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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写字,但还是手脚麻利地找齐了笔墨,安排另一个家奴弓腰站好,给少主当桌案用。
花飞雪静立在一旁,披了紫貂皮风后暖和了不少,气血也顺畅了些。只见秋公子挥笔在宣纸上写了些什么,姿势极是风雅,写完后折起来包在一个淡金色的锦囊里,说,“你拿着这个前往西南的连家寨,把这锦囊交给连家寨寨主连佩穆成,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花飞雪接过,心想,又是连家寨,可不要碰到那对难缠的兄妹才好。不过,这差事任何一个家奴小厮都做得,为何偏偏要我去?可是虽然心里这样想着,却还是答应说,“好。”
秋公子温温一笑,又说,“在见到连寨主之前,我希望你不要打开锦囊。另外,须得在七日之内到达。以上这两点,你可做得到吗?
花飞雪点点头,正待要说什么,这时身后忽然传来洛千夏的声音,带着一丝惊喜和释怀,远远喊她,“花飞雪!——我可找到你了!”
远处站着一个身穿天青色羽缎的笔挺少年,浓眉大眼,轮廓很深,同是俊朗,却与秋公子的细致秀雅不同。洛千夏身后跟着一众盐帮子弟,手上均拿着棍子铲子,已在雪山里搜寻许久了,哪知竟会在山脚下看到她。
花飞雪一愣,随即也有些惊喜,迎过去两步,说,“洛千夏,你怎么在这儿?”
洛千夏见她安然无恙,悬了两夜的心终于放下,故意板起脸说,“这句话该我问你才对吧?”说话间已经走近,目光触及她肩膀上的紫貂披风,又看见她身边站着位面如冠玉的布衣公子,扬了扬眉问,“这位是?”
花飞雪将锦囊收到袖袋里,上前一步介绍道,“这位是秋公子,全凭他半路相救,我才能逃过这场雪崩。”说完又指了指洛千夏,说,“这位是盐帮北苑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这时只见一骑快马从半山坡上飞奔而来,一个盐帮弟子模样的人翻身下马,递给洛千夏一个包裹,又把马缰绳递给花飞雪,说,“大师兄,你要的东西全在里面了,你们快走吧。”
洛千夏这才想起时间紧迫,越早上路就越稳妥,于是朝秋公子点了点头,无意再应酬下去,说,“这位公子,我们有事先告辞了,后会有期。”说着不由分说把花飞雪抱上马,一鞭子打下去,马儿长嘶一声,四蹄翻飞,撒腿就跑。
花飞雪不知发生何事,一头雾水,在马背上回头望一眼秋公子,只见他背手站在雪里,一袭寻常布衣,却是说不出的贵气俊雅。这时忽然想起他的紫貂披风还在自己身上,忙解下来想掷还给他,却见樊素顽皮一笑,上前一步朝她喊道,“不用还啦!拿这个换吧!”
马儿越跑越远,花飞雪依稀看见他手里拿的是一块玉牌,往怀里一摸,果然不见了段夜华的那块白玉腰牌。想是樊素顽皮,不经意间给抄了去,又或者是他主子授意他那么做的?不过那是额外得来之物,原本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当下扬唇一笑,说,“好吧,后会有期。”说着又往樊素身边看了一眼,只见秋公子云鬓乌发,容貌分明白皙俊雅,细致脸庞中又带着刀削一般坚毅的轮廓。花飞雪收回目光,劲马朔风中,在洛千夏怀里回过头去。
2。
“你要带我去哪里?”花飞雪回过头来问洛千夏。眼看离雪山越来越远,马儿还没有停下之意,原本以为他只是要带自己去附近的某个地方,哪知竟然跑了半个时辰还没到。适才服了秋公子的朱砂丹,现在药性入体,身子好了许多,眼中又浮现那种漆黑的仿佛可以把握一切的光芒。
“去乾坤门。”洛千夏没有看她,只是又挥了一下马鞭,马儿越发撒蹄狂奔。
花飞雪有些诧异,说,“这就直接往乾坤门去了?不行,我还没回盐帮北苑跟秦叔叔道别呢。”
“我已经帮你道过别了。洛千秋选妻的日子眼看就要到了,我们还是早点到的好。免得失礼于人嘛。”洛千夏望着前方,一双大眼在晨曦里忽闪忽闪。
“不行,你放我下来。”花飞雪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知道他一旦说话不敢看人就是心中有异,说,“我要亲自回去跟秦叔叔道别,再收拾些衣衫细软,哪能这么仓促就上路了。”
洛千夏避无可避,只好低头看她一眼,声音里带了点恳求,说,“就别回去了。直接去乾坤门吧。时间来不及了。”
花飞雪使劲一拽马缰,马儿四蹄扬起,又冲出几步才停下来,说,“你一向不支持我去乾坤门选秀的,怎么现在倒这么积极了?肯定有古怪。”说着就要拉扯缰绳掉转马头,却被洛千夏拦住,声音里的央求更甚,劝道,“就别回去啦。”
花飞雪看他一眼,佯作生气,作势就要翻身下马,却被洛千夏一把环住,无奈说,“好啦,我实话告诉你,山上有人来了。——你肯定不想见到的。”
花飞雪见他被逼问两句就说了实话,暗自好笑,心里也腾升出一抹暖意,说,“无论来者是什么人,我总要回去见一见秦叔叔的。”说着从袖子里拿住一片半张巴掌大的白色花瓣,笑道,“你看,这是什么?”
日光下只见那白片色花瓣在花飞雪手心里粲然生辉,散发出一种淡淡的带着寒气的香味。洛千夏愣了愣,惊道,“这是……冰镜雪莲?”
花飞雪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说,“可惜,我拼死摘下那朵花,却只能保住一片花瓣。”说着合上手掌,一字一顿,声音却很轻,说,“不过,总有一天,我要他们加倍还我。”
洛千夏万没想到传说中的奇花冰镜雪莲竟然真被她采到了,又有些后怕,埋怨道,“我劝你的话都白说了吗?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江湖上有多少人前仆后继地因为那朵花而失了性命,你跟我不是最清楚的吗?”说到此处,又有些好奇,问,“不过,你是怎么做到的?还有那个秋公子,我看他身量瘦长,姿态挺拔,是练武的好架势,可不知是什么来历?”
花飞雪浅浅一笑,说,“先回山上吧。其余的我路上慢慢讲给你听。”
洛千夏见她执意要回去,没办法只好顺着她,抱怨道,“一定要回去吗?哎,花飞雪,从小到大都是我听你的,你就不能听我一次吗?”
“好啊。”花飞雪回头朝他嫣然一笑,“——下次吧。”说罢秀手一收,掉转缰绳策马往山上奔去。
日光之下,皑皑雪原泛着金光,其后是绵延的山脉,白茫茫地连成一片。训练有素的家奴无声地在雪地上行走,留下来一排整齐的脚印。
这时樊素喊了声停,揭开轿帘,说,“少主,请上轿吧。”
秋公子摇摇头,说,“不了,我想再走一会儿。”
樊素生怕少主累着,便拿出水囊,拧开盖子递过去,忽然想起了什么,说,“少主,方才您示意我偷了那姑娘的腰牌,我看她穿走了咱们的紫貂披风,便说拿这个来换,心想这样日后也好相见些,您不会怪我吧?”
秋公子看他一眼,说,“你做得很好。”
樊素受了夸,嘿嘿一笑,又面露惋惜之色,说,“不过也可惜了。价值连城的紫貂毛就换了这么块玉牌。——说起来,少主让她去连家寨做什么,其间可有深意?”说着仔细一想,说,“我看那姑娘指甲发青,莫不是中了什么毒吧?”
秋公子的笑容永远都是温和浅淡的样子,扬了扬唇角,声色极为平常地说,“她中了冥月宫的‘月下香’,若无解药,七日之内必定肠断而死。”
樊素一愣,只觉那样一个美貌无双的可人儿要是死了当真可惜,说,“啊?那连家寨可有解药?少主说是让她帮忙,实则是想救她性命吧?”顿了顿,又问,“可是少主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呢?让她有个心理准备也是好的。”
秋公子轻轻叹了一声,说,“月下香这种毒,不单能腐蚀人的身体,还能摧毁人的意志。它能唤起人心里最深处的记忆。初期让中毒者心思脆弱,敏感易哭。接下来毒性侵入五内,就会思维紊乱,心智崩溃,最终心裂肠断而死。那位姑娘不简单,中毒之后仍能保持清醒,只是身体上略显虚弱,可见是个心志极强的人。”想起月光下那张苍白的,凝神听他箫声的如玉容颜,秋公子也微觉惋惜,说,“若是告诉她真相,一旦她意志松懈,心念软弱,毒性反而会扩散得更快。”
樊素怔了怔,说,“原来她中了这么厉害的毒。真可怜,自己快死了都不知道……那种毒,天下间可有药能解吗?”说到这里他想起什么,眼前一亮,说,“少主给她服了一颗朱砂丹,可救得了她吗?”
秋公子道,“朱砂丹只能暂时压制住她体内的毒性。不过连家寨寨主擅于解毒,又与我有些交情,如果能如期看到我的锦囊,相信她就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樊素微微松了口气,说,“那太好了。那样一个美若天仙的姑娘,不明不白死了当真可惜。”说着满眼崇拜地看向秋公子,说,“少主您真是……哎,怎么说呢?神通广大,料事如神!……小的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您了。您给她指了一条活路,却说是让她帮您个小忙,她如果够讲义气真的去了,那就有生路。如果她没去,或者事先偷看了锦囊,是死是活,便与人无尤了。——这就要看她的为人了。”
虽然面上总是挂着温雅的笑容,秋公子眼睛最深处的漠然始终如初,说,“我们奉命出来调查冥月宫,三个月来进展不大。本来我想,如果她是冥月宫的人,知道些有用的消息,我就亲自想办法为她解毒。可惜她不是,救不救她也都无关紧要了。——萍水相逢,我能为她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樊素从小侍候少主,却至今也不能完全把握他的性格,有时候仔细深究起来,常常觉得心头发凉。现下只得附和道,“少主说得是呢。——不知段黄旗的白玉腰牌,咱们拿来又有何用?”
秋公子往轿子走去,示意他揭开轿帘,樊素眼明手快,忙妥帖地安顿少主在轿子中坐好。秋公子在柔软温暖的轿子座上闭上眼睛,纤长的睫毛在俊朗面孔上笼罩出一圈鸦色的阴影,说,“跟你说了会子话,比走路都累。你真是越来越啰嗦了。”
声音一如寻常,淡淡的,温润的。却吓得樊素脊背直出汗,生怕少主真的生气了,赶紧退下一步,惶恐道,“小的知错了。少主您先休息,到地方了我叫您。”说完,忙放下轿帘退了下去。
秋公子闭目养神,容颜如玉器一般清冷秀泽,一路上没有再说话。
3。
到了山顶,回到久违了的桃花坞,花飞雪斜倚到榻上,此刻方觉疲惫不堪。
房间里一片明亮熏暖,香笼里依然点着百合香,小炉里呼呼冒出的热气熏化了窗花。想到自己就要离开这个地方前往乾坤门了,心里不是没有惆怅的。
这时有人轻轻叩门,是北苑今年秋天新来的一拨学徒,一概都叫她跟洛千夏师姐师兄的,说,“师姐,请您到昭阳苑去一趟。”
花飞雪轻声斥道,“瞧你说话没头没尾的。谁找我去昭阳苑?”
“这个……”那小师弟支支吾吾了半天,说,“您去了就知道了。……杜鹃姐姐让我偷偷请您过去,不让我跟别人说的。”
花飞雪轻笑一声,说,“好吧。你没说,我也不知道。”其实,杜鹃是谁的近身侍女,盐帮有哪个人不知道呢?说着打开房门跟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