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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脚下一松,身子向后仰去。
“不要!”赫连真尖叫,觉得一颗心快要停止了跳动,幸而悬崖边的两人稳住了身子,仍是好好的立在那里,并没有可怕的一幕发生。
在寂静肃杀的对峙里,这一声叫喊尤为突兀。
李墨皱紧了眉头,看向着急跑过来的女人,安抚道:“赫连,你听我说……”
“走开!”赫连真挥开他将要拦着她的手,睁着一双泛水的美眸牢牢的盯着崖边的两人,就怕再有个万一。
“小锦,不要动,阿姐在这里,你不会有事的。”她到底被李墨拉住,挣脱不开,只好扬声喊道,好叫她的弟弟不会做傻事。
赫连锦目光复杂的看着她,没有再后退,只大声应道:“阿姐,不管你做了什么,对的,错的,在我心中,你永远只是我的阿姐。”邺齐发生的所有事他通通知道,是赫连真不知情也好,故意为之也罢,对他而言,都不重要,他对邺齐,所谓的族人有什么深情厚谊呢?亡不亡国,复不复仇,和他并无多大干系,他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心尖尖上的一人,而已,却不曾想,最放心最不设防的那个人,竟在这样的关头狠狠的出卖了他!
阮玉绾竟是派进相府的细作!
原本想着这辈子他要将阮玉绾套住,哪怕下到阎王殿,也不会放过她,他定要好好的折磨她,让她尝尝背叛心疼到欲死的滋味,可,就在方才,看到他心爱的女孩子面对血腥与杀戮,面对死亡与恐惧,他心疼了,疼得喘不过气来,多新鲜的年纪,怎能随着他从此黄泉归路呢?原本她就是他硬抢来的,是他自己给了阮玉绾可趁之机,怪得了谁呢?她合该有一个将她放在手心里宠爱的夫婿,一生美满。
可她终究不会爱他……
赫连锦紧了紧手里那只柔弱无骨的小手,恨不得刻进他的身体里,他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阿姐,不管我是何种身份,总归免不了一死,我只求你最后一件事,救救弯弯,她是无辜的。”
阮玉绾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男人刚硬的线条,刚刚恨不得拆她骨吃她肉的男人,到死也要拖着她的男人,明明知道她出卖了他的男人,竟然会……
她脑袋乱糟糟,嗡嗡直响,比面对死亡的迫切还要无助。
“胡说!”赫连真大吼:“没有人会要你的命,我只你这么一个弟弟,赫连锦,你给我听清楚了,乖乖的,不要乱来,你死,我便死。”
这是对赫连锦的威胁,亦是对李墨的威胁,她要用自己的命来保住她唯一的弟弟。
赫连锦愣了,只觉眼眶湿热,倒是老老实实不敢再乱动。
“墨。”赫连真拉着男人的衣袖,恳求道:“我没有求过你一件事,只这一桩,看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放过小锦,放过他好不好。”
男人薄唇紧抿,很是为难,左相叛国,其罪诛九族犹不解恨,而赫连锦竟仍然同邺齐贼子勾结,其心可诛,当处以极刑,然而,她竟然能用同生共死来威胁他……
见男人半天不语,赫连真有些心冷,急切道:“小锦这孩子单纯,对你的江山不会构成任何威胁,你若是不放心,可以把他送到瓦剌,或者塞北去,永不踏回大黎一步。”她几乎要哭了,咬唇颤声道:“若是咱们的情分不够格,那么我为你所做的呢?难道不足以抵他一命吗?”
李墨闻言,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拉得更长,他捉住她的手腕,不虞道:“赫连,你就这么信不过我?若是我存心要他的命,你认为赫连锦还能有命等着你来?只要你开口,为你做任何事我都愿意,只是因为是你,不需要添加外在的条件。”
“真的么?”她看着他的眼睛,虽然喜悦,却带着怀疑。
李墨蹙眉,正声道:“朕九五之尊,自是一言九鼎。”
说罢,看向后头严阵以待的侍卫们,高声道:“收起弓箭,放他们走!”
“是。”整齐划一的动作,服从帝王之令。
连池目光闪过冷光,本想劝谏一二,到底止住了,眼神同侍卫里某一人交汇,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赫连真见李墨果真言出必行,高兴极了,忙朝着赫连锦喊道:“小锦,你看见没有,皇上放过你们了,看见没有……”
她已经欢喜的挣开李墨,抬脚准备向悬崖边上的两人走去。
是什么破风而来,擦过她的身边,划断了她的发丝?她只呆呆的定住了脚步,愣愣的看着松懈下来的赫连锦被一支羽箭射中心口,利刃没入身体的声音,噗嗤,那般的清楚,射/出得箭矢带着力道将赫连锦逼得退后两步,而后整个人迅速掉下了崖底,没/入了江水里,湍急的江水拍打着岸边,卷起浪花,除此之外,再无半点动静。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哪怕是李墨。
泪水朦胧了双眼,赫连真张了张口,无力的跌坐在雪地里,目光涣散,明明前一刻李墨还答应过她,会为她做任何事,会放过她唯一的弟弟,会放过的呀。
可是,那支羽箭,带着银色的光,不留半点情面的刺、进了小锦的胸膛,血迹染红了他的锦衣,她的脑子里还在一遍遍回放着赫连锦诧异痛苦的表情。
小锦……
“谁?谁放的箭!给朕滚出来!”李墨大怒,转身瞧着一个个低下头的侍卫们,竟无一人站出来。
他不知道这样的后果有多严重,她明明说过,同生共死……
这会子清理谁已经没有意义,赫连锦已经死了,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而且是他的侍卫放的箭,他难辞其咎,甚至,百口莫辩。
他走到失去知觉的女人面前,蹲下身,看着她那双迷蒙的双眼,抱歉道:“赫连,不是我,你要信我,我说过会放了他,就不会食言,我一定会找出凶手,给你个交代。”
信?她还要如何相信?凶手?交代?赫连真冷冷一笑,谁能赔得了她小锦的性命!谁又还给她一个活生生唤她阿姐的赫连锦!要如何交代,才能将赫连锦换回来!
没了,什么都没了……
李墨见她目光逐渐发冷,心头警铃大响,着急道:“赫连,你同我说说话,你骂我,或是打我,但是不能不信我,赫连……”
他牵起赫连真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抽,被赫连真一下子抽了回来。
她推开他,一字一句仿佛天寒地冻,“李墨,咱们完了!”
赫连真跑向悬崖,寒风将她宽大的衣袖裙摆吹起来呼呼作响,她像一只翩跹的蝴蝶似乎要展翅而去。
这一动作,吓坏了李墨,赶紧奔过去将她拦住,死死的抱住她,喝道:“赫连,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小锦……”赫连真大哭出声,被李墨勒得紧紧的,动弹不了半分,“放开我,放开我!你还我的小锦来,小锦……阿姐对不住你……”
她喊得声嘶力竭,眼泪不断的淌下来,滴在李墨冰冷的手背上,仿如铁烙。
“小锦……”声音突然顿住,怀里的女子费力的咳嗽起来,没有了帕子的掩饰,口中溢出的鲜血洒在了男人的衣袖上,好似朵朵红梅,开在这寒意陡峭的冬日。
“赫连!”李墨大惊失色,双目被那点点红梅刺得生疼,赫连真却已软倒下去,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
她意识浑浑噩噩,眼皮子太累,根本睁不开,只听见身边有脚步声来来往往,有人低声商谈的话语断断续续,战战兢兢。
太医说了什么,而后便是一阵诡异的沉寂,随后砰地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被劈得四分五裂。
满屋子的声音恐惧的喊着‘皇上恕罪’,咚咚的磕头声,求饶声,此起彼伏。
男人下了什么命令,唤了御林军,一屋子的尖叫挣扎求饶愈发大声了,过了一阵,待全部脚步声离去,房间再次死寂一般的安静了下来。
一只略带薄茧的大手抚上了她的脸,细细的描绘着她的眉眼,那般的爱怜与轻柔,大手离开了脸颊,到了她的平坦的腹部,停留下来,没有再动。
☆、第一百四十一章 :人生自古有情痴(1)
华丽的凤床上,女子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涣散已久的目光逐渐聚拢,她的手轻轻移至腹部,心里悲凉一片,偏巧在这个节骨眼,她和他再次有了骨肉,他的身上背负着小锦的性命,要如何来原谅与释然?
门口有了响声,青禾端了热水进来,一眼便看到那双黯淡无光的美眸,高兴道:“娘娘,你总算是醒过来了。”这都昏睡了两天两夜了,初初见着赫连真被李墨从莫思崖抱下来,满脸是血,又昏死过去,可将她吓坏了。
赫连真“恩”了一声,伸手,青禾便将她搀扶起来,体贴的在身后加了一个头枕。
“太医怎么说?”她虽然醒了,仍是有气无力,精气神也不大好,太医替她诊治过,而那人也大动干戈,处置了一干人等,莫非是诊出了她的蛊毒,知道她活不过这个月底,被李墨恼怒?
青禾闻言,默了默,咬咬唇,谨慎的开口道:“太医说娘娘的脉象极为奇怪,身子骨太弱,又……又有孕在身。”看了看赫连真的表情,见她没有多少诧异,继续道:“这一胎恐怕是极为难保……”
赫连真蹙眉,只是这样吗?还是因为怀孕暂时掩盖住了蛊毒的症状?
“沈太医……,也是如此看法么?”她不信,以沈老太医的医术会诊治不出来,早前不就有所怀疑么?
青禾道:“众位太医,看法皆一致。”
她以为赫连真是在忌讳这个不该存在的孩子,为了赫连真好,她硬着头皮劝谏道:“娘娘,这胎……,太医说过了,很难保住,又对母体伤害极大,不如……”
这个孩子是邺齐留给娘娘,留给皇上,留给大黎的莫大耻辱,是断断不能留的,皇上在意太后,不敢私下决定,只要劝住太后,让她舍弃这个孩子,不但朝纲稳定,且又保住了太后的性命,免其被流言蜚语群臣进谏所扰,这才是最好的办法,虽然皇上封住了消息,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这危机四伏的后宫之中。
青禾希冀的眼神在赫连真的冷若冰霜下渐渐散去,连忙跪地告罪:“奴婢该死,妄自替娘娘做主,奴婢知错。”
她咚咚的磕了几个头,赫连真才淡淡开口道:“青禾,哀家信任你,平日大小事务皆让你做了三分的主,这次,却也宽容不得你,你给哀家听好了,哀家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哀家的命,别再让哀家发现你对这孩子有半点不轨的心思,哪怕以替哀家打算之名。”
这还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对青禾不留情面的处置,却半点没有心软:“跪到外面去,将你这满身的不轨心思散干净了再来伺候。”
“是。”青禾再次磕了一个头,才起身出了殿门,跪在白雪覆盖的院子里,心头却一点点沉了下去,倒不是为了赫连真的呵斥,而是,她家主子太过在乎这个孩子,只怕这桩事会掀起滔天巨浪了……
***
流华宫。
雉奴提笔写了几个字,娟秀小楷,这原也是一双主子的手,只是现如今,布满干茧与伤痕,变得恐怖难堪。
皇上将那贱人亲自抱回凤章宫,又传了御医看诊,可后来么,听说这些个御医宫人的,了无踪迹,值得寻思。
是什么让皇上如此避讳不及,要做到这个地步……阴沉着的脸,突然浮上一抹诡异的笑容,算算时候,距离赫连真在邺齐的丑事,时间正合适……
叔叔和侄女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