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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显然十分赞许晋王妃这个离间的计划:“潘博已为舒妃助势,相当不利于萧后母子,倘若北辽不再助其兵力,我大周将其剿灭便是轻而易举,无论对于北辽萧,抑或大周而言均为有利,相信明空必然不会拒绝这个提议。”
但是晋王妃的计划当然不是真正要与北辽大王子结盟,助其登上王位!
第933章 丢了性命
十一娘当然不敢担保大王子是否会履行承诺,一但夺得王位,便会打消进逼大周之野心,她的计策是先放返明空,利用明空,坐实大王子的谋逆之心!
明空被捕三年,虽然没有背叛故国,却也舍不得自寻短见,说明他并没有真正绝望,不管他是否愿意游说大王子,都不会拒绝借此机会返回北辽,可是在北辽王看来,明空已然是投敌叛国的罪逆,所以明空就算返回北辽,势必也会避人耳目,私下与北辽萧取得联系,向大王子剖白冤情。
十一娘自请安排明空出关之责,却暗中将此事泄露给潘博派遣来晋阳已然暴露,但事实上并没有进行抓捕的营州佃作,这样一来,舒妃当然会听闻明空已经偷返北辽,作为大周派遣的说客,唆使大王子暗害北辽王起兵谋逆的不恕之罪。
无论明空与大王子是否中计,无论北辽萧是否会孤注一掷,舒妃必然都会不遗余力坐实大王子之罪责,北辽萧可不同大周贵族,没有起兵谋反的实力,事实上北辽建国之前,萧氏与耶律氏同为实力相当的两大部落,可以说如果没有萧氏支持,耶律氏不可能统一各部建国。
因而北辽建国之后,不仅坚持与萧氏世代联姻,甚至分封萧氏领地,允其屯兵,在北辽这样的封地称为头下军州,萧氏又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王族与后族之间一旦兵戎相见,战火便将在北辽领域彻底点燃,那时北辽王根本没有余力再支持潘博,这样一来,便到了大周军队收复幽燕的绝佳时机。
十一娘虽然没有表示支持武威侯暂缓之谏,但她的绝妙好计无疑正好与武威侯的主张契合。
谢饶平看完这封密奏,倒是发自内心连连赞叹:“晋王妃果然不负太后寄望,其智计才能,可谓巾帼不让须眉,远非莹儿能比。”
“论起治政等等大事,莹儿见识的确不如伊伊,但比起更多闺秀,她也算得出类拔萃了,比如她建议广设工窑,的确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赋收不足之难。”
谢饶平连忙谦虚:“这都全靠太后教诲。”
却说起另一件事:“于悟雍收到晋阳来信,说是阮岭竟然坚持要和离……”
“怎么,于悟雍竟然不舍得岭儿这么个女婿?”太后眉头高高一挑,显然有讥鄙之意。
谢饶平顿时一愣,他的确答应了于悟雍走此一趟,恳请太后为于氏做主,一来于悟雍是他党羽,再者阮岭当年与于氏成婚,毕竟也得太后允可,甚至亲自赐婚,谢饶平以为太后不会赞成阮岭胡作非为,却没想到太后竟然是这样的态度,他立即缄口不言了。
“于氏当初,便一再怂恿岭儿讨要封爵,为此夫妻两个便有不和,岭儿前往太原,她也借口要侍奉晋安,不愿跟随,这回才去晋阳,竟然自作聪明与毛维串通一气,意图让岭儿攀附毛维,甚至叫嚣出岭儿贪好薛绚之男色,一无是处,不靠于家提携不能出头那话,我竟不知,于家竟然如此了得,岭儿是我外孙,喊我一声外王母,竟然还要靠他们提携?”
“臣,并不知于氏如此狂妄荒唐。”谢饶平只好请罪。
“于氏眼高过顶,自恃世族矝高,却不看看她如今是什么处境?婆母不喜,丈夫厌鄙,便连娘家父兄也不愿白白养她这么个闲人!你当于悟雍为何让你为这说客?那是因为他那长子根本不愿让于氏这个妹妹大归,这才唆使于悟雍出面斡旋,什么名门望族,表面风光罢了,自于章秀死后,几个儿子分家别居,于悟善这一支子弟尚可,反观于悟雍,他虽是长子,文治武功无一出色,父子两代还不善经营,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可笑于氏毫无自知之明,一心企图着诰命夫人!”
韦太后大发一番雷霆,当然不是真为阮岭这个外孙不平,而是她从于氏的言行之间,意识到于氏必定察觉了晋王是个将死之人,别看晋王妃眼前风光,迟早也会落个鸟尽弓藏的结局,否则于氏为何迫不及待攀附毛维,丝毫不在意晋王妃会否震怒。
于氏为何知道这等机密,当然来源于娘家,于悟雍可不算太后信臣,那么自然就是谢饶平不慎泄露。
纵然太后的确迟早要取晋王性命,但她却并不情愿这等狭隘恶毒的心思广为人知,毕竟贺烨又不比得野心勃勃的蜀王以及贺淇,是罪有应得必须铲除之人,太后表面上与贺烨母慈子孝,当然不愿被人议论她是口蜜腹剑,不容德宗嫡嗣。
倘若谢饶平今日不提这事,太后倒也没有必要大发雷霆,影响与谢大相国之间青梅竹马的情谊,寒了这位忠诚无二不离不弃的信臣之心,此刻虽说将于悟雍一系痛批一顿,到底还是没忘安抚:“我也知道,多数世族固守成见,于悟雍既然愿意投效,饶平自然会予以重视,关键事宜略微点醒不算过错,饶平想必也没想到于悟雍竟然会将这些禁秘告知一个出嫁女,我不是怪罪你,只必须提醒你今后识人多多留心。”
谢饶平总算是舒了口气,再听太后说道:“于氏是咎由自取,岭儿未曾直接予她一封休书,已经算是顾及夫妻情份,饶平莫忘转告于悟雍,让他好生教导子女,今后行事,可不能再如此张狂。”
从篷莱殿礼辞,走出老远一段路,谢饶平的脸色才终于有所缓和,而根据他对太后的一贯了解,当然明白最后那句叮嘱的言下之意,于氏这回是真真触犯了太后恶忌,可教女无方的于悟雍如何能担保于氏就能痛改前非?
只有死人,才不会再有机会胡言乱语。
谢大相国于是立即召于悟雍来见,问明竟然是他将晋王迟早会死于太后之手的机密告诉了妻子,那短见的妇人立时担心女儿将来前途,于是面授机宜,提醒于氏此去晋阳,务必想办法说服阮岭向毛维投诚之后,谢饶平简直恨不得一巴掌赏给这个党羽,好容易忍住,才沉着脸交待:“令媛因犯恶疾,原该被休,阮长史顾念夫妻情份,方才提出和离,为防令媛途中病重不治,还是安排家人亲自去晋阳接返才是,若令媛依然难免不幸……悟雍还得好好安抚令内,节哀顺变,不能因为令媛青春早丧,便哀损自身。”
这几乎是点明了让于悟雍之妻女必须相继病逝!
见于悟雍面无人色震惊当场,谢饶平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户部侍郎眼看出缺……”
从谢相府出来,于悟雍脚步虚浮,甚至不能上马,他的随从不得不从市坊车马行赁请驭驾,不免疑心主翁这样失魂落魄,是否是遭遇了什么劫难,又没想到,自家主翁下车之时,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户部侍郎,这可谓一个肥缺,不仅是官任中枢的关键一步,甚至连越发困窘的家境也能因而好转,为此牺牲妻女也算值得了,又谁让妻子如此蠢笨,竟然自作主张将如此要命一件机密泄露给了女儿,论来也算她母女二人咎由自取,怨不得自己狠毒。
这可是太后之令!
这起意外的事故当然不在十一娘预料,只不过在新岁之前,她终于等到了太后的批复,同时也闻知太后允谏,赞同武威侯的军事计划。
正如所料。
十一娘微笑着把这利好消息立即转告贺烨,当然免不得通知一声陆离与阮岭。
然而却见阮岭那张继承了晋安长公主美貌的脸上,赫然一长道指甲抓痕,十一娘吃了一惊,猜到大概是于氏的行为,故而也没有追问,只交待阿禄悄悄打听一番,又没想到阿禄竟然将这任务自作主张转交了碧奴,正逢碧奴办妥了何坊官那件差使,正觉兴奋,倒也没有多想阿禄的企图,虽觉闹出上回那件事端后,她再去打问阮长史夫妻之间私事很有些为难,可转念一想,既然王妃已经言明不需避讳,她与阮长史又早便把话说穿,若再扭扭捏捏,倒显得鬼祟了。
于是也便落落大方地去见阮岭。
第934章 碧女使等等
阮岭因身任晋王府长史,事务繁多可想而知,不但需要与王府其余属官议处府常事务,又因晋王妃还担负着治政之任,他时不时还要接见太原府以及下县官吏,因而他屡常务公所在,当然不可能似同溯洄馆相对幽静的环境,而是位于前院正堂更外面一重院落,这要是在普通府邸,通常都是一些书办、杂役混居的地方,不过晋王府既然是在晋阳宫原址改建,即便如今也是书办、杂役混居,却又比寻常府邸敞阔许多——毕竟类同于紫宸殿,那些朝臣高官获诏得见圣上之前,坐候之处了。
不过殿堂虽然宏伟,又难免人来人往的嘈杂,其实并不符合阮长史一直以来喜好的精致优雅,晋王妃完全没有迁就优恤这个外甥的意愿,甚至还有意消磨他养尊处优的习性,坚决果断几番拒绝阮长史恳求起居之处设在溯洄馆附近的心愿,不近人情的将阮岭夜宿之处,也设在了公舍之后,堪堪隔着一面矮墙,绝对不够晋安长公主转个身的“陋室”。
甚至连侍候阮岭起居饮食之人,居然也是两个宦官,还是两个上了年岁,长相一本正经活像那类铁面无私水泼不进死板教谕的宦官。
阮岭极不适应,奈何又怕被陆离责备轻看,硬着头皮坚持下来,于是在日常接触多为粗迈男人的情势下,偶尔见到俏丽清秀的碧女使时,心情就如在炎炎夏日突然注入一股清泉,形容不出的舒爽怡快。
今日也不例外,他正因那些琐碎事务焦头烂额,当见青袄红裙的碧奴自那漫天飞雪下,手撑一面油纸伞缓缓走来,连忙从廊庑底下起身相迎,当走出两步,忽然又被北风往脸上一逼,仍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冷厉厉地一痛,阮长史这才突然觉得难堪,忍不住转过身去,立即意识到这样的举止荒唐可笑,更加难堪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碧奴眼见着许多属吏围坐廊下熏笼,原本欲如从前一样,坐在略远处等待,又转念一想,竟然落落大方与众人寒喧招呼,直到阮岭僵硬地转过身来,她才礼见,仍是莞尔笑颜:“我这事不急,可待阮长史处理完紧要事务之后。”这才安安静静地坐在人群之外,抬着眼看那簌簌落雪,须臾便将一树梅红彻底掩盖。
直到人群总算散尽,阮岭终于得了空闲,碧奴方才接近熏笼,感觉到纵然廊下还另外摆着不少炭盆,到底难以抵挡晋阳城如此严寒的雪季,她不由得问道:“阮长史为何不在暖阁内务公?”
阮岭意识到三年以来,他并不是唯有今日在飞雪连天的严寒之季坚持“阁外”务公,也不是没被碧奴遇见过,然而从前,碧奴却从没有过这些多余的关注,一时之间,竟觉心里莫名雀跃,他来不及细细剖析原因,赶忙回应:“入室便要除履,暖阁里又设有火墙烟道,人一多,那足衣轰轰之味实在难以忍受,廊下虽冷,尚还通透,坐在胡床上又不用脱鞋,冷是冷些,鼻子不受罪。”
这番大实话一说出口,瞧见碧奴似乎忍俊不住的模样,阮岭更像受到了莫大的鼓励,立即便把脸上的伤口抛之九宵云外,嬉皮笑脸说道:“阿碧怎比得那些粗鄙之人,自然无那轰轰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