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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第9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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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烨昨晚听十一娘提过一声同安今日出宫之事,以为同安是来向他道声平安,也就先放下了手头的公务,他知道自己最近忙忙碌碌,自同安回宫,也没抽出空闲来关心侄女,在晋阳的几年,逼于无奈才让同安另居旁处,如今再不需要遮遮掩掩,原本应当向从前一样,多多陪伴这个命运多舛的侄女,安抚她今后再也不需忧虑。
  叔侄两闲话没几句,贺烨便听说同安今日是去了长公主府,顺便问一句:“我听阮岭说他媳妇大有好转,皇后为此也十分庆幸,你今日看着,情形如何?”
  “虽身体尚还虚弱,但确然日渐好转,姑母对凌虚天师也感激十分,有心盛情款待,迎天师到家中小住,凌虚天师却拒绝了,仍留在上清观,隔上三、五日,才来替表嫂诊治,也不收受姑母以重金酬谢,说姑母若真有心,不妨将这些钱财捐助善堂,姑母听了也不敢怠慢,只姑母可没那多闲睱筹建善堂,说是以天师名义,送去平康坊善堂。”同安笑道:“儿方才知晓,那善堂原来是叔母旧仆碧奴筹办,也想着尽一分力,时常过去帮一把手。”
  “也好,如此一来,你在宫外多了一个去处,若觉得烦闷了,随时都能出宫散心。”贺烨知道同安娇生惯养长大,大半心力都花耗在诗词歌赋上,也就只能在资金上帮衬一二,善堂接济那些贫苦百姓,多有疾患,要么就是孤寡,同安不懂医术,更难真正体会那些百姓的凄苦,无法开导,她素来又有些洁癖,只怕连近距离接触都算为难,对于稼穑生计之事也一窍不通,怕是连柴米油盐价格都不甚了了,委实帮不上碧奴太多,但贺烨当然不想打击同安的积极性,更不愿限制侄女一定得闷居在深宫。
  “阿叔若赞成,那我可就得寸进尺了。”在贺烨跟前,同安倒并不十分拘束:“好比今日,我有心与阮娘子再聚话一阵,奈何在姑母府上用了晚膳,担心耽搁得迟了,宫门落锁,虽可在姑母家中留宿,叔母却免不得担忧,也只好作罢,阿叔莫不干脆在外,赐我一处府邸,将来我也不会因为记挂着时辰,做什么都匆匆忙忙。”
  长安如今还在实行宵禁的制度,但同安当然不会受宵禁所限,只不过若是宫门落锁,根据律法规定,倘若不是发生紧急事故,守卫不会放行夜入宫城,同安总不能因为在外玩乐误了时限,惊动皇帝下令特例放禁,但她若在宫外有了府邸,自然不需要再匆匆赶回。
  大周公主,多数在及笄后便得恩赐建府,从此住在公主府中,就连皇后,也不能因为同安屡屡留宿在宫外,便加以责备。
  这个要求实在不能算同安无理取闹,但贺烨却轻蹙了眉头:“你虽及笄成年,理当在外建府,不过阿叔却不舍得你孤单单住在宫外。”
  “难道,就不能特例……”同安小声,似乎也有些担心让叔父为难:“我刚刚才回长安,也不舍得到宫外居住,只希望在外能有一处府邸,平常我还是住在宫里,只烦闷之时,在宫外小住几日。”
  贺烨便摆摆手:“这算什么特例?纵然你在外建府,也不是不能住在宫中,阿叔是误解了同安之意,以为你迫不及待想要自由,顾着自己在宫外逍遥,我往常又忙碌,哪有时间出宫看望,我们是家人,结果一年也见不上几面。”
  看似抱怨,皇帝陛下其实是在逗趣侄女罢了,他真正担心的是同安孤身一人在外居住,会觉得冷清,贺烨还是很了解同安的,骨子里并不愿与旁人亲近,但她小时候便很是敬服十一娘,就算他忙于政务,有十一娘以及迟儿时常陪伴,同安身边也有可以交心的人,更不怕在宫中,谁还敢怠慢同安。
  见请求得到了许可,同安喜笑颜开:“若另划宅地为我建府,也太折腾麻烦,阿叔便将潜邸赐给同安居住,岂不省事?”这对贺烨而言更加不关要紧,答应下来,又听同安问道:“阿叔调令尹二郎回京,未知可有决意授任职务?”
  贺烨诧异道:“你这小丫头,什么时候竟也关心起政事来?”
  “我可不敢干政。”同安连忙申明:“在晋阳这些年,儿受到尹二郎及阮娘子不少照顾,也没其余办法报答,只想着……倘若尹二郎能居五品官职,阮娘子也能得封县君,阿叔若有决意,我也好提前向阮娘子道声喜,让她安心。”
  贺烨笑道:“尹绅乃进士出身,职历又经数迁,才干资历都堪当重用,我原本考虑着授职他为三省官员,只现如今另有一件要事需要交付予他,打算先授鸿胪寺少卿之职,正四品,阮氏可封郡君。”
  同安并不知三省九寺这些职署的具体事务,听说尹绅有望拜四品之职,也就心满意足:“如此,我便可以向阮娘子道喜了,让她安心等着受封郡君。”
  说完也不再耽搁皇帝陛下的公务,极是雀跃的告辞。
  贺烨起初不以为意,但事后细细一品,不由疑惑:同安言下之意,似乎阮氏颇为不安,难道是因尹绅从前只是县令,她不得命妇恩封,而心怀不甘?但阮氏看上去又不像虚荣之人,否则十一娘也不会与她那般交好,莫不是同安误解了阮氏,自作主张替她探问消息?
  但就算阮钰颇有些虚荣,贺烨也并不认为算得上一件隐患,故而疑惑一阵之后也便置之脑后了,既不曾向十一娘提起,就更加不会因此小事更改对尹绅的任命。
  尹绅颇有执政之能,但贺烨认为他的才能不仅如此,与吐蕃之战,目的是乃修和,但鸿胪寺现有的官员在贺烨看来却难以担当出使吐蕃,与其赞普贵族协议斡旋之事,陆离、贺湛又另有重任在身,一时之间除了尹绅,贺烨心中没有更加适当的人选。
  鸿胪寺少卿乃事务官,理论上并无决策政务之权,当然不及三省官员位高权重,但尹绅在贺烨的心目中,日后是可以担当国相的栋梁之材,不似邵广,虽风骨崚峋,却锋锐过度,更加适合御史言官一类直言敢谏的职务,如若决策政令,未免显得不够面面俱到,若让邵广担任使臣,就更有过于强硬之忧,无法做到软硬兼施,和吐蕃谈崩了都有可能。
  也只能暂时委屈尹绅,待平定诸多外患,再调任政务官了。
第1225章 入冬
  九月霜始降,妇功成,可以授冬衣。
  寒衣节后,风霜愈渐侵时,冬的气息逐渐浓厚,皇帝陛下却已经授意太常寺、光禄寺筹备元日典宴,又诏令天下,自岁除日始,王公贵族不禁乐舞,来年新春的元宵灯节亦照例设行,届时帝后于丹凤门上,携百官与民同乐,共庆佳节。
  这就是昭示,国丧期除,一切恢复如常,上至君臣下至百姓,皆不用再受穆宗帝的丧制规限。
  若依穆宗帝驾崩之日计算,到十月其实已经满了周年,但那时毕竟未曾正式治丧,这其中足足半年的落差,于大周国统而言,其实也算特例,出于对穆宗这先位先君的敬重,当然应该从治丧日起正式计算大丧礼期,但就看为穆宗拟定谥号“哀愍”二字,便足见贺烨对贺洱的不以为然,平庸之君,不值臣民敬重,故而也不需要按照治丧之日计算丧期,新帝极位后首个新春佳节已经在一片悲悼缟素中渡过,复兴二年伊始,也的确应当恢复气象,欢歌迎春。
  绝大多数朝臣都不曾异议,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意识到当今天子的确立志锐意革新,性情极为刚毅,但又擅长利用怀柔手段以理服人,行事风格并不显得躁戾,已经初显圣君显主的胸怀,绝非平庸,能力逼韦太后让权决非偶然,当然也不会听凭臣子操控,与这样的君子博弈便必须更加谨慎,否则很有可能身败名裂不得善终。
  但这样的君主,又的确具备能力平定祸患再创盛世,臣子们也都明白,荣华富贵的前提便是天下太平,就连太后好些残党,此时也更加坚定了见风使舵之心——太后固然器重他们,对他们仗势欺民贪污受贿的行为睁眼闭眼,但当突厥犯境,他们只能跟着太后落荒而逃,多年来积累的财富,因为战乱损折大半,指不定还会落得国灭受俘的下场,从上品沦落至贱籍,家破人亡都不能避免,又哪还能指望荣华富贵?
  跟着天子才有肉吃,只要无损自家利益,他们还哪里顾得上穆宗帝是否憋屈,为一个已经驾崩的君主,开罪眼前的天子,那是愚顽不灵。
  但真有部分愚顽不灵的人。
  这些所谓的正统派,先是怂恿王相国出面谏止,他们痛哭先帝,愤愤不平,当然嘴上明说的理由,还是“圣上不敬先君,恐损德望”。
  王淮准早就将贺洱视为昏君,真心认为当今天子为穆宗择拟平谥而非恶谥,已经足够礼敬先君了,此时当然不会听信怂恿,干脆反驳道:“能损什么德望?历代先君,丧期皆以归天之日始计,圣明如太宗、高宗,甚至遗令子民不可哀毁过度,三月后即允婚嫁宴庆,当今天子非先君孝子,而为兄长,遂臣子之礼,守制九月已全礼法,诸位称‘有损德望’,方为诋毁大罪。”
  “正统派”非但没达成目的,甚至还受到了责备,越发愤愤不平,也不知是谁提议,竟一齐聚到了冯侍郎宅邸,商量着阻谏之事。
  冯继峥自从阻谏立储而未遂,这段时间极为低调,压根就没想掺和国丧提前期除这桩无关紧要的闲事,但又不能倒了“正统派”的气骨,故而只好也跟着痛哭了一场先帝,方才安抚道:“圣上急于匡复社稷,又哪里是为了寻欢作乐方才如此决断?国丧之期未除,市坊气氛压抑,商市难得恢复不提,更关键是不能开科取士、纳举良才,吐蕃、突厥等等夷族待讨,财政人心均需振奋,君国又正是用人之计,也的确不能为了哀悼先君,而延怠军政要务,我等若不以社稷为重,岂非受柄于人?我等并非一君之臣,而为一国、大周之臣,着眼还当以社稷民生为重,不可舍重全轻。”
  事实上君父亡故,孝子当守丧三年,然而从古时起,未免哀礼而误国政,往往皇帝为父服丧,也只有二十七日而已,否则一国之君三年不视朝政,国家还不混乱一团?贺烨为贺洱服丧二十七日,是以臣子之名,为君主服丧,二十七日后公除,民间其实已经能够通婚行宴,但王公贵族、官宦之家仍要禁止婚嫁乐舞,皇帝以身作则,在一年实际乃九月之内,不能行喜宴诸事,但其实已经可以新纳妃嫔。
  不过贺烨并没急着“开枝散叶”充实后宫,其实已经算对贺洱相当礼敬了,那么按贺洱归天这日计算服丧礼期,又哪里称得上不敬先君。
  冯继峥等正统派若真斤斤计较,才是无理取闹、触律违法,御史言官若行弹劾,皇帝完全可以问罪施惩。
  要说来“弟终兄及”,在大周可谓史无前例,“正统派”们没有前例可依,这才固执地认为当今天子仍然应当行“孝子”之礼,穆宗帝归天与治丧有半年之差,守制当以治丧日计算才足够礼敬,他们也不算不通礼法,不过是有违人情。
  但大势所趋,少数人的义愤终将被多数人震服,更何况正统派中,职权最重的冯继峥亦不愿支持,众人也只能偃旗息鼓。
  另有一个必须斤斤计较的人,当然便是穆宗帝的生母小韦氏,可她已经不再是蜀王妃,做为大归的妇人,也只能是在韦元平的面前暴跳如雷,眼下连太后都不想见她,更别说闹去帝后跟前,她一说要去跪哭先君,韦元平甚至吓得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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