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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折青山一手举着油灯，侧坐在床沿，见状露出一丝微笑，温和地说道：“你醒了。”
他身上穿着深褐色的麻布衣衫，比之新手套装显得还要破旧，头上绑着同色长巾，一身装束简直是电视剧中山野农夫的标准配置。再配上他的容貌和神态，看起来颇为滑稽。
雁孤行坐起身来，却见自己躺在一张木板铺就的简陋卧榻上。再一低头，身上的穿着比一折青山还要可笑。环视周围，这件屋舍朴素得近乎寒酸，与游戏中随处可见的精美建筑可谓大相径庭。
“这是……？”雁孤行感到有些迷茫。
“与其让我来解释，不如亲自去看看。”一折青山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右手帮助她起身。油灯的光芒只能照亮一小方世界，一折青山小心谨慎地护着微弱的光晕在前方带路，雁孤行跟着他跨过木质的门槛，来到一个简陋破败的庭院。
庭院两侧漆黑一片，唯有正门处传来黯淡的红光。两人一前一后行至门前，发现门侧左右各挂了一个大红色的纸糊灯笼，在微凉的夜风中轻轻摇曳。尽管是极为鲜亮的颜色，但是丝毫不显得欢快，反而颇有些阴森森地渗人。更为诡异的是，一整条街上，竟然每家每户都整整齐齐地挂着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红色灯笼。
雁孤行站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转身望向自己醒来时所处的屋舍。从外观上看，这桩破败的建筑没有任何特殊的标识，她却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你能打开江湖行囊吗？”一折青山在一旁问道。
雁孤行条件反射呼唤系统背包，却没有如同往常一般浮现出半透明的屏幕。她微微皱了皱眉，接着尝试唤出人物属性界面、系统日志界面，均无果。
这种情况不仅从未见过，就连听说也不曾有过，雁孤行摇了摇头。紧接着她发现素来随身佩戴、不曾放进行囊的骨萦剑和佛字八重诀也无影无踪。尝试着运行了一下清心诀，理应出现的气息流转的感觉也无影无踪。
“我们应该是进入了某段剧情。”雁孤行如此断言。
虽然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仿佛被困在游戏之中的状况让她惊慌了一瞬，然而她立刻想到了妖骨洞一行，难怪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之感。
一折青山的神色虽然平静，说出口的话却并非如此：“我尝试过退出登录，系统提示……很奇怪。”
雁孤行顿时一愣，对于一折青山的语义所指完全始料未及。
她立即在心中呼唤登出游戏，却听见系统提示在耳边响起：“请返回指定职能区域。”同时还有两个不同的选项跳出：“确认”以及“取消”。
雁孤行犹豫了一瞬，与一折青山交换了一个讶异的眼神，保守地选择了取消，眼前的半透明屏幕顿时消失不见，仿佛这段小插曲根本不曾发生。
“我们被困住了？”雁孤行问道。
一折青山正在打量隔壁屋舍的大门，闻言笑着回道：“这个问题可难倒我了。”
雁孤行挑眉：“你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一折青山转身望向她，平静而柔和的目光仿佛有安定人心的力量，语气也颇为轻松地答道：“我比你提早醒来是有原因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似乎是为了留给雁孤行思考的时间，稍迟了几秒方才继续说道：“这样我才能保持风度，避免被你看见惊慌失措的样子。”
雁孤行失笑，对于那个画面有些难以想象，心情却瞬间放松了下来。
就在这时，寂静的夜幕中传来“咯吱”一声，宛如玻璃刮擦的声音一般令人听着牙酸。
街道对面的一道木门缓缓打开，破损得仿佛随时可能怦然倒地。一个乱糟糟的脑袋从门后伸出，对着两人厉声说道：“你们在做什么？！午夜时分还不修炼，想找死吗？！”
那人身上的衣衫同样是深褐色，皱巴巴地几乎看不出材质，脸色黄黑，但却极为精神。
一折青山轻轻跨出一步挡在雁孤行身前，微笑说道：“这位朋友，请问你说的修炼是怎么回事？”
那人用一种难以置信地眼神看着两人，借着门扉的掩护朝着街道两头左右看了看，匆忙一招手。
“过来，赶紧过来。”
一折青山回头与雁孤行对视一眼，见她点头，然后步履矫健地跨过街道，从那人打开的缝隙中掠了进去。雁孤行紧随其后。
待到两人步入屋舍，他急忙关上了咯吱作响的木门，转头就是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连修炼是什么都不记得，你们是不是真的嫌命太长？！就算是这样也不要连累别人，大半夜的在街上晃荡什么！”
一折青山竟然还能笑着道歉，接着不卑不吭地围绕对方“乐于助人”的行为感谢了几句，最后重新回到那个问题：“兄台口中的修炼，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人一把坐在同样破败的床榻上，叹了口气说道：“我明白了，你们多半是新来的，还没搞清楚城内的形式。进了这鬼城，便永远出不去啦！”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勇敢的定义，这章其实写得有些狭隘。我个人认为，不仅要敢为人所不为，更重要的是能承担后果和责任。不过玩个游戏嘛，胆子大就行了。
碧玉青莲的灵感来在于梁羽生所著《萍踪侠影录》，云蕾使用的天女散花。不少武侠作品都有提及天女散花这种暗器，一时之间反倒想不起最早的出处了。
☆、第六十一章
鬼城？
如此说来，他们的任务应当是完成了。但是为何系统面板全都消失不见？是刻意为之，还是转换场景时出了故障？
雁孤行心中产生了数种猜测，一时之间却想不到任何的解决方案。
那人没有在意他俩变幻的神色，犹自说道：“进了这鬼城就要服从鬼王的命令，每到夜间必须修炼。偷懒的人一旦被巡逻发现，就要承受司魂大人的惩罚。惩罚的内容绝对不是你们愿意尝试的。”
越到最后，他的语气就越发严厉，仿佛是在教导两个不知好歹的毛头小子。
一折青山继而问道：“鬼王为什么要督促人们修炼？”
那人目光幽深，脸色忽而惨淡：“修炼……是为了让鬼王提取阴煞。”
雁孤行脑子转了一个弯，忽然反应过来，莫非是无数仙侠小说中广为流传的鼎炉？
一折青山显然和她想到同一个地方去了，沉吟了一瞬，再次开口问道：“阴煞是何物？如何进行修炼？是否只要不停修炼，就能平安生存？”
那人苦笑了两声：“鬼王是至阴体质，自然只能吸收阴寒之气。阴煞便是人们按照鬼王传授的功法修炼而成的真气。每隔七天鬼王就会聚集城内所有居民，检验他们修炼的成果。若是达不到标准，就会……就会直接被炼为阴兵。”说到这里，他不仅面无血色，语音之中还带着一丝颤抖。
他定了定神，似乎从可怕的回忆中挣脱了出来，这才接着说道：“就算努力修炼，常人也受不了阴煞的极寒体质，能活到四十岁就算是高寿。总之一旦进了鬼城，你们就死心吧！”
“下一次鬼王前来验收，是什么时候？”雁孤行问道。她忽然发现自己比想象中表现得要镇定，就好像是一个理智的小人在这一刻控制了她的大脑和身体，始终相信即便是系统出现了问题，也一定能够找到解决方法。
那人突然露出一种奇怪的笑容，阴森森地说道：“三天以后。”
雁孤行和一折青山回到两人醒来时所处的屋舍，两厢各自静谧思索了片刻。雁孤行突发奇想地说道：“不如我们来投票吧。”
一折青山站在窗沿下，透过缝隙望着窗外浓郁的夜色，闻言回头笑道：“投什么？”
雁孤行灵活地从床榻跳至地上，精神满满地说道：“先投……你觉得我们是遇见了系统漏洞，还是撞上了一个比较特殊的剧情任务？”
一折青山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最后笑着回答：“后者。”
雁孤行唇角一弯：“我也投后者，两票完胜。”
“第二个问题，”她继续说道，“你相信那人说的话吗？”
“相信。”一折青山回答。
“这么肯定？”雁孤行挑眉笑问。
一折青山微笑地看着她：“在辨人识慧上面，我向来有些运气。”
“他可是个NPC。”雁孤行提出异议。
一折青山仍然笑着：“我也相信星辰国际的人工智能水平。”
“好吧，这个问题先放置一旁。”雁孤行说道。
“女侠似乎持有不同的意见？”一折青山轻轻挑起草苇编织的窗帘，一边说着一边再次向外望去。
雁孤行一手撑着脑袋偏了偏头：“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有点不对劲。”
“第三个问题，我们应该乖乖修炼还是出去探察一番？”雁孤行举起手中那本NPC交予的藏青色书籍，上面“鬼门真经”四个字颇为引人瞩目。
“修炼大概是没有必要了。”一折青山说罢，抬手撩开窗帘，晨曦的微光霎时照了进来。浅浅的金色将屋内的桌椅床榻全都染上了些微暖意。
在日光的照耀下，原本鬼气森森的街道仿佛瞬间活过来。
两人漫步走在石板路上，只见街道两侧的门扉纷纷打开，众多穿着相似的NPC从中走了出来。道路两旁甚至摆上了粥铺、茶水铺、酒肆等摊位，尽管比不上成都、长安等主要城市，却是一幅欣欣向荣的繁盛景象。
他们一路行来，除了此地的NPC都脸色黑黄以外，并未发现任何与众不同之处，他们的神色不仅没有萎靡，甚至还更为神采奕奕，行为举止也与普通的NPC一般无二。
待到城门映入眼帘，这才看出些许不同。
“没有守卫？”雁孤行略微有些惊讶：“不怕我们逃跑吗？”
一折青山摇了摇头：“按照我们进入此地的方式来看，恐怕从物理层面上逃出这座城也是无用的。”
“过去看看。”雁孤行说完当即向着城门走去。
两侧的朱红雕漆大门毫无顾忌地敞开，雁孤行一脚踏出，眼前景色忽而一变。同时脚下陡然悬空，她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幸而一折青山眼明手快，立即搀了她一把，这才摆脱了脸朝地的悲惨命运。
眼前是一片浓郁的灰雾，安静得宛如死寂。方才在城内见到的却是黄土铺就的康庄大道，两旁还有迎风摇曳的浅色野花。
雁孤行收回迈出城门的右脚，景色再次交替，果真变回了正常地图的模样。
“越狱失败。”雁孤行不动声色地抽回一折青山搀扶的左臂，如此说道。
“无妨，我们静待其变就是。”一折青山笑着说道。
两人返回居所途中，敞亮的天色竟然开始黯淡起来，街上的NPC们淡定地开始收整自己的物品，神色虽然肃穆，却并不显得惊慌。
雁孤行疑惑地皱了皱眉：“这么快就天黑了？并没有过多久啊。”
“刚好半个小时。”一折青山回道。
雁孤行好奇地问道：“估计的？”
一折青山点头：“差不多吧。从天亮开始，我便掐着脉搏计数，我的心率一向平稳，应当不会存在太大误差。”
如何在没有计时器的情况下较为准确的判断时间，诸如此类的办法雁孤行也曾在网络上看过，只不过从未想过亲身去实践，今天倒是打开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门。
“这么说来，所谓的三天时间，其实就是三个小时。”雁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