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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不用提,可殿下与王妃又……殿下已经过了及冠之龄,膝下尚无子嗣,眼看着明春又将常往苇泽关,毕竟是战场,刀枪无眼呀……义烈皇后在世时,曾嘱老奴务必保全殿下,直到殿下娶妻生子,老奴怎能眼见殿下将临险境却仍无子嗣传承?
“可殿下断然不会听进老奴劝言,老奴无奈,也只好恳请王妃劝谏,纵然任、元二姬不怀好意,殿下心存厌恶也无可厚非,要么再纳良妾,要么宠幸其余几位对太后并不忠奉者……虽说无论皇室,抑或贵族,宜以嫡子为长,只不过……殿下子嗣可也关系到大业,还望王妃以大业为重。”
为奴婢者,说这一番话当然会开罪主母,然而十一娘却根本不恼江迂,她甚是理解这位忠心耿耿的宦仆心中忧愁,倘若贺烨只是一个闲散亲王,二十岁出头,大可不用忧急子嗣,但贺烨图谋的可是帝位,看似妻妾成群,真真却是将临险境,谁也不能为他生儿育女,莫说江迂焦虑,十一娘自己也觉得这的确是个问题。
于是坚持着将江迂扶了起来,正色说道:“关系大业,我自能感念江总管拳拳之心,今日江总管既然主动提及这事,我也不妨与你直言。”
“另纳良妾,虽说不会让殿下鄙恶反感,可一时之间也难以寻到合适人,毕竟晋王府里这么多耳目,稍微疏忽就可能让太后动疑,若要对这良妾交底,此人便必须为心腹,江总管可有何适人选?”
江迂听王妃这话,心便灰了大半:若王妃对殿下有一丝动情,经我这一谏言,纵不至于勃然大怒,心里也会不自在,哪里还能有这番言行?看来确为殿下一厢情愿,王妃这边,还坚持着主臣之义。
当然不肯当真推荐人选:“并无,王妃也知道,殿下一贯抵触与臣属暧昧不清,比如扈娘,侍奉殿下这么些年,两人之间真是清清白白。”
“倘若并非心腹,那许多事情便要隐瞒,我只担心这良妾糊里糊涂,难以自保,会被任姬等利用。”十一娘沉吟道:“故而我想,与其另纳新人,莫不如在现有媵妾中择选一位,也不用与她交底,横竖对于王府中人事是心知肚明。”
“这就全凭王妃决断,老奴再不敢过多干涉。”江迂哪里敢真与王妃“协商”让晋王“屈就”某位姬媵之事,他可还想多活几年,不见殿下子女双全,死不瞑目。
莫名其妙的来又落荒而逃般走,将这难题彻彻底底甩给了王妃。
十一娘倒也趁此时机仔细思量:太后虽然不容贺烨子嗣,不过在彻底平定营州之前,应当不会对晋王府下手,再说当今天子也在逐渐成长,是否甘为傀儡还是两说,至少蜀王是决不会眼看儿子被太后操纵,太后应当会利用另外的筹码牵制蜀王,也就是说,暂时不会伤害贺烨子嗣。
又虽说,贺烨似乎有意与我发展成为夫妻之实,必然也望我为他生下嫡长子,可至少三年之内,我不可承担生育的风险,总得要等这具身体彻底发育,并且太原、云州二地情势进一步稳定之后。
为了安定人心,的确要让某位姬妾先一步生下庶子。
灵药、任氏就不用考虑了,扈娘莫说被贺烨看为臣属,便是二人之间有那男女之情,扈娘也早就被英国公夫人用了绝嗣药……六姐根本没有这层心思,我也万万不能强她所难……人选只有谢氏、齐氏二者之一。
谢氏虽然无意听令于太后及谢饶平,加害贺烨,可这人心思狡诈,将来也未必能与贺烨同心,倒是齐氏……
虽如今看来,她也有意疏远贺烨,心心念念自保,但这位显然并非毫无机心的女子,自入晋王府,却是当真循规蹈矩。
齐氏为这晋王媵,应为万般无奈,而这无奈,似乎虽为形势所逼,却又不全是家族所迫。
她与娘家书信来往倒是频繁,并且毫不遮掩,更兼寻常,也没有作出那可怜兮兮的情态,反而自得其乐,并且最关键是,她并没有密报太后任何消息,太后似乎也没有指望她监督密报。
十一娘几乎可以确定,齐氏虽然也为太后所定姬媵,但却并不听令于太后,太后用她,是另有居心!
第850章 药效
正是当日,王妃便遣阿禄,公然往章台园去邀请贺烨来玉管居晚膳,并且交待:“转告殿下,今日我会特意准备几道他惯常爱吃菜肴,早些过来,便不用担心晚上积食。”
虽说贺烨其实在玉管居是常来常往,然而多数时候都是避开耳目,明面上已经许久没有“造访”王妃居苑了,偶尔去上一回并不用担心引人关注,再者这一段时间,王妃似乎与婷而“言归于好”,因着殿下为她庆生,今日专程表达谢意,婷而也不会从中阻挠,那么晋王殿下欣然前往就越发显得顺理成章。
但阿禄当然不会考虑这些,她擅自度察王妃心思:必然是王妃眼见着殿下许久不曾大快朵颐,特地邀请殿下过来晚膳,难道不是体贴之情?
不由连连称赞:果然还是世父这剂猛药凑效!
哪知江迂听了称赞,心中却叫苦连连:王妃需得着这般心急?上昼时我才去谏言,下昼便急着要为殿下举荐美人,虽说一心为了大业,的确贤德,可殿下会这么想?殿下如今一厢情愿,纵然恼怒,也不可能冲王妃发火,不过我可得做好准备,承担这把雷霆之怒了!
越是瞅着晋王殿下满心期待着到了晚膳之时,大步流星便往玉管居去,江迂抱着手臂立在廊庑下,看着纷纷扬扬的落雪越是提心吊胆。
扈娘正好路过,见状问了一声:“总管为何忧愁?”
江迂动了动嘴唇,到底一挥手臂:“扈娘子今日躲远些,最好不要露面。”又是长吁短叹。
又说玉管居,晚膳设在了一间小偏厅,放了两盆银丝炭,虽不如暖阁,却也不会太觉寒凉,十一娘还专程准备了自酿的烈酒,因为她也拿不准贺烨是否会听从谏言,先殷勤着些总归没错。
待度量着贺烨已然填饱了肚子,王妃方才示意婢女们退避,她亲自斟酒,还陪了两盏,方才说起正事。
贺烨险些没被一口酒呛死,咳得惊天动地,摆摆手阻止了始作俑者一番捶背抚胸的安慰,无比艰难地忍住了怒火:“王妃刚才说什么?建议我宠幸谁?”
十一娘极有担当,打死不愿出卖江迂,硬着头皮将话题继续下去:“并非十一有意干涉殿下私事,只是……为大业考虑,子嗣繁盛的确关系重要,可如今这情形,又的确不适合为殿下再纳新人,也唯有在谢、齐二位之间择选一人。”
见贺烨闷不吭声,十一娘不知这人已经被气疯了,还以为将她的劝谏听进了耳里,越发侃侃而谈:“殿下若不思战场拼杀也就罢了,可连殿下昨晚自己还提起,明春开始,便图率领先锋军重挫敌部,虽说殿下骁勇善战必然能够安然无事,可殿下将往险境,又一直没有子嗣,诸位臣辅必定忐忑难安,殿下图谋可是帝业,子嗣确为重要,可眼下,旁人不知殿下内宅私务,只能看见殿下已然娶妻纳妾,时移日长,主无子嗣,让臣下如何心安?”
“为定人心,还请殿下听从十一劝谏。”竟直跪着,行以揖礼。
贺烨直揉眉头:不怪她不怪她,谁让这丫头一直视我为仅为主公呢,她说这番话,确也是因为臣子之义,你不能因为臣子忠直敢谏就恼怒,否则与昏君暴主何异?要是换作秦氏,哪会谏言宠幸旁人?巴不得所有姬媵都死了才好,庶子?秦氏若是晋王妃,她能容庶子出生我便跟柳十一姓!
可心底岩浆直往上涌要怎么办?
贺烨深深吸一口气:“为何是齐氏?”
到底语气还是阴森可怖的。
十一娘却大受鼓舞:“十四郎曾经提醒过我,齐氏家世为四媵中最为怪异,我从那时起便也留心,齐氏是安宁伯嫡长女,却非安宁伯夫人所出,而她嫡长女这身份,的确也曾引世人质疑,殿下可知为何?”
“为何?”贺烨明明知道,却稀里糊涂跟着问了出口。
“齐家虽是武将,可自安宁伯之父齐成时,莫说杀敌建功,甚至不曾调守边防,只得一兵部闲职,郁郁而终,安宁伯齐俊,少年时候因钟情一民女,想聘为正室,奈何长辈反对,齐俊那时年轻气盛,又颇重情义,于是便携那民女私奔,便是齐姬生母,后来齐俊为使妻女得到家族承认,一心投军建功,在西疆倒也奠定了功业,被其领将荐为勋卫郎将,得以调补卫府,可惜则是,返京途中,齐氏生母不幸病逝。”
所谓奔者为妾,齐俊既没能将那民女明媒正娶,后又未得家族认可,严格说来,齐氏不能算他的嫡女。
齐俊一度拒绝再娶,可当时他离家出走的事也曾闹得沸沸扬扬,又真是靠自己打拼才搏得功业,回京之后,家中长辈更不容他一直独身,便有那么一位世族女儿,也就是现今的安宁伯夫人杨氏,倾慕当时不过五品郎将的齐俊重情重义敢于担当,说服了父母答应联姻,杨氏倒也不扭捏,竟私下见过一回齐俊,也不知怎么就打动了这位。
齐俊再下战场建功封爵,已经是与杨氏成婚多年,又有了两个嫡子之后的事情了。
“安宁伯夫人虽非齐姬生母,可眼看齐姬直到如今,回回家书都是寄给伯夫人,应当并未受到任何苛待,与伯夫人情同亲生。我又仔细观察齐姬,虽怀心计,行事却也不失磊落,她倒也有意打听过殿下行踪,却是为了避开殿下,方便趁殿下不在府中,往毬场尽兴玩乐,对殿下避之不及,这当然不是听令于太后,应是听从父母嘱令,有意疏远殿下。”
十一娘笃断道:“安宁伯若对殿下有不轨之图,势必不会交待齐姬避而远之,倘若齐姬之回避是违逆父母之令,也绝无可能时至如今,尚且与家人保持友好,而不介怀自己被当作刀匕之用。”
比如谢氏,为晋王媵是逼于无奈,可曾见她与谢饶平书信来往过?分明是以这样的方式表达不满,又如任姬,或许行为这等险恶之事也非她情愿,但最终还是听从了父母之令,甘心为家族谋取利益,那么便当然不会疏远贺烨,避之唯恐不及了。
齐氏既不愤慨家人,又没有表现出任何进取心,便就说明一点,安宁伯虽然答应了让女儿为晋王媵,却根本没有交待女儿行为任何险恶之事,反而叮嘱她远离晋王,自保为上。
让贺烨自己都奇异的是,他明明悒愤不已,却莫名其妙将王妃这番分析听进了耳里,甚至又再安抚自己:瞧瞧,这丫头掌握情形,也与秦氏差不了多少,可判断却南辕北辄,在秦氏眼中谁都不怀好意,谁都必须疏远忌备,尤其是可能威胁到武威侯功臣地位的安宁伯,可王妃怎么说呢?她言下之意,无非安宁伯将来可以争取,甚至不担心齐氏因有安宁伯撑腰,又兼生育庶长子的优势,威胁到她这王妃将来地位。
这才是真正为我着想了,贺烨你不满个什么劲?
仿佛是被自己说服了,贺烨虽然再也没有饮酒的心情,脸上的电闪雷鸣倒消散不少:“那么依王妃看来,太后为何让齐姬为我媵妾,对这嫡长女珍爱非常之安宁伯夫妇,又为何愿意将她送入火坑呢?”
“我先说太后之意。”十一娘反而喝了口酒,润润一度因为紧张而颇觉干涩的喉咙:“这可不是无端猜测,因为十四郎已经打探清楚,太后为防新厥侵犯西疆,有意令安宁伯带军驻防,那么太后将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