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谢氏虽也属大周著姓,可两代之内,自从肃宗帝时,京兆这一支就不受重用,谢饶平之父祖,甚至伯叔,品级最高者不过是下州刺史,其本身虽年少成名,由明经科及第并夺状头,可也候职八年而无授,不过后来今上得储,谢氏作为韦氏姻亲,才被德宗帝封了个畿县县尉,正九品下职官,哪知德宗驾崩,短短几年间,这谢饶平就能位及相国!
提拔之速,大周两百年来只此一人。
贺湛继续说道:“除谢相国以外,政事堂诸多宰相,分别落于韦、毛、李、霍等家,皆为力指裴郑谋逆等党羽,要么以谢相国为首,要么跟奉韦相国……值得注意者是,与京兆裴氏数代姻亲之薛氏,竟也以参知政事一职入相。”
薛家?柳小娘子总算挑了挑眉,那双与稚嫩面容及不相符的眼睛,又再深遂下去几分。
“更有诸如姚潜等……”
姚潜!柳小娘子不由握紧扶铁——这位可是告发裴郑谋逆的关键人!
“自打潘逆拥兵自重,朝廷便调姚潜领军讨伐,屡战屡败,导致领土丧失,可这姚潜非但不受责罚,反而平步青云,眼下已为安西都护,如今看来,姚都护与谢相国过从甚密实为天家信臣。”
裴郑灭门已逾三载,经过那番血腥杀戮,眼下再无人敢提当年谋逆一案,而获益者们,自然也逐渐显山露水。
“毛相国当年不过大理正,只因察明谋逆大案有功,一跃而为宰相,如今,他视谢相国马首是瞻。对了,将姚姬撮合给柳少卿之元刺史,正是毛相国从前属吏,三年间大获宠幸,元刺史那再嫁侄女,因为太后千秋宴献舞竟就被圣人看中,封为贤妃。”贺湛说到这儿略微一顿,仔细省度,见被他拥乘的女童神色依然不变后,唇角倒牵起一丝极为讽刺的笑容:“元贤妃也就罢了,裴后薨逝,谢相国之侄女原为皇后大热之选,不想后来却连贵妃之位也失手,眼下被封淑妃。”
这事似乎更值得玩味?柳小娘子唇角亦笑。
又听贺湛说道:“我甚至察探清楚,当日在鲜滋斋意图威胁店家之文士,正是毛相国之堂侄,多年不第,毛相国得重后,才得了恩荫,如今是要往长安上任,竟将任京兆尹!”
虽然自打肃宗之父建宗时起,大周官场已然诸多蔽病,天家任人不贤时有,然而此等多年不第者一忽就得从三品京兆尹之重职,确为开国至今屈指可数之荒谬奇闻。
“那位与之争执者,虞山邵九郎也为著姓之后,祖父曾任歙州刺史,不过其父早逝而未授职,眼下却是欲往京都投考,邵九郎耿直又多狷狂,其文采虽有,性情委实不适仕途,如今又得罪了正当权贵之毛家子侄,今后只怕更加坎坷。”
贺湛说完之后,没得他那“裴五姐”别外叮嘱,猜测着应当是这些官场人事太过杂繁,而她眼下虽获新生,然这身份以及年龄又实在不能干涉许多,便就打住,说起另要:“有一事,眼下世人多有疏忽,柳氏之太夫人,即尔如今祖母,虽出身京兆韦氏,却并非与太后一母同胞。”
柳小娘子一怔,下意识想到柳家太夫人难不成是庶出?不大可能吧,柳家京兆十望由来已久,虽自德宗以来风头略逊裴家,且这太夫人是继室,不过却是宗妇,韦氏虽是著姓,也曾出过垂帘听政辅佐幼帝的端慧文皇后,不过家族相比京兆十望仍显势微,这位韦太夫人从前又无才名服众,若是庶女,怎么也不能嫁入柳家为宗妇。
只听贺湛立即解释:“韦太夫人与眼下谢相国之妻韦夫人皆为嫡出,反而太后却是庶出。”
柳小娘子大讶——韦太后可是她的“前婆母”,她竟从未听说太后原是庶女!不过立即又释然了,德宗自其元后薨逝,多年不册中宫,唯有韦氏育有皇子被封贵妃,宠冠多年,虽未及后位,但因十余年间德宗唯一庶长之故,韦氏母凭子贵,当然不会再有人议论其为庶出,更何况韦妃之子后来得储,眼下更为九五之尊,哪还有人再提韦太后庶女这层身份。
“更值得玩味者如,眼下韦相国也为庶子,当然是韦太后一母同胞,不过韦氏一门除韦相国外,倒未多得信重,至少相比谢、毛等远远不如;再有,韦太夫人本为继室,若说圣人体恤亲眷,理当照应太夫人亲生之柳少卿,然而,反是元配嫡长柳誉宜被封郡公;再说尔父柳少卿,原为富阳县令,一年多前就至任期而返京候职,直到柳贵妃受封,总算调任京官,虽是太常寺少卿官位,相比而言,真不如柳家二房庶出之柳敬宜,早早就提擢为左拾遗,官品虽不比少卿,却为圣人近臣跻身门下省。”
这话就差直接点明了,或许韦太后与柳小娘子如今祖母韦太夫人之间有隙,才致于这般重用柳氏元配嫡长及庶子,意在警诫太夫人。
柳小娘子微微一笑,之于许多事由,眼下结论尚早,不过得知这些蹊跷后,自然比一无所知盲人摸象更加有益,至少,让她有了个大致方向。
于是小丫头才总算开口:“带我跑跑吧,这时节,春暖风和,又值这田野自然风光,妄顾岂不可惜?”
一句话说得贺湛心头大悦,一紧缰绳:“你坐好了。”
当马蹄疾疾,踏着春阳往前奔跑,青山碧野擦肩退后,贺湛却忽然听得一句极其细微却又真诚的话:“十四郎,还能与你相见,我之庆幸。”
第8章 长安,我回来了
当柳小娘子还是大周裴后之时,她其实并没太多机会关注政事,是因她的父祖虽知她自幼聪颖、博闻强记,却认为眼下国运虽不比盛世富强,到底还算承平,之于望族闺秀,只要知礼、识书、习算足矣,然眼下周人无论君臣贵贱皆爱音律,有那天赋习得曲谱更好;再习经史,不过也是谨防万一家族落难子弟不得入学的困境,可传家学不至起复无望罢了。
若非她因与莹阳真人投缘,拜入门下,时有那些士子因为科举投卷造势拜访真人,不乏争论政令大抒己见,从而使她也耳闻几分官场民政之事,又因闲时无事用心于律令法规,莹阳真人又惯爱与她探讨,更加深了对世情政务之了解,也不会有后来因一时兴起,试答进士科考题,居然能得考官大为惊赞的事。
然而,当年她自入东宫,出宫不便,后又母仪天下,更是禁步于深宫,反而不似闺阁时自由。
父祖家人也从不曾告之她前朝政务,直到家门遇祸大难临头,她才骤觉险恶。
她的祖父深得德宗帝信重,当年力主立长,终于使得德宗帝采纳谏言。
德宗元后崔氏,深得帝宠,奈何早逝,唯留一帝姬而无皇子,当年崔氏健在时,后宫嫔妃几乎空置,便连眼下太后韦氏也多年无宠,还是德宗之母卢太后不满崔后病弱强制德宗雨露均沾,而韦氏实有运数才为德宗生下庶长子。
然,当大皇子即当今圣上十五岁时,不知何故,德宗非但未立韦氏为后,反而另娶病故之崔后族妹小崔氏为正妻,不久,小崔后生下嫡子。
只小皇子四岁时,德宗帝忽然咳血晕厥,龙体实在堪忧。
于是朝臣谏言立储,裴相忧虑国无长君会造成重臣专权,谏言立长实为耿耿忠心。
德宗采纳后,令裴相长子为太子少傅教授储君,并赐婚,使裴相嫡长孙女嫁太子为正妃。
然只一年,德宗病逝,储君登基,又再两年,裴后之父族与母族裴郑两家即入罪族诛。
她如今想来,一切仍然那般仓促似乎毫无预兆。
起因为祖父上谏圣人,称新厥复起广征部盟而野心张显,恰逢新厥欲兴兵大周属国丘兹,丘兹王求援,祖父力谏出兵援助阻止新厥坐大扩势,圣人不加思索采纳所谏,并下令让当时身任沙州折冲都尉之郑瑛为将,率部支援丘兹,后,为保万全,又令伊州都尉姚潜为副将,先不出征,是防万一事急后援接应。
郑瑛即为裴后之母嫡亲长兄,因郑家子侄多掌军职,是以多年军旅历练后被受令镇守边戍。
哪知郑瑛出兵丘兹,却遭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而姚潜具折回禀,却称郑瑛入丘兹不久,丘兹叛臣便勾联新厥意欲图谋权位,毒杀国君,使郑瑛之部入陷!姚潜正欲后援,郑瑛部众却逃回一人,称丘兹政乱竟是郑瑛之谋,意在引新厥入境,夺西州、伊州等境直入阳关。
姚潜得讯后不敢吊以轻心,当郑瑛率部退回边隘而不愿轻率出迎,郑瑛恼羞成怒意欲攻城,谋逆之意显明,姚潜不得不奋力抵抗,本欲活捉罪逆交审,奈何罪逆宁死不降,最终只好将郑瑛叛部歼灭。
于此,御史中丞谢饶平等纷纷弹劾,直指郑氏谋逆,请上严察,并将裴氏也牵连在内。
紧接着便是裴相府一幕僚忽于家中暴亡,大理正毛维搜出书证,竟是裴郑暗谋签属盟状,意图趁新厥侵吞丘兹,而丘兹叛臣意欲夺权之机,导致大周援军受新厥重创,裴相即可借机上谏对新厥发动全面战,使郑氏掌握重兵在手,反逼京城!
当初新厥有复兴之兆时,裴相也确实谏言德宗出兵镇压在先,将威胁扼于萌芽,奈何德宗十分抵触战事,没有纳谏,哪知到了这时,竟成为裴相早有逆谋之心的罪证。
这一事件致使朝臣大哗,谢饶平一党固然死咬裴郑不放,然,亦有不少官员纷纷质疑唯姚潜一面之辞,郑瑛之部无一生还而死无对证,那书证更显无稽,真要是关系生杀荣辱之谋,又哪会留下笔书任人察抄。
然而,圣人最终决断将裴郑入狱,着谢、毛二人并同刑部尚书李济主审此案,另,郑氏姻亲潘氏也受牵连入狱待审。
而潘氏一庶子潘博,原为婢生子,因深获德宗心意竟授职营州都尉,当时因安东都护府所辖已被逐渐强大的北辽侵吞,营州便为边防重镇,潘博手中兵权实比普通都尉更胜,既潘家受牵,天子贺衍当然要将潘博卸职察办。
哪知,潘博却探得京都有变,不肯束手就擒,不但斩了诏他回京之天使,更与北辽勾通,称只要北辽出兵助其抵御贺周,他便臣服于辽,岁岁纳贡。
潘逆之行无疑使裴郑坐实罪名,从郑瑛被歼后起短短两月内,圣人便下决断施以族诛重惩!
柳小娘子如今想来那些惊心动魄之巨变,仍然激愤难捺。
裴、郑二氏为大望之族,自肃宗以来更为显赫,倘若真有谋逆之心,又怎会这般轻易就被天家连根拔起?那潘博一介孽庶尚能拥兵自重,事隔三年,堂堂大周竟拿他无可奈何,眼下就连蓟、平二州眼看也要被侵吞了去!
潘博是反了,但即使他束手就擒,结局也不会有任何改变,这个阴谋分明从支援丘兹就已经布成,步步紧逼,便是要将裴、郑至于万劫不复之境!
她之父祖历来忠耿,但行事却不果狠,为官多年虽难免与人互有芥蒂,却并无结下深仇大恨。
那么便只余唯一因由,裴郑两门显然是被他人视为拦路虎,不除不快,而且要彻底根除。
眼下看来,裴郑遇祸,得益者无非谢、韦等人,包括柳家。
而柳小娘子固然坚信裴、郑二族清白,当然会怀疑是姚潜将部早有祸心,借口舅父郑瑛具叛逆之心而全歼所部,再由谢党牵连裴氏一族,可依他们的能力,当时显然不足以将裴郑这等经世大族连根拔起。
谢党身后一定还有隐凶,才是真正祸首,此人既有能力收服谢、姚众党使其甘冒凶险陷害国相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