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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误会。”
“也一点都不快。”
屋内的采光极好,微凉的月色满地,几只鸟儿扑棱着翅膀,站在阳台,轮廓影影绰绰,一时间竟是望不真切,而周围,在越越亲手筑就的安全活动范围里,安静得连风声喧嚣都识趣地远远离开,毫无踪迹。
谈书润微微扬起了头,一门心思试图听听此时,越越的心跳声,然而她后知后觉,都陡然明白过来,越越没有心跳,他是个死人。
谈书润心事重重,再也无法自欺欺人,觉得她真的很幸福,明明他们两人之间,各有各的秘密,连坦诚相待都做不到,遑论携手?
她不后悔跟着越越一起离开机场停机坪,却开始担忧害怕,时至今日,她并未改变多少华国大陆历史运行的轨迹,越越的下场凄惨,她又该如何做,才能护住他?
越越沉默良久,直至注意力被握住的手掌心吸引,眼前的小姑娘,望着他,目光殷切却匿着层悲哀,为什么这种眼神会出现在她的身上?因为他擅自决定的介绍,伤着了吗?
越越几番犹豫着筹措字词,失而复得的幸福,令他患得患失,总想抓住些什么,切实的,可触摸的,活生生的,以此来证明,他并非一无所有。
谈书润扯起抹笑,极勉为其难:“我不问了,算了吧。”
话音未落,谈书润却猝不及防,再次被陡然逼近,欺身而来的越越一把拥进怀里,力道之大,连带着越越身上的重量,勒得她疼,呼吸难受。
“对不起,是我自作了聪明。只是……”
这段日子以来,在暗处所见的一切,都赤裸且明白地令他清楚明白了某个真相——他不是神,纵然全心,亦有鞭长莫及时,哪怕只是一丝一毫,他都无法忍受那种可能。
“世事变化太快,仅凭我,怕护不了你安好。”
谈书润的眼眶慢慢发红,最后鼻尖一酸,垂下眼帘,不再看越越,却听越越低沉沙哑,染上蛊惑,在耳畔低喃:“它们忠于我,今日这般,从此往后,它们必然也将护你无虞。”
“……”
沉默中,眼泪砸在越越的手背上,晕开水渍,烫了越越的理智。
“是我不够尊重你,擅自做主,对不起。”
越越心里难受,终究是他心急了些,理由给得冠冕堂皇,可也只有他知道,内心最阴暗的深处,到底夹杂了哪些私心,“我会向它们解释,不会增添你的困扰。”
“阿越……”谈书润默默忍下胸腔里泛滥成灾的窒息感,主动往越越的怀里靠了靠,抓紧了他的肩:“我们一起好好的,不求来世,只活今生,好吗?”
闻言,越越将力道松开了些,满是不可思议,愕然道:“真的?”
谈书润再次点头,迎来的却是被越越再次拥入怀中,力度之大,恨不能直接揉进骨血里。
“谢谢我的小姑娘。”
“也谢谢我的阿越,机缘巧合,竟来到了我身边。”
……
越越亲自筹划起了婚礼,医科实验楼,挂上了与它满身灰白格格不入的鲜艳红绸布,有点搞笑,像个浓墨重彩,精心装扮的丑角,但,看着看着,竟觉得还蛮合适,至少……
谈书润每每见了,都觉得想笑,真心实意从心底发出的愉悦笑声。
“书润小姑娘,啊不,之后可能要改口,称你为嫂子了!”明浩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靠着树干,双手插兜,打量谈书润,笑道:“活人和死人结婚,我还真是,从未想过。”
“为什么,总是说死人?”
谈书润望向远处,正指挥着丧尸,笨拙将昨日找回来的花苗,一株株种下的越越,嘴角不自觉地笑起来:“没有呼吸,停止心跳,那又如何?爱恨嗔痴怨憎会,痛苦难过,欣喜欢愉,你还能感觉得到,不是吗?”
“那倒也是。”
“那么,你和活人,又有什么差别?”谈书润淡淡反问:“既然没有不同,为何不能相爱?因爱而结婚成家,承诺白首,又有什么稀奇?”
明浩顿时被堵得无话可说,他不得不承认,谈书润所言,或许能很好地解释,为何他的烬爷,会选择这个小姑娘,兰宗棠说得大抵没错,她是特别的。
思及此,明浩耸肩:“我开始喜欢你了,书润小姑娘,以后有任何问题,可以来找我。”
“谢谢,以后你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也尽管开口,阿越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
她还记得,几天前,初次抵达医科实验楼时,越越介绍的话中,说的是——咱家的女主人,越越将明浩、大块头,甚至还有那位未曾谋面的‘留守儿童’,称为家人。
“哈哈哈,你很有趣,忙去了!”明浩拍拍身上的零星雪花,转身抬步欲离开,几步后,却又顿下来,真切祝贺道:“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谈书润笑了起来,“谢谢。”
从未想过,重活一世,冥冥之中,某些事情,竟与前生诡异地重合。
算了算,新婚?其实并不然,这或许是,她与阿越的,二婚?
第二百一十七章:我有话,跟你说。
——
谈书润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因为明浩的祝贺,而回到曾经那些不堪又狼狈的回忆中。
隔世许久,再次想起时,心口却仍旧如穿堂风,引据山洪,令她丢盔卸甲,一败涂地。
——
上一世,谈书润与战寰,两人于那场沦落为北城笑话的婚礼之后没多久,丧尸王便带着手下的丧尸军队打上北城,指名道姓——丧尸王要娶战家大小姐战檬。
兵临城下,战帖送到幸存者联盟司令部时,华国大陆七大世家均围观好戏,甚至连同北城那些世家大族,还有族内的贵妇名媛,亦是冷眼旁观战家究竟会如何抉择。
拒绝和谈条件,那么,战家便会为此付出代价,甚至连同整个北城,亦会全部沦为战家,亦确切点,是战寰抉择的陪葬品;若是同意了和谈条件,几年间,幸存者联盟与丧尸之间的屡次大战,尸横遍野,又有什么意义?
受丧尸胁迫,卑躬屈膝,将情人爱人拱手相送?
如此新闻若是传到华国大陆各地幸存者耳朵里,便相当于战家颜面扫地,尊严不存;且战寰若是真的将战檬送出,怕是战寰这幸存者司令官的位置,也就当到了头。
战寰已然做好了对战的准备,然而那天夜里,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向来拒绝丧尸王亲近的战檬,却是主动站出来答应了这门婚事,战寰几次拒绝,仍旧拗不过妹妹的苦苦哀求,最后只得无奈地同意了。
战檬成了女英雄,甚至一度成为北城名媛们争相模仿的对象,关键时刻,战家人各个都能为北城幸存者们的守护者,纵然只是闺阁千金又如何,武装亦声上阵。
至于表里是否如一,看热闹的根本不在乎。
他们在意的事情,从来只有末日里,纸醉金迷的生活是否能继续下去,而此时,战寰算是有想法的,终究有了个算得上顾忌了各方脸面的解决方案,因而没多久,热热闹闹,欢天喜地,‘战檬’穿着大红嫁衣,嫁给了丧尸之王。
从始至终之后,没有人注意,上车的女人究竟是谁;亦不会有人关心,生性暴虐又残忍,嗜血且无情的丧尸王,娶了战家大小姐之后,却发现娶回家的并不是他所爱所求的那个女人,又会有何种手段折磨那名顶替者。…
……
“算了,别想了。”
谈书润站得累了,在树荫下,找了个位置坐下,小家伙跐溜一下,丢下玩得欢快的雪球,颠颠跑到谈书润的面前,冲她傻乐呵,谈书润顺手,将小家伙捞进了怀里。
“喵喵喵~~”
……
越越从花圃里直起身来时,看见的便是谈书润抱着小家伙站在树下,一树梨花压海棠,满园尽是无边暖色;冬天已来了许久,因而寒风肆虐的时间不多,不多时,春天便会如期而至,所有苦难和悲凉都将消逝,幸福正极缓慢却值得庆幸地向前,朝他们汹涌而来。
越越抬手,温声唤了声:“润润,过来看看你的花园……”
话音落下,许久后,越越却见谈书润似乎全然未听见,傻傻愣愣地站于树下,而她怀里的小家伙倒是极激动,甩着尾巴,恨不能抡出一个圆来。
自从开始筹划婚礼以来,谈书润便时常莫名陷入呆愣,一次是偶然,两次是巧合,三次……越越隐约觉得他该注意点谈书润的反常,或者是早些时候便有端倪,但却被他不小心地忽略,心下一沉,走向谈书润的脚步猛然顿住,或许,她后悔了这场婚事?
——
前方有丧尸汇报了监视‘白虎号’所得,战寰果然驶向上粤基地,并且成功与上粤基地的文丹、安刑两人谈妥了条件,驻扎于上粤基地内,取得‘白虎号’的燃油供应;而前些天,上粤基地派出了人前往新界机场,据其中一人交代,他们奉命寻找一个身着黑裙,面罩黑色薄纱的女人。
战寰仍旧在找她,似乎并不像传闻中那般,战寰对谈书润极为厌恶,同为男人,他比谁都清楚,每每战寰看向谈书润时,眼底的渴望和欲念,纵然隐藏得很好,不经意间泄露。
……
“越越,我哥、书润姐姐还有我,我们三个人是一起长大的!”那个战檬曾说,“算算,人生短暂,三分之一的回忆里,都有对方存在的痕迹,躲都躲不掉的呢!”
好像,听起来蛮有道理。
缺席的那部分时光,补是补不回来的,连主角都不一样,如何能复制得一模一样。
越越不禁想,若是战寰此时出现,谈书润会有何反应?
……
谈书润完全没有注意到朝她走来的越越,她揉着小家伙毛茸茸的小脑袋,本是好不容易才从泥沼般的上辈子中抽身,不知为何,却又是不由自主,不受控制地,重新陷入了曾几何时,那些老得该烂在地里的回忆——战寰命令她代替战檬,嫁给丧尸王。
当初战寰要求她代嫁的理由相当简单,战檬不喜欢那只怪物,这门婚事,战檬绝不能去,所以,只能由她,与战檬年纪相仿,身形相似的她代嫁。
多完美的逻辑,似乎并无任何不妥。
时移世易,她竟还清晰地记得,当时听见那话,她有多委屈,忍眼泪忍得有多辛苦。
……
“我连那只怪物长得什么鬼样子都不清楚,没有爱,甚至连喜欢都无,为何要嫁他?”
谈书润站在原地,为了尊严,也曾据理力争。
然而人的挣扎,力量悬殊之下,真的可以随便被击碎。
彼时,战寰眉眼冷漠,看着谈书润,阴郁又不耐烦,满不在乎,而后更是丝毫没有任何犹豫,告诉她,原因很简单——她与战檬不同。
谈书润始终不愿面对那句话背后的真正含义,直至很久以后,临死前,她才彻底认输,承认她与战檬,的的确确是不同的;或许曾经两人都在战寰的心里待过,只不过,战檬顶着爱,而她是被恨意所包裹的垃圾。
……
窒息感铺天盖地而来,谈书润微张着唇,贪婪地汲取着空气中的氧气,然而冷气直接扑入喉咙,却冻得她更加难受,几乎要哭出来。
突然之间,头顶有男生温柔落下,揉了揉她的脑袋。
“花苗种好了,等会儿把暖棚搭起来,来年春天,便能给你个极好看的玫瑰园。”
话落,却仍旧是不见谈书润反应,越越干脆半蹲下身,轻轻扫掉谈书润肩头的落雪与枯叶,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