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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道谢,为时过早。”景珏傲然哼了一声,别过脸去,嘴角却有些微微上扬。
第20章 灼灼桃花林
马车跑了不短的时间,从车水马龙的街道上驶过,道路渐渐不那般平坦,外头也渐渐越发宁静。
宁春草正猜测着,他这是要带自己去哪儿,车夫却“吁——”了一声。
马车停下,世子爷起身下车。宁春草也连忙跟了下来。
也许就要见到记忆中那陌生女子,困扰自己前世今生的梦魇就要露出真面目,宁春草期待又有些忐忑。
但她面上却平静的看不出什么。
景珏回头盯了她半天,失望叹了口气,“原以为你会很激动呢。”
宁春草点头,“多日不曾安眠,如今就要破除梦魇,怎能不激动?”
他这才满意的收回目光,大步向前。
行了良久,宁春草才认出,这里是法门寺的后山,自己跟着嫡母来过法门寺两次。香客都是从前门入寺,这后山小道,是供寺里的和尚挑水练功时用的。平日里鲜少有人经过。
景珏带着她走后山小道做什么?
他不说,她也没问,跟着他越来越快的脚步,她走的气喘吁吁。
眼见小道要从一片桃花林中间穿过之时,他却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捂住她的嘴。
他手上有淡淡冰片混着菖蒲的清凉香味,手心干燥。
她正在大口喘气,被他猛的捂上嘴,甚是难受。她摇头示意,却被他半揽着肩头,拖到树后。
她后背紧贴在他坚实的胸膛之上,他的体温透过衣衫,传递到她身上。
不知是因为此情此景,有些做贼心虚的紧张,还是两人贴的太近,宁春草隔着后背衣衫,觉出他鼓鼓的胸膛下,砰然有力的跳动。
她好奇他在躲什么,耳边的风却夹着隐约的喘息声传来。
她探头向那喘息声传来的方向看去,灼灼桃花林中,两条身影缠绵在一起。但离得甚远,看不清楚。
宁春草前世毕竟也是嫁过人的,离着远,但听着风中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便不难猜出两人正在做什么。
她脸有些热,却也知道世子爷不会无缘无故的带她来看这种事。
“太远,我看不清。”她仰脸低声说道。
两人贴的很近,她仰脸之时,他恰低头靠近。她温润的唇,堪堪擦着他的侧脸而过。
两人都微微一愣。
不过只有片刻,景珏先回过神来,勾着嘴角邪笑道:“想靠近看看?”
宁春草点头。
“你还有这种嗜好?”景珏嗤笑一声,伸手揽住她的腰,脚步轻微的向桃花林密林深处靠近。
宁春草鄙夷,不是他带她来看的么?不靠近,怎知那一对男女是谁?
景珏脚步很轻,却也很快。
缠绵在一起的两人正激情四射,并未发现有人靠近。
女子嘤咛娇喘,不绝于耳,身上头上环佩随着两人激烈的动作,叮当作响。
宁春草心跳加快,脸上发烫,纵然从心里来说,她并非无知少女,可如此近的距离,看这种事,也是两世来的头一次。
她捂住脸,小心翼翼的探头去看。
那男子是背对她的,女子一面娇喘,一面俯首在男子肩头。
那女子似乎是在男子肩头咬了一口,男子闷哼一声,动作更快。女子声音有些破碎的愉悦,并在剧烈的欢快中,抬起头来。
恰是这一抬头,叫宁春草看清楚了她的脸。
果然和前世她在产房内,看到那张陌生女子的脸,一模一样。
梦中几番再见,她绝不会记错!
“就是她!”宁春草捂住心口收回视线。
景珏不屑轻笑,“爷找人,还能找错?你没看出那男人是谁?”
宁春草一愣,这般激烈的情形,她一心只顾看那女子的脸,哪里顾得上那男人。景珏这般一提醒,她才眯眼朝那男子背影看去。
两人激战似乎刚好结束,男子松懈下来,趴伏在女子胸前。
宁春草只看了一眼,便连忙收回视线,面色清冷,口中更是冷冷道:“一点儿都不让人意外。”
景珏嗤笑一声,揽着她的腰,快步而去。
他的衣摆擦过地上稀疏的草叶,却并未发出什么声响,更未惊动激情过后的两人。
直到出了桃花林,顺着后山小道,到了山脚下,登上马车,宁春草才吐出一口浊气,这厮带她来这儿认人,绝对是故意的!
马车上,她背过脸,伸手挑着车窗帘子,并不理会似笑非笑看她的景珏。
“怎么,爷这么帮你,临了,连声谢谢都没有?”景珏语气嘲讽。
宁春草强笑转过脸来,“多谢世子爷!”
“谢个屁!你别忘了你如今已经是爷的妾室了!”景珏冷脸嘲弄,“爷不管你以往和那李布有何瓜葛,日后再让我知道,你还惦记着他——哼!你大可一试!”
宁春草无语,还不如不谢。
景珏嘲讽之后,半晌不见宁春草辩解,车厢里寂静,唯有风卷车帘,马嘶车动之声。
估计是又觉得无聊了,长臂一伸,将她从窗边拽到自己跟前,“你为什么要找这女子?忘不了李布?”
第21章 困兽
宁春草垂眸,沉默片刻,“世子爷既然能找到她,必然也清楚了她的身份吧?”
景珏得意一笑,“那是自然。”
“那她究竟是哪家姑娘?”宁春草急切问道。
景珏收回手枕在脑后,“你还没回答爷的问题呢。”
宁春草皱了皱眉头,“李布只是我姐夫,以前如此,以后更是如此!我若对他有心,当日又何必推拒陪嫁?”
景珏幽暗深邃的眼眸微垂,嘴角溢出一抹轻笑,“那你还寻这女子作甚?”
“在我噩梦之中,这女子害了我姐姐,我姐姐浑身是血的喊我救命。带血的手抓着我的脚踝,阴冷恐怖,仿佛要将我拖入地府之中。”宁春草半真半假的说道,“我猜,若是能寻到这女子,知道这女子的身份,叫我姐姐有所防备,也许噩梦就能破解了。”
景珏灼灼桃花眼凝望她,似乎在揣度她话里真假。
宁春草满面真挚,“世子爷仁慈,帮我寻到这女子。这女子竟真的和我二姐夫有关,且在法门寺后头苟且偷欢!岂不是正应了我那梦境?只怕他日,她会害了我二姐姐。烦请世子爷告知,这女子究竟是何人?”
“李布的远房表妹,杨氏旁支,行七。人唤杨七娘,闺名不得知。”许是她真挚的表情打动了景珏,他未再刁难她,爽快说道。
“多谢世子爷!”宁春草连忙在车中福礼。
景珏侧过脸哼了一声,“你知道了又有何用,你的嫡母嫡姐,多番苛待于你,对你又没有什么真情在。你管她死活!”
听闻此言,宁春草很想点头大大赞同。
跟嫡出的姐妹们相比,她就像是宁家养的丫鬟一般,甚至还不如丫鬟。丫鬟尚且不能随意凌辱打骂,还有月钱可拿。而她,自小在姐妹嫡母面前,要打就打,想骂就骂,即便她小心翼翼,什么错都没犯,一脚踹上来,她连躲都不能躲。
一次四妹打她,她退了一步躲开,便惹恼了姐妹们,几人让家仆将她捆起来,吊在树上凌辱。
直到有一次,她偷偷绣了一首酸诗在帕子上,被二姐姐发现,二姐姐将帕子夺去,拿去参加了聚会。聚会上显摆,被一群姑娘郎君恭维的飘飘然。发现她的可用之处,这才对她态度温和起来。
后来发现她不但会写几首酸诗,会许多针法,竟是琴棋书画都能拿得出手,才越发对她好了,常常将她带在身边,利用她来博才名。
对她一直都不过是利用之情的二姐姐,她还真没什么好感。
倘若二姐姐被害死的事情和她无关,她才不想搀和进去。前世她在产房之中,瞧见李家主母那阴冷的笑容,至今仍觉心底发寒。若是有一点办法,能让她不要噩梦缠身,她绝对不打听半点李家之事!李家主母岂是好招惹的?
可偏偏,让二姐姐知道这陌生女子的存在,是她能想到破除噩梦的唯一办法!
“若是能救二姐姐一条命,就当是结善缘,积善德了。”宁春草笑着说道。
景珏不屑嗤笑,“你想告诉你二姐?”
宁春草连连点头,“也不单是为了二姐姐,想来如此,我就不用被梦魇所困。”
“小爷可不是无缘无故做善事,乐善好施之人。”景珏邪笑摇头,“你休想告诉旁人。”
宁春草闻言一愣,这还碍着他事儿了?
景珏却是抱着肩膀不再开口,风卷动车窗帘子,窗外漏进的阳光落在他玉面之上,他脸上透出棱角分明的冷峻,长而微屈的睫毛随着马车轻轻颤动,眼眸紧阖,勾起的嘴角显得狂野不羁。更显示出,他绝不会让步的固执冷厉。
宁春草被带回睿王府,关进先前她一直住着的院子中。
屋宽院阔,可偏偏没有自由。
世子将她扔回来之后,就不见了人影,更是交代了丫鬟紧紧盯着她。
衣着饭食一应俱全,绝无亏待,只是她刚想抬脚出院门,就由丫鬟冷不丁的冒出来,“宁姨娘,世子爷有交代,您不能出去!”
她若想硬闯,那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丫鬟,一只手就能将她拽回去。
在宁家的时候,她尚且能在苏姨娘的帮助之下,偷偷的溜出去。可睿王府显然比宁家的看守严谨多了,她莫说溜出偌大的睿王府,她就连世子爷这院子都出不去。
就好像,被人豢养起来的宠物一般。
倘若没有噩梦夜夜缠身。宁春草觉得,就这般坐吃等死的日子也不错。
可偏偏不管白天黑夜,只要她一困倦打盹儿,那漫过脚踝的血就会重现眼前,姐姐的声音越发凄厉,“春草,救我……”好似总在耳边回荡。
春草忽的一身冷汗,从床上坐起。
三更半夜,一个黑影坐在床边,月光透过菱纱格子窗,铺了一地。
她睁眼瞧见那黑影,吓得险些惊叫出来。可咽喉却仿佛被梦中那只冰凉尖长的手给紧紧扼住,半点声音也发不出。
第22章 破梦
“仍旧噩梦不绝?”黑影沉声问道。
宁春草闻声,松了一口气,“世子爷,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
“你被噩梦所吓,我不在,你就不会吓醒么?”景珏哼道。
宁春草顾不得一身冷汗黏腻难受,翻身跪在床上,靠近景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柔,又有隐隐哀求,“是啊爷,若是噩梦不除,婢妾只怕真的活不过几日了!只要将那女子的事情告诉我二姐姐,我就解脱了。”
她一面哀求,一面轻轻握住世子按在被褥上的手。
他想要抽手回去,却被她紧紧握住,语气愈发娇柔,“婢妾还没好好伺候世子爷,不想红颜早逝啊!而且,婢妾突然想起,当初还有机会陪嫁入李家之时,噩梦之中,姐姐喊的是‘春草,你为什么杀我?’而如今,姐姐喊得却是‘春草,救我’。”
黑暗之中,彼此面容不可见,他却并未再强行的抽回手去,只是任由她握着。就连语气都不似白日那般清冷,“这能说明什么?”
“婢妾以为,这起码能说明,婢妾的方向是对的。”宁春草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婢妾若是嫁入李家,或许就会被人利用,害死姐姐。婢妾如今没有嫁,只要让姐姐知道谁会在暗中害她,想来她就能逃出劫难,我也可摆脱梦魇,彼此各不相干。”
“婢妾?”景珏口中回味着宁春草的自称,月光暧昧,隔着菱纱,瞧不清他面上神色。
宁春草心头有些闷,声音更闷,“是,婢妾已经是世子爷的妾室了呀。”
“睡吧。”景珏忽而从她手中抽回手来。
宁春草手中空了,猛的一凉。
他身高体长,已经在床边站起,“我还有事。”
大半夜的还有什么事?
宁春草还未反应过来,他便已经抬脚离开,只留下吱呀一声门响,在寂静的夜里,回声悠长。
黑暗之中,宁春草默默出神半晌,实在猜不透世子爷的心思,只好仰面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