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谢党身后一定还有隐凶,才是真正祸首,此人既有能力收服谢、姚众党使其甘冒凶险陷害国相重臣、后系亲族,又能掌握丘兹国内秘情加以利用,胆大妄为以致下令姚潜军部歼灭奉令出征之郑瑛将部,造成死无对证之确凿事态,显然不可能是无权无势之辈。
甚至王公贵胄,也怕没有这等胆量,更何况时至今日,元凶依然潜而未出,只让谢、毛诸人得益。
也许,元凶早已得益,不过世人皆不将其与裴郑“谋逆”一案联想罢了。
关于元凶本就是个极其狭窄的范围,柳小娘子心里也实有指向,可同时心中也还存在不少疑惑,非但不能笃定,甚至自己都觉得倘若心中所疑真是元凶,究及旧案始终大有自相矛盾解释不通的地方。
所以,即便是她得以新生后每当触及旧事都难免愤慨,恨不能为受屈灭族的家人手刃死仇,却也深知只能暂且隐忍,别说真凶尚不能确定,即便是她已经察明始终,要想复仇雪恨,无异翻天覆地!
可眼下的她,已经不是困于深宫只能束手待毙者,而是潜于暗处静待时机,有的是时间筹算图谋。
正自思量,却闻车窗之外有部曲欣喜难捺似乎还带着平安抵京的轻松长吁,打断了柳小娘子斜靠车厢一角的闭目沉思。
“京都总算就在不远,咱们终于又回到长安城。”
她通过王十五娘掀起的帘遮遥看出去。
一片艳阳之下,城墙高固似乎延绵无尽,这时尚还不闻城中喧嚣热闹,更清楚的是冠盖繁荫里莺雀啾鸣的脆音,但那城中,飞宇高阁已然隐隐在望。
是啊,长安城,我总算是又回来了。
柳小娘子轻轻一笑。
——
当京都正南明德门遥遥在望,王柳两家这行车马却在郭外一柳密荫浓遮处停歇下来,但凡外郡入京者,于城门处当然要例行最后过所,由城门守“验明正身”,包括随行部曲仆役以及所带物资都要一一察验,若是那商贾平民只好恭序排列待察,这又需要等候多时,而例律之于世族官员总有宽容,长安是权贵世望云集之处,那些城门守卫可不敢轻易得罪显贵,更别说“十望”之家眷返京,又都有本家子侄迎候通融在前,是以一众部曲仆役虽然免不得排队待察,主人却只需等待家人打点周道来迎,换乘装饰更加精美的牛车入城,根本不需耐着性子候列。
是以各处城门之外依傍着自然景观,就有不少商贾开设的酒肆雅舍,专供远途归来的贵族们略微盘桓。
众人今日抵达的消息也早让部曲通知了入城,王七郎与贺十四又一马当先,早早赁下了一处雅舍,又遣人通知接应者来此会合,及到袁氏等女眷到时,这处别说清场再无外人,便连一桌子果饮糕点都准备妥当。
听说柳家前来迎接者为柳郡公之嫡长子,也即王七郎未来内弟,袁氏才总算放心把柳小娘子“交还”,却又叮嘱身边得重之仆妪:“你跟着去一趟,诸如猜度之辞倒不需说,可七郎听闻那姚姬有意打发小娘子身边仆妇实为确凿,这话不妨告诉萧娘子,再有姚姬之女意图强夺她姐姐腕上珠串不得,恼羞成怒泼人一身汤水之事也是亲眼所见,不妨直说,另外姚姬一路贻笑大方之言行,也告诉一声。”
仆妪不由踌躇:“娘子,到底是柳家内务,若仆一一细诉,仿佛有些过度。”
袁氏又想了一想,摇摇手:“就按我嘱咐行事,转告萧娘子,原本这话该我亲自意会,奈何才返京都,当然要先返自家,不过受人之嘱忠人之事,既途中发生意外,我虽不好理断,也得把见闻告之,况且咱们两家即要联姻,倒也没有交浅言深之忌,姚姬言行不堪,是我提醒一声,也为姻亲之谊。”
待那仆妪领命告退,袁氏才叹了口气。
若是换在从前德宗一朝,她哪会对区区姬妾心生顾忌,德宗帝虽不比得盛世时那几个君主,对政务颇多荒疏而一昧沉湎享乐,往常也偶尔有些荒谬言行,却还能听得进裴相等些臣子谏言,总归还算待下温和,可不像如今!
裴郑灭门不算远呢!
那元贤妃非但出身寒微,居然还是个再嫁妇人,元刺史又是个暴戾无德之徒,姚姬之姐听说甚得宠爱,还真保不住元贤妃会为其出头。
若是因这一桩闲事影响了儿子仕途,甚至被圣人怪罪祸及家族,那才真是得不偿失。
萧氏历来目下无尘,矝傲得紧,哪容一姬妾败坏柳氏门风,有她与那姚姬打擂台,姚姬也顾不上寻王家是非。
再怎么说,柳家也还是当朝权贵,韦太夫人可是太后姐妹,女儿又被封贵妃不久,眼下是实际上的后宫之主,总不至于被这么个姬妾治服。
她既不能被区区姬妾当众要胁服软,又需得顾及小人生事,只好这般明面使绊“祸水东引”了。
但愿萧氏还如从前脾性,恼怒起来干脆发落了姚姬,即使元贤妃不满,宫里头还有柳贵妃与太后降服,圣人就算着恼,也只会记恨柳家。
然而袁氏忽然又想到自家儿子眼看就逃不脱迎娶柳氏四娘,那可是裴逆嫡亲外孙女,相比姚姬,这才是更大隐患,不由又愁眉不展。
第9章 初见嫡母
源平郡公嫡长子柳三郎现年十五,因母孝除服,才刚刚得了儒林郎的散官,也是享有官俸的人了,不过并没有授以职事,即使如此,也已经获得了出身,不需再与诸多生员咬牙硬拼科举一途,长则三、五年短则一、二年即能授以实职,这便是门荫。
可是对于柳小娘子而言,直到瞧见这位表弟,才真切意识到三年已经在眼睁眼闭间过去。
当时大祸未至,祖父大寿,圣人不但特允她回裴家拜寿,甚至亲自陪同,那时小表弟还是个十二岁的孩子,虽然开口之乎者也又刻意于模仿文士风采,始终稚气未脱,故作老成的模样逗得姑母摇头祖父开怀。
然而眼前少年,不仅拔高了个头,举手投足间的沉稳也不再显出刻意,更兼眉心拢肃目如冷电,甚至让人产生“望而生畏”的感观——比如柳艳绝小娘子就被大堂兄这一眼看来吓得眼泪汪汪,转身扑进了姚姬怀里直喊“恶人”。
“荣获”恶人之称的柳三郎这才觉得几分尴尬,瞧见另一堂妹也仰着面颊直盯着他瞧,未免把这位也吓哭了,才犹犹豫豫地伸出居然已经带着硬茧的手掌来揉了揉女孩软绵绵的发顶,稍微牵了一牵唇角。
被“小表弟”摸了头发讨好的“裴皇后”强忍着由然而生的怪异感,默念道“我需适应”,立即拿出招牌甜笑来回应,又像模像样一个揖礼,道声“阿兄安好”,终于使得柳三郎剑眉一动,唇角又再了挑高了些,却屈起手指轻敲了一下女孩儿的脑门儿:“故作老成。”
柳小娘子紧紧抿了唇,从前这话是她打趣小表弟的常用语,不想如今却被原样送还!
一时意识到至亲者如今能见唯余表妹表弟二人,柳小娘子就更生了几分亲近,不过她还不及多说几句,就被一身着青衣之中年妇人牵了手:“小娘子可还记得仆?”
“阿媪。”虽然面前这位衣着也算素雅,发上甚至簪着银钗,不过早先见她与姚姬施礼,就柳小娘子判断应当是仆妪,既问是否记得,想来从前也曾随嫡母南下,唤声阿媪应当不错。
“这位是娘子身边管事萧媪。”傅媪提醒自家小主人。
竟是赐以主家姓氏,看来甚得重用了。
柳小娘子又是甜甜一笑:“父母大人可都安好?儿在他乡,十分挂念。”
萧媪惊讶一笑,不由颔首:“三年不见,小娘子礼数这般周道,可见姜姬教导得好。”却又是一叹,有些伤怀故人已逝。
柳小娘子这时实在无法对“本身”逝去的生母产生真挚的哀悼之情,再者也拿不准过份挂念庶母弄得哭哭啼啼会否反而引嫡母不愉,是以也只是缄默略有些伤感的模样。
萧媪却又很快平息了心情:“快些上车吧,娘子可盼得久了。”
一路之上,至始至终,萧氏面前这位心腹仆妪除了初初与姚姬那个见礼,就此对她视若不见不闻不问,导致姚姬越发愤愤不平。
她也是见过主母萧氏的,真真骄傲得很,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不就是出身尊贵些么,又没生出个儿子来,有什么了不得?这么一想居然就冷哼出来,又猛地惊省,倒耗费了几声干咳狼狈掩示。
及到牛车穿街过坊,缓缓进了位于永嘉坊的柳家大宅角门,一行又换了软轿,姚姬终于又获了与女儿独处的机会,赶忙贴在耳边紧声叮嘱:“过阵见了嫡母,记得要伶俐些,别忘了阿娘叮嘱你那些话,你再重复一回。”
当听女儿一字不漏地说了一遍,姚姬这才满意,轻轻一笑。
别看那孽障讨了王家主母欢心,就以为能咬死是她推了落水,当时王家人可没在场目睹!本来打算在途中威胁一番,让她不可胡言,孽障从前可是与她生母一般不济,喝上两句就眼泪汪汪,还怕不服?哪知王家主母却偏管闲事将那孽障看得那般要紧,一步不离,竟始终没让她得到机会。
不过还好有了对策,大可反诬那孽障受责。
软轿行进不久,就放下在一处月亮门前,显然不是直通后宅正房所在,柳小娘子只听傅媪问道:“娘子眼下仍旧住在无衣苑?”
“可不是,太夫人一早建议迁往正房西侧院,说是无论掌管中馈抑或晨昏定省都方便许多,可娘子依旧图清静,坚持住着无衣苑。”
柳小娘子一听“无衣”二字,就想到《诗经》名篇里那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记忆里立即浮现出萧氏那张冷丽的面容,只觉她这周身气势倒适宜居院之名,当被乳媪牵着往里,又见这处院落廊下多的是奇石峥嵘,一朵芳菲不见,便是碧植也尽是挺拔昂然之态,不免暗暗揣摩,从前虽与萧氏并不常见,更说不上熟识,只觉她寡言冷淡连打扮着装也简雅利落,今日一看居处装饰,更笃定萧氏应当不喜那些锦簇华丽。
沿着回廊走了一歇,远远瞧见朱白相间的一座屋宇,却早有个婢女等在转角,笑吟吟地上前见礼,也不多话,只领着一行又拐去后一重小院,这才看见一株孤零零的梅树,值此季节自早已无花,只余枝杆虬劲。
“娘子还在会客,七娘、九娘两位又在听讲,请姬人与两位小娘子在此间稍候。”婢女停在靠西一间厢房前,微微屈膝解释道。
厢房里布置也极清雅,壁上垂挂绢画,主位却设着屏榻,两旁是四方矮榻,榻前设着小几,似乎是萧氏与家人亦或熟客闲坐说话处。
柳小娘子在阶前除履,仍由乳媪牵引着进了厢房,自觉拣了右侧末端矮榻跽坐,一丝不苟的模样。
这就越发显出大剌剌在屏榻上垂足而坐的姚姬,以及干脆躺倒在上的艳绝小娘子是多么“粗野”了。
虽说大周此时已经出现了靠椅马扎等坐具,前者却没得到推广,唯宫廷抑或王府才有设置,马扎条凳更是胡人家中常备,虽也有贵族聚会时选择,图个新鲜罢了,多数情况下还是讲究跽坐之礼,便是盘膝趺坐也要得到主人抑或长辈许可,垂足与倒卧就更显失礼了。
萧媪将三人的言行看在眼里,并没有理会姚姬,而是对柳小娘子笑道:“小娘子途中多有劳累,这时勿需拘礼,趺坐着就是。”
“有长者在,儿不敢失礼。”
萧媪挑了挑眉,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