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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比尔看着那人类组成的白色海潮,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她倒在了沙滩上。
☆、末日历105年 初春
当西比尔恢复意识的时候,她身在一个银白色的房间里。
是的,银白色的,一切都是银白色的,好像是另个世界。
尽管来到这里之后,西比尔对世界和人类的认识一直在不断被颠覆,但西比尔始终不相信人类死后的世界,她始终认为,人类死后只是坠入虚无。
但是,如果非要幻想出一个死后的世界,定义一下它可能出现的情景,西比尔觉得,那应该就是像现在这样。
整个房间的四壁和地板都是同样的银白色,没有窗子,也找不到门在哪里。房间的正中放着一张床,也就是她现在正躺着的这一张,床的上方悬挂着一盏灯,发出足以照亮整座房间的灯光,除此以外,什么也没有。
不过西比尔还是百分之百肯定自己并没有死,这个诡异的房间也只是人世间的一个角落。以为她感到了疼。
是的,疼,真疼。此时西比尔感到自己身体中每一寸都疼痛无比,好像这具身体是被什么完全碾碎过一次,然后又把血肉和骨骼重新组合在一起了似的。
她开始试着活动手指,一根,两根,三根。活动她的手臂,把它抬起来。她看见她抬起了自己的胳膊,看见了手指的移动,却对此没有任何实感。好像在眼前的这根胳膊和手,并不是她自己的一样。
多么怪异啊。
她慢慢地、慢慢地坐起身子,她的脚触到了银白色的地面。
凉。
这是她感知到的第一件事。
随后她发现她没穿鞋子。
她的鞋子呢?
她发觉自己穿着一件银白色的宽大袍子,样式有些像是睡袍。
“有人吗?”她问。
没有人回答她。
欧狄斯到哪里去了呢?梦娜呢?梅林呢?兰斯洛特呢?
他们都不见了,而她觉得此时她好像在一个与她之前所在的世界完全不同的密闭时空之中。
她本来应该害怕的。
可是实际上,她并没觉得害怕。她只是觉得怪异。
一切都很怪异。
她试图回忆自己昏倒之前的事情,但是一切好像都很模糊。回想的时候,她觉得开始头疼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影影绰绰想起一些场景,满身是血的欧狄斯、从火中出现的凤凰,还有……人群构成的白色海潮。
至于她当时为什么到了那个地方,又是为什么出现了那些场景……她都不记得了。她甚至没法记得那些是不是真的,还是其实那些只是一场恐怖的梦境。
这么想着,西比尔忽然觉得自己饿了。
是真的饿了,那是一种难以被忽略的饥饿,它没有经过预告就突然到来,让人猝不及防,简直不知该怎样好。疼痛可以暂时忽略,但饥饿的感觉却无法让人轻易忽略掉。
我需要离开,西比尔这么想着,她开始寻找一个出口。
她敲动每一面墙,试图寻找一扇暗门,或者哪怕一个裂缝,可是什么都没有,这个房间似乎并不是被漆成银白色,而是整体就由金属构成,没有一丝痕迹。
正当她绝望的时候,地板的某处突然开了一个口,一个银白色的托盘通过这个开口被送到了房间里,随后,那开口又合上了,那平面无比完美,没有一丝缝隙,好像那地面原本就是一整块金属一般。
托盘上摆着简单的食物,一盘蔬菜,一盘肉,一块面包,一杯饮料。这些食物看上去都很新鲜好吃,正够一个人一餐食用。
西比尔饿极了,也无暇去考虑其他,只是风卷残云一般把食物吃得干干净净。
她刚一吃完,把餐盘放在地上,地面上就又开了一个洞,把餐盘收了回去。
“喂喂!你们是什么人?想做什么?”她向着那打开的地洞嚷着。
然而并没有人理她。
不过此时她已经吃饱,心里也就安定了些,终于有了心思去考虑自己目前的处境。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又是什么人把她关在了这里?她的同伴们又去了哪里?
这些问题都是不可解的。唯一可知的是,既然他们给她准备饮食,那就说明他们恐怕并不想伤害她的性命,至少目前不想。甚至也可以推知,他们恐怕在以某种方式暗中监视着她的动静,这样才能在她刚一吃完饭,就收拾走了餐具。
想到这里,西比尔又将房间细细查看了一遍,这间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因此要查看也很容易。遗憾的是,她还是什么也没发现。
既然如此,我就在这里耐心等待好了。他们总不至于永远把我关在这里。西比尔这样想着。她感到自己有些疲倦,就又躺回了那张床上,睡着了。
……
……
现在让我们把时间稍微倒回去一点。
就在西比尔释放出了极大的力量,火之剑化身成为凤凰,烧死了卡尼古拉主教之后,圣骑士如海潮一般退去,而西比尔因为过度的力量输出而昏厥过去。
尽管圣骑士已经群龙无首,但兰斯洛特等人知道他们只是暂时受到了惊吓,只要稍微过一会儿,他们就会意识到,无论这几个人的力量多么强大,他们也只是一支很小的队伍而已。然而圣骑士此次派来的却是足有数千人的军队。
因此尽管他们已经精疲力尽,但还是带着西比尔拼命逃跑,只想要在圣骑士们返回来之前尽快抵达能穿越大洋的传送点。但不幸的是,还没等到他们到达传送点,圣骑士们就已经返了回来。
此时的他们,只能累得摆出战斗的姿势而已了,若是真要搏斗,恐怕只要一下就会被人杀死吧。
正当一切都已经绝望的时候,圣骑士们的后面忽然出现了一支黑色的队伍。
那是一群与身着白色铠甲的圣骑士完全不同的黑色骑士,他们骑着黑马,穿着黑色的铠甲,面上带着银色的面罩,上面绘制的奇异的花纹。
为首的那一个,比其中的任何一人都要英姿挺拔,而他也不是第一次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梦娜看到他,又惊又喜。
“哥哥!”她大声叫道。
埃尔蒙德没有理会他的妹妹,他只是举起了手。
强大的力量从他的手中释放出去,冰雪如同他的仆从一样,乖顺地顺着他指示的方向行动。
而在他身后的骑士们,也和他做出同样的动作,冰雪纷纷顺着他们的手势而移动,竟成了极大的暴风雪。
圣骑士是一支坚强的军队,他们可以抵抗人类,却无法抵御这样的暴风雪,他们被冻成了雪人,埋在了雪山之中。
而获得了胜利埃尔蒙德下了马,向他们走过来。
梦娜喜极而泣,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飞跑过去,抱住了自己的哥哥:
“哥哥!你怎么来了!”
看到许久未见的妹妹,埃尔蒙德的心中也十分激动,他把妹妹抱在了怀里,对她说道:
“前一段时间,我和奥兰多达成了协议。奥兰多虽然不能直接干预圣骑士团的事务,但他可以把情报送给我知道。因此当我知道大光明会开始调动圣骑士之后,就马上召集人马赶了过来,幸好还不算太晚。”
他抬头看见怀里抱着西比尔,满身血污的欧狄斯,朗声说道:
“阁下,我们数次相会,情景都不十分愉快。但今日因为借助了你的力量,才保护了我的妹妹毫发无损。这让我再也不能对您怀有敌意,所以请接受我的道歉。请你不要把我的冒犯放在心上。”
欧狄斯略一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歉意。两人相视一笑,前嫌尽消。
“你到这里来救了我们,随后要回巫术联盟去吗?”欧狄斯问他。
“不,”埃尔蒙德一笑,“我要随你们一起去科学会。”
☆、末日历105年 初春
在众人抵达传送点,等待着传送点的碟形飞行器起飞的这段时间里,西比尔仍然在沉睡。
大家都很担心她,因为从前经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巫术师在危急之下往往会召唤出远超自己控制范围的力量,但因为巫术师本身无法控制那样强大的力量,所以巫术师可能会因此耗尽法力,或者被自己召唤出的力量反噬。无论出现的是哪一种状况,施法的巫术师都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死亡。
幸运的是,经过埃尔蒙德的检查,尽管她释放出了远超她能力范围的能量,但她的身体似乎并没有出任何问题。她的脉搏还非常平稳,气息也非常均匀,她好像只是睡着了。
他们登上了传送点的大楼,在休息室里等待飞船起飞。这时候,梅林站了起来,对众人说道:
“当初我们约定好了,在佣兵团人数不足的情况下,我要和你们一同旅行。虽然后来人数够了,因为和你们在一起旅行让我感到愉快,所以我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协助你们一直走到了这里。我是一个盗贼,本来惯于独来独往,不应该让自己与其他人有太多羁绊。如今我发现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太长,长到我已经有些不舍得离开你们了。对于一个盗贼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大家都非常吃惊地看着梅林,只听他继续说道:
“科学会的地盘我还没有去过,我想那一定会是很有意思的事情。遗憾的是,我不能陪你们继续走了。所以我们就这样道别吧,未来我们总会有再相见的那一天的。”
梅林这样说着,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就跳下了楼梯,以极快的速度离开了传送点。大家从窗子向外望去,看见他的身影消失在了远方。
至于欧狄斯和埃尔蒙德他们,等到飞行器要起飞的时候,就带着沉睡不醒的西比尔坐了上去。
这一天,除了他们之外,飞行器上并没有其他的乘客。那飞行器又快又稳,仅仅花了一个小时,他们就飞到了另一块大陆,踏上了科学会的土地。
离开了飞行器,他们并不能马上开始自由行动。与他们之前所在地方的无政府状态比起来,科学会是一个管理非常严格的地方。他们刚一下飞行器,就看见一个样子奇怪的男人向他们走过来。
之所以说他“样子奇怪”,是因为他只有一半的身体是血肉之躯。这个人身体的左半边是一个高大健壮的人,而除了他的头颅以外,他的身体的整个右半边都是由金属机械构成的,他右边的头颅虽然还在,却也被安装上了不少机械。
“你们好,”那男人彬彬有礼地向他们打着招呼,“我是这个传送点的入关检查人员。我需要检查你们的市民卡。
梦娜非常好奇地看着他的机械手臂,问道:
“你为什么在身体里装上机械?”
“啊,这是出于工作的原因。”男人这样说,“身为入关检查员,必须随时携带市民卡扫描器,以及大量的其他设备。这些设备如果带在身上,就会显得太重了。所以我让它们与我的身体融合在一起。这样就方便多了,也能避免我遗落某一件设备。”
梦娜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的血肉与机械交接的地方:
“会痛吗?”
“啊,刚刚做完手术的时候是很痛的。痛了很长时间一直都睡不着觉呢。”男人说,“不过现在已经全好了,只有阴天下雨的时候会有点痛。小姐,我们工作很忙的,现在你能给我看你的市民卡了吗?”
梦娜把西比尔他们之前从奥兰多商行弄来的伪造市民卡递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