做的,将我偷出秦家的人也不是你安排的,你实在没有必要太过为此事而自苦。”
“可我到底觉得心里难安。”逄枭再度将她拥入怀中,长长的叹了口气。
秦宜宁呼吸着他身上清爽的男子气,一时间觉得时间的事也着实奇妙。
“或许这就是因果吧。有了北冀与大燕的敌对,才有我父亲用了离间计,才有了两家的仇怨,才有郑先生他们的做法。若不是他们将我偷出秦家,你又怎么会注意到我?那自然不会有梁城的见面,也不会有后来的种种了。”
仔细想来,若真的与逄枭形同陌路,她的心里就像是被谁挖空了一块。惴惴的,又莫名的怅然。
逄枭也是这么觉得。如果当初没有郑培的偏激做法,若他不是在外公外婆身边接受教导,与郑培有完全不同的世界观,那么他也不会对秦家的女儿怀有愧疚,更不会去关注。
秦宜宁若自小长在秦槐远身边,享尽荣华,与寻常闺秀无异,那么对于他来说,她才真的只是仇人的女儿。
两人的心中有同样的唏嘘。彼此相拥的手臂也更紧了。
“宜姐儿。”
“嗯?”
逄枭将一吻落在她的额头,笑道:“今晚的月色真好啊。”
秦宜宁愕然的左右看看。屋内漆黑一片,天冷又没开窗,逄枭是怎么瞧见月色好的?
她如此直白的举动,腹诽都写在脸上了,引得逄枭差点笑出声来,胸膛起伏闷笑的模样,着实让秦宜宁颇感无奈。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度瞧着彼此无缘无故的傻笑。
过了好半晌,逄枭才低声道:“我还有个事问你呢。”
“什么事?”秦宜宁声音含笑。
逄枭道:“燕郡王妃来找你做什么?”
秦宜宁只觉得一阵无语。
“你怎么知道燕郡王妃来找我?你若是命人在我身边瞧着,回头给你通风报信,她来的目的你不是应该知道吗?怎么这会子来当面问我?”
秦宜宁的语气很平静,脸上还挂着颇感有趣的微笑,可屋里没点灯,逄枭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当她是生气了,连忙解释道:
“我的手下盯着燕郡王府上的动静,是以才看到了燕郡王妃出入。至于你身边,我只会安排人保护,哪里会监视你啊,你又不是犯人,我为何要限制你的自由?”
秦宜宁被他这般紧张的模样逗的噗嗤又笑。
逄枭这才反应过来,好气又好笑的搂着她:“好了别笑了,快告诉我她找你做什么。”
秦宜宁道:“她呀,是打肿脸充胖子来的。”
秦宜宁将李妍妍来时的经过细说了一遍,最后道:“所以说女人活得才累,明明不喜欢,为了贤妻良母的名声,却偏要做出大度的模样,有话不能说,有委屈不能诉,外人面前装模作样,回到家自己偷偷哭。”
听她如此感慨,逄枭连忙保证:“我可不是那样的男人,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秦宜宁瞪他一眼,道:“别说的这么早,你家里可还有十个大美人儿呢。”
“那又不是我主动去找的。”
“可那是御赐给你的,是你名正言顺的妾室。是可以为你传宗接代的人。”
秦宜宁的语气有些急,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么说不妥。
男子一妻多妾是再寻常的事。就连父亲那般的,从前为了子嗣也纳了几房妾室。
那些有权有势的男子,官位做到了一定的位置,就算自己不去找,还有很多同僚和下属将美女送上们来,那样的场合又不能拒绝,就只好笑纳了。
送来的美妾不算,位高权重的男子书房和卧房伺候的婢女也都可以随意收用,婢女能做了男主人的通房丫头,也要比寻常丫头体面一些,他日一旦生个一儿半女就可以开了脸做姨娘,那可就是半个主子了。
这些发现实,秦宜宁都懂,而且每个女人也都要眼看着丈夫去睡姨娘和通房,在外头应酬喝花酒,将所有的难过都藏在心里的,这是女人必须经过的过程。
可是一想到逄枭有朝一日也会将对她的温柔转给了别人,她的心里还是有些怅然。
“姑娘!”大门吱嘎一声被推开,纤云快步走了进来。
秦宜宁回过神,忙推开逄枭向门口看去。
纤云压低声音道:“大老爷往这边来了!马上就要到屋门前!”
第三百五十九章 对策(一)
“哎呀,你,你还不快走?”秦宜宁像只受惊的大兔子,一下就蹦了起来,双手去推逄枭,“叫我父亲瞧见你这会子在我屋里,我就有口也说不清了。”
逄枭被她推的差点跌下暖炕,也不知这丫头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无奈的登上靴子,临走前还不忘摸了一把秦宜宁的脸。
秦宜宁急忙躺回暖炕盖上薄被,瞧着逄枭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后,索性闭上眼,待听见秦槐远进门的脚步声,才像刚睡醒似的坐起身。
纤云这时已经点了绢灯。
秦宜宁笑着道:“父亲,您怎么这会子来了?”
“听寄云说你睡了,怎么睡这么早?是不是病了?”秦槐远在纤云和寄云抬来的圈椅坐下,接过冰糖端来的热茶。
秦宜宁笑道:“哪里那么容易就病了?不过京城的天气与咱们那的不同,实在是太冷了,我都不想下暖炕,在被窝里拥着被子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晚上看书不好,伤眼睛。”秦槐远喝了口茶,摆了摆手。
纤云、寄云和冰糖就都行礼退了下去。
秦宜宁坐直身子,道:“父亲找我有事?”
“嗯。”秦槐远道:“燕郡王妃来找你是不是想说和你去做燕郡王侧妃?”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父亲。的确如此,燕郡王妃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的极为诚恳。不过我心里想的父亲应该清楚。我是不会答应他们的。”
“我自然知道。”秦槐远笑着道,“你与忠顺亲王的事,我先前便说了,我不会反对的,不过也是来找你确认一下。你打定主意不肯与燕郡王有关联,为父在朝堂上也就知道该怎么做。”
父亲是当朝二品大元,将来是要入阁的,这么大的一个官儿,做事却还能想到自家女儿的感受,这着实让秦宜宁不得不动容。
秦宜宁道:“父亲千万不要因为女儿的自私束手束脚,您还是要以自身为重的。”
秦槐远闻言笑了起来,“傻丫头,你还没有明白。为父做官为的是什么?不只是自己的仕途,更要紧的是一家子过的幸福。若是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让家人做出牺牲,那岂不是本末倒置得不偿失了?”
秦宜宁对秦槐远的敬佩更甚了。
秦槐远聪明。可世上未必就没有比他还聪明的人。在朝堂上为官多年屹立不倒的那些,哪一个不是人精?
秦槐远之所以比那些人都名扬天下,正是因为他的人格魅力,他的心里从来都有一个不可破的底线,从不会为一些纷扰之事影响自己的决定。
在大燕跟随昏君时,他都没有忘记自己的本心,之后不论是跟随尉迟燕,还是现在的李启天,秦槐远永远都能镇定自若,一切事情都能泰然处之。
秦宜宁是打从心底里佩服父亲,好像天下所有的难题他都有能力去解决,再大的事也不能撼动他内心,他能够永远稳重的处理一切的事情,为家族选择正确的路走。
“父亲,您的意思我明白。”秦宜宁笑着道,“但愿女儿以后,能够变成父亲这样的人。”
秦槐远被这话逗的噗嗤一笑,“像我这样又有什么好。”
“父亲自然有父亲的好处了。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对父亲这般推崇?”
秦槐远再度笑起来,“少给我戴高帽子,听说你祖母又因为宅子的事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