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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阳微微颤抖的身子不由得退后几步,哪想身后的尸骸正慢慢逼来!
一柄绣春刀,贴着凤阳的脸侧,横飞而过。
削断了她几束青丝。
插进尸骸的眉心。
“捡起来!”
那气息乱了几分,那声音急了几分。
入肉之声,不绝于耳。
凤阳颤抖的小手,握住身后插入尸骸脑门的绣春刀。
“微臣六岁时入的倭奴营,杀了第一个人。”
凤阳晓得,隼很苦。
他的父亲,是红毛野人,比鞑子还野蛮的罗刹国人。
他的母亲,也正是这虾夷地的阿努伊人。
他很高,高到汉人,一眼就能认出,他是异人,没有户籍,只能进倭奴营,当死士先锋兵。
他后来,立了战功,成了侍百户,赐蟒袍,绣春刀。
这一年,隼十七位出生入死的兄弟,正安静地沉在离自己故乡千百里之外的海底,喂了鱼。
这一年,隼在异国他乡,让一群死于战乱的孤魂野鬼,再次安息。
这一年,凤阳六岁。隼二十一岁。
这一年,凤阳提起了刀。
“隼,我想学剑。”
她拿不起来,刀刃卡在骨头里。
声音有些颤,而头顶的雪,突然停了。
在凤阳道出这一句时,隼抽出凤阳身前的刀,一并双持,紧紧将她护在身后。
他吊着眼,一点儿也不亲切,甚至看上去,面目可憎,怒意冲天。
“啊!~~~~~”
像是野兽发出临死的嘶吼。
面目赤红,怒发冲冠。
隼第一次抱了凤阳,抱着她从决死之地硬生生冲出来时,凤阳看着那一身漂亮俊俏的黑色蟒袍,变得破落不堪。
她很心疼。
随即眼一花,头疼欲裂。
隼将她扔了出去!
扔到了房上。
“来啊!”
双刀带不上一点儿血,哪怕尸骸干涸的黑血稠如泥。
“来啊!”
双刀看走,军武糙得很,没有那些江湖儿女的把式,战场之上,只看一口滚轮刀阵。而隼如今所用的招式,叫“六艺”。
没错,君子六艺。
车式。
双刀技法,以绵延不绝的轮式刀,压迫众多敌人,很简单,也很难。
他渐有体力不支,但那一口气,却不曾弱过半分。
“来…来!来!!!上来受死!”
死人不会喊疼,也不知道恐惧。
男人的头发根根倒立,那样子惊惧到了极点,只得用磅礴的怒意来支撑自己。
凤阳晓得,他是一介匹夫,也是普通凡人。
跐~!
一只断手飞了上来,还在不停抽动。
凤阳吓得跪坐在地。
风停了…
远方传来一阵清澈的摇铃声。
受困重重,凤阳甚至能看见悬于半空中,毛鬼的狞笑。
那一刻,凤阳只感一阵绝望。
“我要死了…”
“就算逃到这里来,也会死。”
铃铛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
“YA~~~~HOOOOO。”
一道光芒,一声铃响。
一袭八极,一个姑娘。
“在下龙虎山道场游方道士,夏心璇真人是也!”
说罢,凤阳只觉地震一般,屁股下的泥巴房子寸寸崩毁,而入场的夏心璇穿着苏绫一身神装从天而降。
身耀万丈红光,影负三头六臂。
怒修罗,拳影接连不断,像是打出了一个个真空风洞!
百邪不侵的八极服碰见那些妖怪,毛鬼就像是见了阳光的冰雪,竭尽消融。
“噢~~~啦!”
夏心璇开心地要命,苏绫的宝贝到了手里,想想都爽到,右拳掐着三管鬼啼铃,一拳一个准。
【裂石】和【灵心】的筋力灵巧加成都有D级。
她窜进隼的战圈一阵胡打瞎抓,杀敌效率比起这刀客高上不少。
“路见不平~”
她玩high了。
“拔刀相助!”
趁隼力竭之时,抽出他背上的一柄大刀,胡乱舞了出去,那三米之内完全近不了身。隼仓乱之下乒乒乓乓一阵接招,攻击大多来自友军。
结果就是。
三秒之后,因为负重原因夏心璇累得说不出一句话,喘得和一条秋田犬似的。
这时,变故突生!
毛鬼当中一个死人头叼着凤阳后领要逃。
隼当即起刀狠狠投出!
噌~
梆!
长刀贯穿了那飞头蛮,直直射入远方一棵树心,没入刀柄。
而凡铁如何能伤得了鬼。
“咄!”
夏心璇怒了!
这声怒吼将飞头蛮震成了幽蓝鬼火。
星星点点的火花散成碎片,而聚在一块的毛鬼也皆是魂飞魄散。
凤阳落在雪地里,爬起身来,并无大碍。
至此,八极服上,怒字真言的绣花印脱落,又废了一项功能。
在隼刚想说出道谢之词,与眼下这奇怪年轻道姑交谈时。
夏心璇挠着头发慌乱至极。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阿绫会杀了我的!”
第76章 荒山夜话
“汪!~汪!~”
凤阳与隼不知如何搭上话,巷尾伏尸上,跃来一条秋田犬。
额头生了一块红斑,黑唇,毛发鲜亮,不像是野狗。
夏心璇一见回过神来,顾不得眼下两人,一路踏着阴鱼尾小跑过去,脚跟冻得发青。
“土御门法师…喂!牛鼻子!你出来!”
夏心璇口中的土御门,指的是安倍晴明神道教阴阳师的后人,土御门泰福。
此人生于1573年,活到了1715年,一生侍奉九位天皇,六位将军。
如今出现在北地,必然与某位家主脱不了干系。
而夏心璇的主线故事,则为雪国绣春线中,作为东渡异国的道教法师,最先是土御门家的食客,随行前往雪国祛邪,救下天子开始说起。
风雪小了些。
隼与凤阳跟着夏心璇爬出巷子,一路尾随柴犬。
青龙坟外,荒村没有官道,只有一条条复杂的山路,蜿蜒崎岖,入了林子,格外阴森。
一路上,夏心璇交代了自己的背景,谈话的对象,不知是隼还是凤阳。
由于绝望难度下NPC的设置几乎可有可无,大家都是进来演着一出临场发挥的戏,所以除了任务选项外,很难查明对方的真实身份。
天子所扮演的凤阳,只得从夏心璇的服装信息来得知,眼下这人是个玩家。
再过一盏茶的山路,走不过三里地,他们看见了一处山腰上的篝火。
一水道服,画有八卦太极。
一色霜发,垂于腰侧盘髻。
“红坊主说,我们留得太久,老爷子等不及。”
声音尖细,孱弱无力。
背对众人而坐,转过头时,那张脸驻颜有方,年轻得不像话。
他漂亮得像个女人。
夏心璇应着话,点了点头。随即对凤阳与隼说道:“能走吗?”
隼这时才想起来,还没做自我介绍。
刚想开口…
“蛮夷杂种,不必多言。”
土御门法师的眼睛,像是蛇。
他苍白的脸有些病态,但透着种异样的吸引力。
“嘁,离了绳的野狗。”
语气中带有恶毒之意。
气氛尴尬,夏心璇想要缓解一下气氛,不料看见的,是隼冷静的眼神,清澈如水。
“嚯?看来不是狗。”
法师从篝火架上,撕了一条马腿。
显然,马匹不适合走山路,被他烤了。
由于本州地形的原因,没有草场,圈养马匹很难,有时候一条马命都比人命贵,兵士将马匹看做第二条命,将军也会把良驹当做兄弟。
而眼下这阴阳师,就这么把自己的马给杀了。
隼接过马腿,细细撕下一条条肉,喂给凤阳,自己啃着骨头。
“你,会说中原话。”隼问道:“你去过天都?”
“呵~”土御门冷笑着:“你们有句话,叫礼尚往来。”
没错,土御门泰福是位神道教的阴阳师,在天都,也叫道士,但他这一支异脉,祖先上传下的神道教也是看风水阴阳,没有道法传承,说白了和算命先生差不多。
没本事,名头又大的很,动不动一国国师,自然去天都做学术交流,遇见的,也是冷言冷语。
现今遇见这护着主子的混血侍卫,稍稍用脑子想想,必然是天都哪位大家闺秀逃难来了。
而从那野奴的衣服来看,还是官家的人。
土御门:“看来不是狗,是回到草原的狼啊。”
隼再也受不了眼下这人阴阳怪气的腔调。
“妖人!聒噪!”
欲要拔刀!
林间树叶嗖嗖响。
树下柴犬嘤嘤吠。
一缕寒光乍现。
乒!
黑刀,红衣,锦毛靴。
鱼眼,貂裘,皂色袍。
再看去!刀剑相击!
嘘~!
沉重的换气声,吊睛野人与那鱼眼剑客,皆以刀背短打一手。
退开五步。
他们死死盯着对方,好似见到了天敌。
红坊主,说得正是此人。
他的腔调怪异,说不来汉语。
“好剑。”
“这是刀!”
隼扬了扬手中绣春,眉宇间几分得意,这蛮夷小国,穷得连铁甲都做不起的地方,如何见过自己手中官家兵刃。
“katana?”
红坊主念出日文中“武士刀”的发音,迷糊了一阵,又补充道。
“好刀。”
土御门躬身,礼节性问候了自家主子,那神态,没错,就是礼节性而已,君臣的上下之礼,极其敷衍,甚至看不出有任何恭敬之色。
“坊主,刀是好刀,人可未必。”
那话中之意,细细分析来,甚至有几分杀人夺刀之意。
“我喜欢剑,更喜欢强大的剑客。”红坊主鱼眼耸动,转了又转,神经质一般,目光在隼身上游离着。引得隼浑身上下一阵不适。
“吾师是本国第一剑客,伊藤一刀斋。”自报家门,显然这是要下战书。
“没听过。”
隼的话让红坊主嗤笑不已,只觉眼下这剑客愈发有趣。
“你护着的,是个女人?”
凤阳一听,紧张了起来,而隼,不由自主地将凤阳往身后拉。
红坊主挥了挥手,不做过多言语,收了黑刀,示意让他们坐下,一同吃了马肉上路。
“北国,雪国,老师杀了不该杀的人”
红坊主会的汉语不多,只得道出粗浅几句。
兵莽可听不太懂,凤阳的双眼映着篝火,嘴里咀嚼着粗糙马肉。
“我来,杀死他,拿刀,回京都。”
简单的剧情,没有过多赘述。
说完,土御门法师与夏心璇交谈着学术上的问题。
大意上,指的是单方面教学而已。
因为丫头基本上是一脸懵哔的。
土御门和她说三七之数,天文星历,丫头说黄道十二宫星座出生的人性格如何。
这大法师居然还信了,因为不同时节出生的人,自然婴儿成长期也会受到气候影响。
土御门和她讲太极八卦,两仪之数,丫头说社会主义马哲二元论与毛概。
大法师这回没信,因为唐以来的大儒家天下思想在本国根深蒂固,就算是将军幕府,也没找出新的东西来替代天皇的权威,并且在战乱之后,还只能造出一个个新的神仙来保佑天皇。
他们看起来聊得很开心。
而红坊主呢,他喝了三壶米糠酒,和隼换了刀,一并细细看着。
“莫名其妙…”
凤阳只觉得很奇怪,为什么男人之间上一个回合还在生死相搏,下一个回合就握手言和了。
不是很懂他们刀友界。
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