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任氏玉华的双十年华,都已经过去了四个年头,如今依然还是晋王府媵人这个起步的品阶,她虽从未在乎过这些“虚名浮利”,然则八年转眼而过,渐至人老花黄,她并没有如愿获得贺烨的盛宠,膝下亦无一男半女,两年前虽说促成了婢女前溪承宠,奈何晋王妃仍然没有放宽避子汤的授意,任氏甚至为此特地向太后打过小报告,期望太后提醒晋王妃莫太“妒悍”,却不防她那封告状信,被大明宫的宦官高玉祥截留,压根就没再太后跟前提起,太后自然也不会为她作主。
高玉祥深知太后视晋王妻妾皆如棋子,但相比起来,晋王妃这枚棋子更有利用之处,他原本还甚感念十一娘当年救命之恩,举手之劳当然不妨报答,哪里会容任氏如愿,再者说,晋王已经有了嫡长子,恰好能被太后利用,任氏有无子嗣根本无关大局,更不提前溪这个区区婢女,任氏等人的密报皆由高玉祥阅检,择其重要上报太后,争风吃醋的事算作重要么?高总管简直嗤之以鼻。
任氏迟迟没有盼来太后撑腰,也只以为太后仍为她暗杀惠风牵连茂林一事耿耿于怀,识趣的没有再提,心中却很是忧愁。
然而终于盼来了太后下达终极任务!
从阿禄手中接过密信,以及两盒具有神奇作用的口脂,任氏一面兴奋雀跃,一面又忧心忡忡,然而她这时连前溪都不能商议了,只好将复杂的心情绝顶的机密告知乳母。
“太后下令毒杀晋王殿下?”
乳母虽说对这个早晚都要下达的任务心有准备,可人便是这样,在某个安逸平静的环境生活得久了,不由自主便心生期待,盼望着这样的宁静能够长久延续下去,突然面临变故,震惊之余,更多的是忧惧与怅惘。
在太原的八年,任氏这位乳母不知不觉习惯了晋王府里养尊处优的日子,晋王妃是个宽容的主母,除了最基本的防杜,对姬妾并不算苛薄,就更不说从来不曾为难仆妪,当然,这个前提是仆妪不要居心叵测——不提别个,单说柳孺人,因着无嗣彻底歇了“转正”的念头,对王妃再无威胁,纵然脾性骄纵倔强些,王妃也没再对她斩尽杀绝,这两年晋王殿下渐渐冷落了柳孺人,王妃并没有落井下石,与从前一般对待,看上去两人反而更加亲厚了。再说那元氏,可怜见的,怎么折腾也无法承宠,甚至对王妃从不服软,王妃也像没元氏这个人般,依然容她养尊处优自由自在。
至于一贯乐于奉承的秦氏、齐氏,包括那个宫人灵药,无宠归无宠,不也一样锦衣玉食。
扈氏、前溪等侍妾,除了不能生养,再怎么得宠,王妃历来便不打压,当真是以和睦为贵。
任氏乳母深感遗憾的竟是——
可惜男主人是晋王,可惜晋王为太后不容,可惜自家娘子不得不争取毒杀晋王的任务,否则这样平平静静到老,也算喜乐,乳母甚至深深的怀疑,当娘子得逞,为任氏一门争得荣华富贵,膝下无子可以依傍,将来是否还能过得这般安逸,小郎君已经娶亲了,新妇还不知是个什么性情。
可乳母当然明白,她的主人任姬没有选择,她也同样没有选择,她们有一万个胆子,都不敢违背太后之令。
乳母的心情也很复杂,一面为任姬以及自己的将来忧虑,一面不舍长久以来的平静就要终结:“前溪虽得宠幸,毕竟未有子嗣,要是晋王此时……媵人拿什么与王妃母子相争?!”
“太后哪里会为我处境考虑?”任氏长叹,她歪在软榻上,远远的铜镜映出她模糊的容颜,其实她不需细看,她知道自己青春虽大、风情仍存,可又有什么用呢?在晋王贺烨眼里,她从来就是可有可无,八年过去,再美丽的容颜也已经看厌了,就连柳婷而都已“色衰爱弛”,扈氏眼看也风光不再,胜出的人唯有晋王妃,因为晋王妃有儿子,甚至还是晋王唯一的子嗣。
“我拿什么跟柳妃争?我也唯有这最后一个机会了。”任氏坐起身来,戚容一扫而尽,慢垂的眼睑下,厉色与锋锐一掠而过:“燕国公已然夺回榆关,荡平营州指日可待,太原繁荣昌盛不在长安之下,就连幽燕,也因推行新政有望胜于往昔,所以秦氏没有必要还活着,柳妃也没有必要再治政晋朔,至于晋王烨,更是死期已至!杀晋王,误导柳妃处死秦氏,太后为审明此案,必定会召我等回京,而岭南内乱已然平定,突厥王部威风扫地,太后接下来要做什么呢?便是斩除蜀王,废天子,再立一幼帝继续把控朝政。”
说着说着,女人冷笑渐深:“没有人比贺信更加合适,可柳妃固然为贺信生母,并兼才智不凡,可她成了太后,韦太后便只能是太皇太后,与天子中间隔着一个精明强干之太后,太皇太后又怎能放心?”
任氏挑起眉梢:“是以,正因柳妃才干,太后必不容她,柳妃杀秦氏,罪燕国公,燕国公虽与秦氏这孙女有隙,又怎能忍气吞声?太后必然会借燕国公这把刀,除柳妃,可贺信年幼,不能没有母亲教养,还有谁比我更加合适?!”
乳母因任姬的话震惊不已,她奶大的小娘子,难道,难道……难道真能成为大周太后?
第1078章 因悲苦而狠绝?
好一阵,乳母才将目光关注那两盒口脂:“这是?”
“是毒。”轻轻吐出这两字,任氏又再柔弱无骨般斜倚软榻,她拣起一盒口脂,放在雪白的掌心,两枚克意留得妖艳的指甲,刮过雕漆的盒盖:“据说,此毒名为风流毙,抹于口/唇,沾之则死,此乃太后所赐,毒效勿庸置疑。”
乳母惊道:“这岂不是让媵人舍生投毒?固然能使晋王暴毙,媵人怎能自保?”
“投毒分为两步,故口脂方有两盒,单染一盒之毒,并不致命,当两种剧毒皆入体内,才致立毙,吐血暴死。”任氏小心翼翼启开盒盖,看那与普通口脂别无差异的物什,似乎也甚犹豫:“世上果有如此奇异毒物?”
“试试便知。”乳母虽说难免贪念平安喜乐,到底还是对主人忠心耿耿,她也没法不忠心耿耿,谁让她的子女孙儿,尽在任知故控制?所以生怕任氏一个不留神,不及毒害贺烨,先就中毒而死了,乳母简直就是把那口脂劈手夺过,却小心翼翼没有沾染手指上,一思量,计上心头,说道:“莫如先用狸奴验证。”
时下所称狸奴,其实便是猫,贺烨与王妃皆爱饲养玩宠,姬媵们不知王妃是“逼于无奈”,尽皆效仿,但当然没那胆量当真饲养猛禽,如齐氏便养了两只猎犬,任氏却偏爱狸猫,养着七、八只,死一只当然不至于引人动疑——晋王府这么大,随便找个地方埋葬就是。
而验证相当成功,鱼骨沾染一盒当中口脂,狸猫吞食后尚且活蹦乱跳,再用鱼骨沾染另一盒,狸猫吞后七窍流血而死。
任氏用手掌挡住眼睛,不忍见玩宠惨死的尸身,连声下令乳母“快快处置”,她养这些狸猫,倒是付出不少心思,她又没有子女,一片爱心也曾当真付予玩宠,然而为了自己的生存,她不得不亲手毒杀了爱宠,此刻锥心刺骨的伤恸,几乎让任氏忍不住歇斯底里的发作,她很想质问上苍,为何要让她生活得这般艰难,她只是一个女子,并不是天生心狠手辣,为什么她明明生于世族,却不能像其余世族闺秀那样高贵优雅的活着,她也想做一个善良的人,无忧无虑的生老病死,她其实比任何人,都要痛恨机关用尽杀人害命。
这一刻任氏想起了她的童年,懵懂尚且不知人世艰辛,却就感知了她的父亲从来不喜欢她,她明明是父亲第一个孩子,理当被奉为掌上明珠,但父亲却那样冷漠,给予她的关爱甚至不如那些歌姬侍婢,还有她的祖父祖母,对她同样冷漠苛厉,直到这时,她还记得年幼的她因为在祖母面前打了一个喷嚏,便被施以重罚,祖母一边斥骂她“不懂规矩”,一边让仆媪责打她的手掌,她越是哭泣,责打越重,所以她不得不咬牙忍痛,连小声哽咽都不敢发出。
“大母为何厌恶我?”她曾经这样问她的母亲,唯一关爱她的亲长。
“华儿,因为你是女孩,你阿耶与班氏成婚多年,不曾有子嗣,你大父大母切盼长孙,所以他们希望你是男孩,可你不是……华儿,阿娘无能,恐怕不能保护你,不能予你平安喜乐,不能予你荣华富贵,你要记得,想要美满,想要尊贵,只能靠你自己争取。”
从那时起她就知道了,她的人生从来要比旁人艰辛,所以她比母亲还要虔诚,日日不忘祈求上苍,终于母亲生下了弟弟,欣喜若狂的祖父祖母不再骂她为“丧门星”,她又依靠着对弟弟无微不致的照顾,终于获得了祖父祖母难能可贵的关爱,她明白她的宿命就是为了弟弟付出,她只有成为弟弟的依靠,帮助弟弟出人头地荣华富贵,她的家族才会认可她,维护她,所以当父母为她拟定成为太后刀匕的道路时,她听天由命并且以此作为信念。
可这条道路有多么艰辛,直到嫁入晋王府,任玉华才有了切身感受。
别看她刚才在乳母面前胸有成竹、志气飞扬,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胜算其实不够五成,韦太后直到如今还不放弃对柳妃示好,说明柳妃仍有利用之处,就算将来柳妃落得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她真能如愿占得便宜?大周也许根本不需要有太后,太皇太后与天子之间,也许根本不需要间隔着其余人,她的付出,太后完全可以报答给她的家族,她的父亲与弟弟从中牟利,而她再也没有利用之处。
父亲从来不是她的倚靠,她如今只能寄望弟弟能够感恩图报,她的余生才不至于太过苍凉。
事到如今,纵然前途渺茫,可她还能有什么选择?她手里的利刃,必须要捅进贺烨的胸腔,转而让秦霁承担罪责,又得让晋王妃做为污陷秦霁的主谋,她才至少能够活下去,至少尚有荣华可期,她不甘这么多年的艰辛隐忍功败垂成,是善良与慈悲先舍她弃她,所以她只能选择恶毒与果狠,既难免死后永坠阿鼻,至少活着要显荣,再说任氏从来没有相信过佛家众生平等善恶有报的宣扬,否则世上又怎会有尊卑贵贱?她坚信的是在此世道,只有心狠手辣的人才能胜出,比如韦太后,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何尝慈悲过?
这是一个恶魔当道的天下,慈悲的佛祖早已无奈地闭紧眼睛。
任玉华默默将计划完善,她先是与阿禄私下沟通,再一次得其“必当力助”的保证后,终于找来了前溪,启动暗杀计划必须心腹,而这个心腹非前溪莫属。
经任氏条理清晰的面授机宜,前溪只不过短短的愣怔,遂拜地称诺。
“你自承宠以来,秦氏便主动示好,她心中盘算,无非也是寄望你生下子嗣后,能许她养育膝下,却没想到,这是在自掘坟墓。”任氏冷笑,看向前溪:“你难道就没为自己打算过,毕竟让你承认毒杀晋王,便指证秦氏,你自己也是罪责难逃。”
“婢子姐妹二人孤苦无依,若非主家收容,早因饥寒致死,婢子甘为媵人出生入死,唯一放心不下,只有舍妹。”
任氏长叹一声:“你们姐妹父母双亡,身世也是可怜,你在我身边侍奉这些年,历来忠耿,若非不得已,我何尝忍心让你冒险?你放心,待回长安,我立即恳请阿母让你妹妹脱籍,为她择一个如意郎君,她今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