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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眼泪,以沉默-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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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这张神经网上已经接满了电极,像无数的根须一样,延伸到外面的金属藤蔓上。

    谢微时已经确信,这所有的金属藤蔓,都已经是盛琰身体的一部分。

    这张神经的网络是那么纤细脆弱,而那些金属的肢体,又是何等的强力和冷酷,只需要轻轻一下,就能撕碎他的身体。

    谢微时想起在aanda中的那一战——为了维持avatar尚是人类的假象,盛琰显然是把力量调节到了人类尚可接受的范畴,不然的话,他今天哪里还有机会出现在这里?

    “怪物吗?”盛琰的嘴唇蠕动着,眼睛里闪耀着明利而旺盛的光辉!“你是在同情我?然而我现在不需要任何同情,如今的我已经比过去的任何时候都要强大!”

    他熟练地晃动着一根奇长的手臂,那手臂上有五指,抓住了谢微时轻飘飘地把他卷过来,悬在了自己眼前。在金属的手掌中,饶是谢微时都显得像一个纸人。

    “你现在,只是一个渺小的虫子。”

    谢微时微微地睁大了一些眼睛。“你现在……真的像一朵玫瑰,一朵……神经玫瑰……”

    “你说什么!”水母一般漂浮的头颅长大了口唇,咆哮起来。用花来形容他,他显然觉得是一种侮辱。金属的手掌收紧,谢微时感觉全身的骨骼都要被捏断了一样。他挣扎着说道:

    “神经玫瑰……只不过一个工具、一个跳板……witer根本不在乎……他恐怕最想要实现的,是人体和机器的合二为一吧……你才是他目前最成功的实验品,你的每一步,都是他的成功,看着你毁灭他的神经玫瑰,他内心中一定有一种扭曲的兴奋吧……”

    谢微时目光虚弱而执着地盯着盛琰的眼睛——盛琰是多么的渴望生存!多么的渴望成就、破坏、和毁灭!没有经历过死之绝望的人,没有过冰川之下奔涌的死火一般的执念的人,怎么会有他这样强旺的生命力!

    便是一颗头颅也能毁天灭地!

    然而竟是这样的生命力成就了witer。

    “你害死了善泽,却正好给他拿到静脉识别的专利铺平了道路;你揭破了vr的隐藏设计,witer趁机夺取对vr的控制权;现在你在虚拟现实中散播病毒,他正好故技重施,拿下aanda。日后虚拟现实的硬件和软件都掌握在他手里,他还不能为所欲为吗?他帮助你活下来,他满足你的所有需求,他给你安装神经假肢,他赋予你avatar!

    “你一步一步向前,享受在虚拟世界中呼风唤雨的尊崇,享受毁灭与创造的造物主的荣光,你想过这每一步都是他抛下的蜜糖、对你的引诱吗?!”

    “盛琰啊!你一直都在被witer利用!你知不知道!”

    “砰”的一声,谢微时被像一个弃物一样,狠狠地从半空中摔到了地上。那铁钩被砸得后退,带出大量血肉和碎骨,戮心戮肺般的剧痛。他搐动了一下,呕出一大口鲜血。他喃喃地说:

    “如果折磨我,能让你痛快一点,那你就尽情吧。”

    盛琰张开嘴,一大串气泡飞了出来。

    咕噜噜噜噜……

    好啊——

    那声音似远似近,似真切似虚假,谢微时分辨不清是盛琰所说,还是他心中虚妄的幻想。尖锐的金属刺穿他的身体,他用他的血在温暖着那些冰冷的物事。但温度在流逝。意识模糊中,他隐约感觉到自己被抱进了一个纤薄的怀中。很薄,但是是温暖而真切的。

    他听见了“啊”的一声,电子合成的那种。然后他感觉到所有的光都消失了。

 第77章 以眼泪,以沉默

    方迟的出现,像一个幽灵。

    如果谢微时能看见,会看到方迟脸上和头发上的灰尘,看到她白色里衣上凝固的血迹,看到她身上深深浅浅的伤痕。但她的眼神冷酷而透亮,细长的手指平静而稳固,大量的药物正在她血液里汹涌流动,浓度达到峰值。

    “盛琰,开灯。”她的声音很平静。

    “不!”那个声音十分的焦躁。黑暗中,传来液体冲击缸壁的声音,不知那一颗水母一般的头颅,在容器中做着怎样的困兽之斗。它愤怒、狂躁,却又前所未有的惶恐、卑怯。

    “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是不是谢微时告诉你的?是不是?是不是!”

    “和他没有关系。”任盛琰的怒气有如疾风骤雨,方迟仍如骤雨之中一支单薄而挺立的草叶。她的手指在黑暗中摸索着按上谢微时的颈动脉、心脏,低缓地说:

    “我自己猜出来的。”

    时间倒流回四个小时之前——

    方迟将洪锦城的斥责和警告弃置于不顾,冲出了aanda大厦。

    她打到了一辆车,借用司机的手机给谢微时打了电话。依然是关机状态,她反而略略放下心——到现在还关机,只能说明是谢微时主动切断和她的联系。她心中某个模糊不清的影子,忽然开始哗啦啦浮出水面,一点一点变得清晰。

    但她还有一桩更要紧的、令她不安的事情:母亲和何心毅都不接听她的电话。

    她驱车直接赶往何心毅的家。

    高薪邀请何心毅为其效力的人,当是witer无误了。然而何心毅那么坚定不移地数次拒绝他,谁知道witer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witer毕竟是一个近乎疯狂的人,今天究竟会不会大开杀戒?

    何心毅的家她并没有钥匙。按响门铃,响过三声,无人应答。这个周末的下午,何心毅和母亲照惯例应该都在家中休息才对。

    方迟所有的神经都紧绷起来,手指按上了衣内的枪柄。然而这时,门锁转动,厚实的大门打开,露出了何心毅的脸。

    “道明叔?”

    方迟用职业的目光审视着他,他穿着完整的睡衣,头发稍微有些午睡起床之后的凌乱,身上完好无损。

    何心毅脸上有些诧异,说:“小猫?你怎么来了?”

    方迟从大门向内望去,家中的一切也都明洁整齐。

    “谷鹰呢?”她问,语气仍然有些冷淡,多年来习惯成自然,她还是直呼母亲的名字。

    “午睡还没起来。你找她有事?”

    “没有。”方迟说,心中松了口气,又问:“今天有人来找你吗?”

    “就你。”

    方迟点了点头。“注意安全。如果有人来,千万不要开门。我有事,就先走了。”

    “去吧。”

    方迟坐电梯下了一层楼,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何心毅的那一声“小猫”,叫得为什么那么别扭?听起来就像“小毛”或者“小茅”一样?

    还有何心毅的口吻,为什么那么客气?就像她是一个外人一样。

    方迟猛然摁停电梯,出去之后三两步跃上楼梯,在何心毅的门口,以枪~口抵住门锁,脱下厚实的外套捂住,一声闷响后,她踹开大门,冲了进去。

    眼前的一切让她的头颅“嗡”的一下炸了。

    一根匕首并着一枝玫瑰刺透何心毅的胸腔,那朵半开半谢的玫瑰,就像浸着血液,从伤口上开出来一样。

    卧室的门大开着,母亲谷鹰伏在门口,身下的地毯已经被黑红的血液染透。

    方迟的胸口仿佛被猛揍了一拳,淤塞着,强大的痛楚从下往上涌,却被堵死在那一处,让她出不了任何声音,也无法呼吸。

    晚了一步。她还是晚了一步。

    眼眶滚热,却干涩得要命。看母亲身下血液的颜色,很可能在她到来之前就已经罹难了,何心毅为什么还要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

    她心中忽然痛恨这两个人。母亲和何心毅为什么一直纵容她对母亲直呼其名?为什么一直纵容她叫何心毅道明叔,而不肯叫一声父亲?母亲为什么一直只用网络电话和她沟通,说话也都是疏离无亲的寥寥几句?

    她过去一直觉得这都是她和母亲之间的隔阂,是因为母亲脾气古怪,因为生父的原因一直在和她较劲,于她则是一种无声的反抗。再往后,她觉得这样也好,多少是对他们的保护。况且保持着这样的距离,万一她真的走了,母亲也无需那么难过,她也无需那般牵挂。

    但她就从来没有想过,站在母亲和道明叔的角度,这竟也是他们对她的保护。

    就是这么一瞬间的恍神,她听见了身后枪栓的响动——witer还在!她本能地躲避,消音□□闷声响起,呼啸的子弹擦身而过。方迟回身举枪,那人的反应竟然比她还快,长长的手臂掐住了她的手腕,她飞足踢向那人,将他手中的枪踢飞开去。

    她这时才看清这人的相貌——又瘦又高,带着严严实实的口罩,深陷下去的眼珠子是深蓝色的,闪烁着疯狂而兴奋的光芒。他发出“嘶嘶”的声音,她能感觉到他的嘴角是裂开的。

    这就是witer吗?像一条毒蛇。

    她死死地扣紧手中的枪,然而那人力气奇大,细长的手指像钢筋一样!她骨头很硬,便是感觉要被拧断也不放手,枪口不断地摇晃,殊死角力中扳机被按下,却只是击碎了客厅中的花瓶!

    这一声突然的枪响显然愈发地激起了那人嗜血的*!他整个人猛扑过来,将方迟掀翻在地。方迟身材纤薄,在与男人的贴身近战中本就不占任何优势,更何况是这样一条疯狂的毒蛇!

    他去抓枪,被方迟狠狠踢飞,他便抽出何心毅身上插着的匕首,何心毅全身猛然一个抽搐,方迟的心中像被刀割了一样,滚到一边抱起一个花瓶狠狠地砸向那人。

    花瓶在他身上碎裂,尖利的碎片哗哗地飞落一地。他一把抓住方迟的脚踝拖过来,匕首像暴雨一样扎向她!

    方迟翻滚着躲闪,利刃割破她的衣服和皮肤,鲜血洒在木色的地板上。她一脚踢上毒蛇的下巴,在匕首的空隙间,她借力骑上了毒蛇的脖子,狠狠地去拧他的头颅。

    毒蛇嘶叫一声,抓住她的双手仰面用力向后倒去,方迟的背便被狠狠地砸在了一地的碎瓷上。她一声不吭,和毒蛇硬抗,目光落到墙上的时钟,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毒蛇终于意识到她的目的!这个看似极其脆弱的女人的难缠程度已经超过了他的想象。他狂嘶着,发出令人难以理解的咒骂,他急切地想要脱身,却被方迟死死地抱住一条腿。

    门外,有足音纷至沓来,铿锵有力。毒蛇抬起了眼睛。

    方迟遍体鳞伤,冷得像刀锋一样的目光却盯死了他:

    “都是人,难道你还真把自己当了神,以为这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杀谁就杀谁?你当十九局只是摆设?”

    毒蛇的眼睛低下来,放出一种奇异的光。

    “e——du——a。”

    方迟这一次听懂了他的话。梅杜莎。然而他眼睛中的光让她觉得惊悚,他的拳头,精准地向她耳后的伤疤袭来!

    “砰——”

    方迟瞪大眼睛,洪锦城站在门口,枪口冒出一缕青烟。

    ……

    她查到了谢微时的行踪。谢微时的出国手续和与日方网络安全局的接头都是史峥嵘安排的,她想查到,并不困难。

    滕桦已经送入医院急救,生死未卜。

    何心毅送入医院急救,生死未卜。

    谷鹰死亡。

    望着何心毅和谷鹰被抬上救护车时,方迟面如死水。她要保护的人,一个都保护不了。

    那么谢微时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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