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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宜宁一直微笑站在老太君身边,面上并无任何疑问显露出来,心里却是更加纳闷了。
再度不着痕迹的将目光扫过屋内的众人,就看到秦慧宁低垂着头把玩着裙带,莫说耳根子,就连脖颈都红透了。
秦宜宁禁不住奇怪的挑眉,秦慧宁这是怎么了?
老太君既不准他们离开,可毕竟男女有别,他们也不好就这么杵着,是以三太太便做主,让姑娘们都去了内室,又命婢女在内室与外间之间摆放了一座鲤鱼戏莲的镂雕红木插屏。
从外头往里看,只能隐约的透过插屏和落地罩上的镂空雕花看到内室里有人,却也看不真切。
而内室的姑娘们,若是选妥当了角度,却能将外头看的清楚。
秦宜宁虽好奇,却也并不着急去看来者何人,就选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低声与三小姐、七小姐和八小姐说着话儿。
倒是秦慧宁一进内室,立即就选了个最靠近外间的位置,只要一侧头就能从镂雕的缝隙看到外面的每一个人。
六小姐挨着秦慧宁坐下,低声的与她闲聊,不时的往秦宜宁处瞟一眼,还接连发出嗤笑声。
见六小姐与秦慧宁这般,秦宜宁自然知道他们必定是在编排自己什么,不过她素来不在乎人言,反正她也不会因此而少一块肉,自然无所谓的垂下长睫,把玩着矮几上的茶碗。
可秦宜宁不在意,却有人忍不住。
“四姐姐,你瞧他们那个样子。”八小姐有些生气,狠狠的瞪了秦慧宁一眼。
秦慧宁淡淡回望着八小姐,仿佛一点也不生气,笑的更加开怀。
她越是如此,八小姐就越是被挑起了火气,蹭的站起身来,刚要开口,却被秦宜宁拉住了手。
“八妹妹,昨儿詹嬷嬷说的你可都记得了?”秦宜宁声音含笑,手上的力道却不小。
见秦宜宁眼疾手快,三小姐才松了口气,在另一边挽着八小姐的手臂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低声劝解道:“八妹妹安生一些吧,这里是老太君的内室,稍后还有客人要来,你真的闹了事,吃亏的也是自己。被老太君责罚也就罢了,怕在客人的面前也会丢了体面,万一有不好的话传开来可怎么好?”
八小姐是个直脾气,容易冲动,却也不笨,仔细回想方才秦慧宁的一举一动,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道:“她就是故意挑衅我的!”
“既知道了,八妹妹为何还要在意。”秦宜宁用银叉叉了一块果子递给八小姐。
八小姐接过来,却因愤怒并没有吃。
三小姐继续劝:“一笔写不出两个秦字,到底咱们是一家人,将来总有各奔东西的一天,可真正有什么事,互相帮衬的还是本家的人。”
八小姐素来敬重三小姐,她说的话是会听的,不过心里不忿,还是低声道:“谁要和她们互相帮衬了。那般龌龊小人,四姐姐回来也不碍他们的事儿,偏她总是夹枪带棒的,好没意思。”
“八妹息怒。我知道八妹是为了我好。”秦宜宁握住八小姐的手摇了摇,示意她别在动气。
八小姐看着秦宜宁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就觉得方才的暴躁也沉静了一些。
秦慧宁翻了个白眼,想不到秦宜宁倒是好心,还知道安抚别人。
六小姐则冷哼一声,继续与秦慧宁低声叽叽咕咕。
正当这时,外头传来一阵错杂的脚步声,随即是婢女恭敬问候的声音,一群男子先后走了进来。
秦慧宁一听声音,整个人都贴在了落地罩上,屏住呼吸往外看,就是六姑娘也伸长了脖颈寻找合适的位置。
七小姐和八小姐也好奇,站起身,悄悄地走到插屏旁往外瞧,只余下三小姐和秦宜宁坐在原位低声说些针线上的事。
外间,先进门来的是面上带笑,穿了身家常银灰色直裰的秦槐远。与他携手而来的,却是个穿了身宝蓝色如意纹直裰的青年。
青年身材修长,容长脸,面容白净,眼若点漆,浓眉高鼻,十分精神。
在他身后的是大爷秦宇、二爷秦寒、五爷秦宪,就连年纪稍小的九爷秦宣和年仅六岁的十爷秦容也在列。秦家“宝盖头”这一辈的男孩子们自秦宜宁回府后还从未如此到的这般齐全过。
“秦老太君一向可好?小子孙禹,给老太君请安了。”孙禹翩然行礼,姿态儒雅从容。
“快起来,快起来。”老太君倾身双手搀扶,“多日不见,世孙学问上又精进了不少吧?”
孙禹笑起来,气度温和如玉,“秦老太君莫要取笑了,此番前来,还要劳姑父于学业上多点拨我呢。”
“快坐,上好茶来。”老太君吩咐人端椅子。
孙禹便转而又给大夫人、二夫人和三太太都行了礼。
大夫人笑吟吟的道:“你是直接从家来?老夫人身子如何?”
“回姑姑话,祖母身子已有好转了。”孙禹笑着道:“姑姑不要担忧,今日前来,祖母还特地吩咐侄子一件事,特意来求老太君的。”
老太君笑着道:“亲家母也太客气了,咱们都是自家亲戚,何必如此客气?有什么事儿只管说便是,倒是你,难得来家里玩,往后也要勤走动啊,也好多带带你的这些表弟们好生上进,争取都像你这般举业精进。”
“秦老太君太过誉了,元鸣羞惭。”孙禹又给老太君行了礼,从袖中取出了帖子递上,才道:“家祖与祖母知道姑父寻到了遗失多年的掌珠,特地吩咐了我来求老太君一个恩典,想请姑姑带着表妹回定国公府坐坐,做外祖父、外祖母的,也想见见外孙女儿。”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有些惊讶。
不过是想让孙氏带着秦宜宁回一趟娘家,派个老妈子来与孙氏说一声便是了,想不到定国公府会如此隆重,连孙禹这个大才子都成了专门来下帖子的!
二夫人端宛一笑:“足可见定国公夫人多疼惜外孙女。”
“是啊,宜姐儿聪慧可人,又温文知礼,莫说外祖母疼,咱们家老太君还不是疼的心肝儿肉似的。”三太太也笑了起来。
老太君想着今儿一早的事,也觉得秦宜宁这孩子可爱的紧,便慈爱开着玩笑。
“哎,我呀,疼她疼的什么似的,本舍不得让她离开身边儿的,可既然亲家母这么想念外孙女,连元鸣这般的才子都派来做说客了,我又怎么能不放行呢?”
说道此处看向孙氏:“老大媳妇,明儿你就带着姑娘回去一趟吧,顺带将我先前预备下的那些东西也带给亲家母。”
先前哪预备什么东西了?反倒是我定国公府给你们送了东西来!
孙氏心里不屑的冷哼,暗想老太君这人太会装模作样,可面上却笑的恭顺:“是,儿媳谨遵吩咐。”
孙禹就笑着给老太君作揖。
因是外男,不好久留于内宅,孙禹只略坐了片刻,就跟着秦槐远和秦家的哥儿们去了外院。
他前脚刚一走,内室之中的秦慧宁爬上罗汉床,一把将窗子推开一个缝隙往外看。
冷风灌进了屋来,几位姑娘都看向窗畔。
秦宜宁就算再迟钝,从秦慧宁这般不稳重的举动上也看出一些端倪来了。
倒是外间,老太君说了一句:“怎么忽然这么冷,哪里有风灌进来了。”
吓的秦慧宁紧忙将窗户关上了。
第二十六章 家风
姐妹几人重新回到外间,老太君笑着道:“今日时辰差不离儿了,你们也该去兴宁园学规矩了吧?”
“是。”姑娘们齐齐点头。
孙氏道:“老太君,今儿个就先照常学习,明儿上午我要带着宜姐儿回一趟定国公府,到时詹嬷嬷照常带着其他姑娘在兴宁园也便是了。”
老太君笑着点点头,好似并未从孙氏的话中听出什么不对。
一旁干瞪眼的秦慧宁终于忍不住,拉着孙氏的袖子怯生生的道:“母亲,您不带女儿么?我也有些想念外祖父和外祖母了。”
其实孙氏原本有些犹豫的。
才刚孙禹来,是说定国公夫人想见见秦槐远刚刚找回的掌珠,可并没有说要见养女。但是转念一想,他们说要见外孙女,也没说要见哪一个,干脆自己就装糊涂,将秦慧宁也带上罢了。
“自然是要带你的。”孙氏温柔的为秦慧宁理了理鬓角:“明儿上午咱们就去。”
秦慧宁挽着孙氏的手臂撒娇的笑起来。
一旁的六小姐羡慕的道:“大伯母,改日若有机会您也带侄女们去您家里见识见识吧,听说定国公府的花园子比咱们家的还大,景色还美呢。”
二夫人闻言,脸上就有些难看。她瞪了六小姐一眼,可六小姐并没有如往常那般乖顺,而是脸上红红双眼晶亮的望着孙氏。
孙氏被六小姐的话说的飘飘然,点头道:“往后有机会,一定带着你们都去。”
“是,多谢大伯母。”六小姐甜甜的笑了。
老太君见状并未多想,只当孩子们贪玩纯真。
“一家子亲戚,多走动是好的,这一次是宜姐儿刚回来,想必见了外祖父外祖母有话要说,下次你们都去,都有机会。”
姑娘们就都行礼道是。
这一天的时间秦宜宁依旧过的十分充实。不过许是明日要去定国公府的缘故,秦慧宁学习时却显得心不在焉的,詹嬷嬷说的礼仪姿态给秦慧宁重复好几遍她都记不住,詹嬷嬷也就懒得多言了。
而且秦宜宁还发现,秦慧宁总是用更加怨毒的眼神看着自己,好像自己与她有灭门之仇似的。
下午照旧去外院的书房隔着屏风听夫子讲书,到了晚上回到雪梨院时,天色已经暗了。
秦宜宁想着明日要去见定国公夫人,因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性子,心里便有些忐忑。吩咐瑞兰预备好了明天要穿戴的,又烦请詹嬷嬷帮着看过,确定搭配并无不妥,这才歇下。
不过躺在拔步床,她还是在脑海之中将那日来的包妈妈仔细回忆了一番。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包妈妈是定国公夫人身边得力的人,自然也会带几分定国公夫人的风骨,说话做事更会有些与主子同化。
等将一切可能发生的刁难都仔细的想了一遍,并且在心里思定了应对之策,秦宜宁才彻底的放心睡去。
一夜无话。
次日给老太君请过了安,秦宜宁就回雪梨院盥洗更衣。
她选定的是一身水粉色的素缎织宽袖锦袄,下配着鹅黄色的八幅裙,外头搭配的是那件猩猩红的白兔毛领子斗篷。一身水灵的颜色,让秦宜宁既不失年轻姑娘的娇嫩,又不失少女的明艳,从衣料和做工上,也不会失了大家闺秀的排场。
至于头面,秦宜宁选的是三太太送的那套碧玉头面中的一对小巧的丁香和一枝海棠花头簪。
秦宜宁墨发鸦青,随云常髻上搭配着海棠花头簪,显得头发乌黑油亮,簪子精巧名贵。
“嬷嬷,我这个年纪就不用脂粉了吧?”秦宜宁望着妆台上的那些瓶瓶罐罐,香味直扑鼻而来,有些呛得慌。
詹嬷嬷笑着为秦宜宁理了理鬓角的碎发,笑道:“姑娘这样便是极好,您本来就天生丽质,年轻小姑娘家的,用不上那些鹅黄粉黛,不过外头天冷,您只用淡淡的茉莉花香膏子匀面,免得皮肤被风吹了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