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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逝,来人纳罕,看背影那是个年轻女眷,显然方才陪着先生的是这年轻女眷。
老先生理好衣服信步走出竹林,花园里背身站着的赫然是当朝皇帝最信任的人,户部侍郎韩应麟。
“太傅大人。”韩应麟听见脚步回身见从竹林里出来的老先生,赶忙行礼,见老先生一言不发没有回应颇为无奈,知道新皇上位两年这老先生气还没消。
“韩大人光临寒舍所为何事?”
“先生唤学生名就好。”韩应麟说话,得了老先生重重一句“竖子”之后也就没有强求只能越发恭敬。
能让韩应麟这样的还被叫做太傅大人的,当朝就只有一个,况且教过皇帝的也只有这一位,那就是两朝大儒张载。
张载其人,天下读书人的楷模,他圈过的书,但凡读过几年圣学的无不奉为圭臬,恨不能从他圈过的字缝儿里品出他所学之一二。为人正派刚正不阿,尤其被天下人称道的是新皇上位请他出山为官时传其当面大骂圣上扔圣旨拂圣意甩袖离去,皆因皇帝逼宫上位屠杀□□言不正名不顺逆天而为,太傅不肯为虎作伥等等,被传颂更广的是太傅甩袖离去皇帝竟然没有发怒只因惧怕太傅满天下的学生之口舌,由此可见张载的影响,于是天下读书人就越发对其恭敬起来,甚至有好些个学生在家里张贴一张圣贤画像,一张张载画像。
当然事实远不是传言那样,但确乎有皇帝请张载为太傅张载拒不受一事,只是他是客客气气的拒绝的,皇帝客客气气的没有照办依旧封其为太傅,赐皇城根儿底下太傅宅一座,张载再没有拒绝,客客气气的接受了皇帝赐封,没骂皇帝,只是不待见同样是他亲自教过的学生韩应麟几个,有时候心情好起来皇帝的问道会回个折子,大多时候心情不好起来宫里来的折子就堆积的土都要几寸厚,皇帝全由着他,皇帝五岁时候能进大本堂学习是因为张载的缘故。
皇帝的性子,不能容忍别人的忤逆,但是对于张载却是出乎意料的有耐心,依着沈宗正的说法,估计少年时的皇帝把张载划到跟野狗差不多等级的份儿上了,对于跟野狗等级差不多的东西来说,皇帝的耐心总是特别好,他们几个都还没有野狗的等级高呢。
若说满天下谁说的话能让皇帝听一两分的话,太傅张载便是一个,其余还有两人,哎,那两人,不提也罢。
早上沈宗正同韩应麟央了让韩应麟想想办法,韩应麟思来想去觉得找张泽是最靠谱的一个了,旁的另两个人找来无非就是一顿鸡飞狗跳打着皇帝听话,想来就头疼的厉害,遂这会儿韩应麟来找张载。
对于张载的态度,韩应麟已经习惯了,毕竟从高祖开始天下重文轻武,读书人的地位就极高,至于张载这种人,地位就更高了,虽然新皇上位这种风气有所扭转,但是遗风犹存,老师心气不顺骂个学生简直再正常不过了,好歹张载还是个识时务的,这样一个满身都是学问又没有老学究酸腐气的一个人骂两句也就受着了。
韩应麟被骂了竖子,也自顾自的说话,他没说皇帝一年一回闹腾要大选怎么个劳民伤财,只说皇帝年年这样来一回是满天下的在找人,大有一副找不着人就永远往下找的劲头,至于找的原因和找谁他是没有说的,只让张载进言劝皇帝两句云云。
韩应麟是知道张载了解皇帝的,大道大义对于新皇来说狗屁都不是他也就省的跟太傅说了,老老实实说了那许多,至于内里隐情却是省去了,老先生已经对新皇上位意见极大,若是再说新皇在后宫抢占了母妃还一副誓死不罢休这些,他怕下回老先生真上头写折子骂皇帝去。
韩应麟叙叙说了良久,就算隐去了皇帝所找之人的名姓身份可这件事儿总的来说还是荒唐至极,新皇上位户籍登记极严,甚至各个地方山头的土匪都被强行围剿登记了,各城门出进简直按照战时那样森严,天下人只当新皇是在寻找前太子踪迹,万没想到竟是为了找个女人,他这些隐晦的也说了两句,说完良久,老先生一句话没说。
这个时候已经暮色四合,晚风吹得不远处的竹林一阵”簌簌”作响,韩应麟看一眼老先生脸色,料想的大骂没有,却也看不很分明老先生到底是何神色,良久之后,得了一句“我试着写两句吧。”
韩应麟意外,谢过老先生,临走时候心下一闪本欲再问一句,想了想打住了,再三谢过老先生然后出门。
自古皇帝的家事外人站的越远越好,这是真理,哪怕劳民伤财。韩应麟知道张载在这方面比他懂,他该是绝对不会应这差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 差不多看着这一周留评过五百的话、、貌似能过,,,星期三我双更吧,,如果过了 12点一更 下午五点一更
前情
韩应麟是穆清头一个见到的故人,两年来的头一个,太傅府里比想象的大,皇帝也对太傅比想象的放心,挨门挨户查人的时候唯独没有查太傅府。
韩应麟时时会来太傅这里,只是今天是头一回离了那么近,也不知韩应麟看见她没有,就算看见了估计也认不出来,然心头的烦乱还是压不下去。
野夫一进偏院看见屋里黑漆漆的心下一滞,一个翻身到了屋前,一把推开门进屋一看,屋里的人猝然转头,肩膀僵硬眼睛漆黑,仿似刚出生的狗儿被主人支楞了眼皮子看世界一样的看他。
“怎么不点灯。”装作没看见穆清的表情,野夫问了一句之后就去点灯,这屋里的女人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事而露出惊魂未定的表情。
“唔,忘了。”穆清怔怔回答,方才骤然打开的门让她一瞬觉得进来的人会是个夜叉,那夜叉该要长一张她认识的脸,然后将她生吞活剥了去。
“夜风冷,关了吧。”野夫点了灯走过来,探手要关上积案前的窗户。
穆清方才一直坐在积案前,开着的那扇窗户就在积案边儿上,野夫过来关窗户的时候就站在穆清边儿上。野夫身量极高,投下来的影子让穆清无端一个瑟缩,然后看清是野夫的脸,就抿了抿唇垂眼起身,灯下的光影就同个细线一样,风一吹就要断。
“车队什么时候赶回来?”屋里有了灯,多了人,即便无言语可也就有了那许多生气,穆清起身到桌前倒水喝,从怔忡里回神问了句。她时常要喝水,自从嗓子坏了之后就须得时时喝水。
“赶着中秋时候怎么着也要回来了。”野夫来回来去将屋里打开的窗户都关好,丈余的昂藏男子这么着就很有些个生活气息的动人,这是个认真过生活的人。
将门窗关好,野夫也就坐下了,在穆清身后不远处的地方坐下,他鲜少和穆清并肩坐在一起,然后半垂首了回话,只从垂下的眼皮底下漏出一点光去窥背身坐着的人。
“唔,车队这回回来就先将人散了去,等……”
从眼皮底下窥着的人沉吟着说了半句话,野夫低低应一声,不问缘由只回话,看她肩膀窄窄的一手垂在膝上一手端杯子喝茶,身姿纤秀挺直,稍侧头思索的时候很有些个理智冷淡的样子,心里禁不住就有些发涩,然他终究是习惯了不很言语只照着吩咐过活,于是就只自己涩自己。
穆清一口一口抿着水杯,脸上波光未动只脑里一阵阵运转,两年间来她一直是悬崖上走钢丝,稍有不慎就是个尸骨无存,一直能走到今日,也算是天爷垂怜,当初从宫里出来时候也未曾想过她能活这许多日夜,撑了一口气铤而走险,好容易安顿下来现在却是比当时命悬一线时候更加茫然,过了两年了,她依旧被困在这里哪里都不能去,就算能出城,她敢打赌走不出十里,可是一直蜗居在张府,又不是长久之计,她所行之事现在没人过问,等朝堂更替天下大事交接结束自然是有人过问的。
况且,她不信她干的无本生意没人知道,照着越来越严苛的进出城手续和人口登记制度,她觉得那人定然是不知道她的,可是这不代表她干的事情没人知道,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找出到底是谁在替她瞒下这消息,终是一丁点线索都没有,细究起来反而后脊背有些发凉。
能瞒下她干的事情的而且任凭她一点点试探都未曾现身的人得有通天手段,除了坐在皇位上的那位想不出第二个人,可那位是最不可能的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替她瞒下消息,她干的事情没一件不是掉脑袋的事情,谁愿意冒着这样的危险帮她?本事这样大的除了最上面那位,难道是先帝四子?
这人选从脑里冒出来的时候穆清连自己都觉得可笑,先帝四子音讯全无两年,怎么可能替她担下这许多事。
两年里她认识的人已经来来回回过了很多遍,可是先前和她有瓜葛的人都断了个干净,连皇商刘家也彻底没有联系过,逐一过滤可能的人,终是找不到,可若真的是先帝四子呢?若真的是,不日就会有人找来,若不是,若不是,那便听天由命,大不了就是一死!人事已尽,天命难测,只可怜她苦心孤诣仍是殁了萧家一门。
一想到死,有那么一瞬穆清竟然生出了一丝豪气来,可是转念也就压住了,她身上还有背负的东西,死了是一了百了,可是活着的人还得指着她,于是重又莫可奈何,只将杯里有些冷掉的水喝尽,裹紧身上的衣服,重新挺起脊背,她从来都知道死生是大事,原先她以为死生是一个人的事情,可现在长了两年了,知道有些人的生死,不由自己。
“喝药吧。”穆清犹自思索间,野夫从门外进来了,将手里端着的碗放在桌上。
黑漆漆的汤药,苦的心肺都能吐出来,穆清已经喝了两年,她原本是个不耐寒热不耐酸苦的人,这会儿接过药碗仰头如寻常那样一饮而尽,只将空碗放在桌上的时候眼底终是带了些湿意,然那湿意也是上下眼皮一揽就没了。
“苦么?”
“唔,不苦。”
于是空碗就被端出去,穆清起身去洗漱收拾,也到了该歇着的时候了,收拾罢,她进里间在床上睡,野夫照旧是睡在外间的榻上。
同往常一样那么躺下,入睡照例是困难,两脚冰凉半天了才回暖,穆清卷着被子将自己缩在一起,大睁着眼睛看着暗里,等绷的眼皮子生疼才闭眼,好一会后胸腹里一股暖意上来,穆清知道是药效起作用了,不一会就沉沉睡去。
外间榻上的人听见里面的人气息规律了方闭眼睡去。
今夜本该同往常那无数个夜晚一般无二,可睡到半夜里间的人却是难得面色潮红震动不安起来,像是睡得极热,这对于睡觉身体经久不回暖的人来说难得极了。
穆清晚上睡觉时候没有做过梦,今夜却是做梦了。
两年前,咸平二十三年,六月初一,那个夜黑的仿佛永没有头,那夜的闷热像是天上的火下到地上一样烧的人要筋骨寸断,那是穆清对于深宫最后的印象。
咸平二十三年,六月初一,咸平帝驾崩,太子登基冠冕都未制好,当夜卯时咸平帝五子起兵血洗太子府,太子手握号令二十万大军燕梁符,未至援军到来便仓皇出走,二日咸平帝五子登基,年号始元。
这些是穆清后来才知道的,先帝驾崩当日,她无意窥见天上太白大亮,心知皇上大限已至,可当是时朝堂更迭她已顾不上那许多,当时从宫外传来的帕子已经说明萧家在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