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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林便道:“阿禄说了,近段时间,王妃耗神于治政之事,并没分心争宠,再者,要是王妃迫不及待对付柳、扈二人,也会引发殿下不满,殿下若不支持,王妃治政自然不会如此顺利。”
任媵人沉吟一阵,倒也莞尔:“我说那何姓女子姿色不凡,殿下怎么能够弃之不顾?想来应是王妃早有察觉这女子为耳目,方才说服殿下不去沾染,若无柳媵人、扈氏帮腔,殿下也不会听信王妃一面之辞。”
再说元婉慧,“新婚”不久便遭受重大挫折,她那个陪房,因断了两根肋骨,彻底成了废人,被丢在长安王府,不让随行晋阳,元婉慧废了不少心机,终于求得江迂允准,让娘家将那仆妇接去安养。
所以这时她听说惠风的劝话,竟然大发雷霆:“让我讨好贺烨?我为什么要讨好他?!他既不将我放在眼里,我若还送上前去纠缠不休,岂不成了贱妓之流?从此两不相干,也就罢了,柳妃若看不惯我,有本事将我休回长安,正好我称心如意!”
唯有秦霁,贺烨临行之前,令江迂事先安抚,她倒是对这消息心平气和,尚且安抚心腹:“殿下若让我随往别苑,岂不是会让太后生疑?可殿下这回为何带着柳氏、扈氏前往别苑呢?是因殿下不放心战事,意欲脱身前往广阳!说明殿下已经确信慑服柳氏,所以,我不能在这节骨眼上与柳氏内斗,而应着眼全局,帮助殿下蒙骗晋王妃以及那四位媵人,殿下将我留在府中,何尝不是委以重用?至于柳氏……”
秦霁目光冷冷,她们的战争还未揭幕,一切必须等到日后,当韦太后彻底失势之时!
说起这位来,态度之所以转变,还是因为其小哥秦朗的功劳,当知妹妹不愿染指王府内务以免被柳妃利用后,秦朗大急:“阿妹试想,柳妃及那任、谢四媵,尽为太后安插,要是妹妹不涉内务,殿下安危如何保障?纵然柳妃让妹妹主持内务,有挑拨离间之嫌,应当是企图欲借他人之匕,戕害阿妹,可只要你小心谨慎,殿下暗中周护,便无大碍,反而一点风险不愿承担,岂不是让殿下心冷?”
秦霁方才恍然大悟,所以自抵晋阳后,一扫从前消极。
横竖让她理家的又不是晋王,而是柳妃,相信太后听闻,也不会有任何疑心。
因为主动“进取”,故而秦霁倒也兢兢业业,自从婷而暂离王府,她便将内宅事务一手担当,然而这日遇见一事,当真不知如何处理,方来玉管居面见王妃。
“元媵人借口心神不宁,非要往佛寺求祈,妾身实在不知怎么处理。”秦霁双手叠于腹前,略低首,姿态十分恭谨。
“晋王府不是牢狱,虽对下人家仆有所约束,但诸位媵人并非仆婢,自然有出入自由,元媵人既然禀报出府,孺人按定例,安排车與侍从跟随便是。”
元氏既然不再挑衅,十一娘也没有苛虐她的兴趣,对于这个只知嚣张狂妄,毫无机心的耳目,十一娘根本便没有放在心上,这样的棋子,想必太后也不会重视,十一娘巴不得与她“各自相安”,井水不犯河水最好。
秦霁听得十一娘的意见,心中不以为然,但转念一想,倒也醒悟过来,元氏再怎么说,也是太后亲自为晋王纳聘之姬媵,贺烨可以处罚,但柳妃未免不会投鼠忌器,如此姑息倒也是情理当中。
但秦霁可没有对元氏放松警惕,自从由她掌管人事,也笼络了一部分下人,于是元氏一旦出行,随行者中就不乏耳目。
若是元氏意欲往城郊别苑争宠,秦霁便能立即耳闻。
这晚阿禄便禀报晋王妃:“秦孺人笼络者,有二十余人清白,有七人为咱们心腹,又有十人,其实太后耳目。”
所谓的“清白”,是指并非太后耳目,而又非晋王夫妇心腹者。
十一娘只关心:“太后耳目?”
要是秦霁一个大意,将太后耳目信为心腹,交待了什么不该交待的话,那岂不是不利贺烨?
“世父已经将太后耳目告知秦孺人,故而,不会有任何纰漏,秦孺人施以笼络,不过也是疑兵之计罢了。”
“这样就好。”十一娘说道:“那么盯防元氏之人,有无太后耳目?”
“只有两个侍卫。”
十一娘沉吟一阵:“罢了,元氏想也不会惹生什么祸患,再说她原本就是太后安插,只要不去别苑,倒也罢了。”
“元氏才不会去别苑,惠风说了,她对殿下可是恨之入骨又惧之如虎,眼下是躲避唯恐不及,而且明知惠风是太后亲信,她竟然也迁怒,往日颐指气使不说,竟经常责罚,惠风眼下苦不堪言,甚至抱怨婢子,偏偏让她服侍元媵人。”
十一娘虽然认为元氏出行之事不值得耗废太多心神,还是交待一声:“她去了什么地方,记得回禀仔细。”
次日便有了消息:“没去哪里,不过是去了佛寺应景,然后往中城逛了一遍,在食肆里用了午膳,游了游汾水,便归王府,想是当真闷得发慌,这才出外游玩。”
十一娘也就不再理论。
“王妃这样处理也好,毕竟在太后看来,王妃多数时候都是心怀宽仁,若是对元氏苛虐,仿佛也不合王妃秉性。”阿禄赞同道。
“王妃是真不愿与元姬计较。”对于王妃的性情,碧奴显然更深理解:“王妃一直便是如此,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非元姬挑衅,王妃也不会让殿下给予警诫,眼下元姬既然已经服软,王妃哪里还会苛虐她?”
“行了,你们两怎么争执起来?”十一娘瞪了一眼碧奴:“这段时日,你需得好好协助阮长史,设建工窑是一方面,工匠日常衣用,每月薪俸,都不能拖欠,官府指望不了,这些钱都得从晋王府帐上支出,霓珍衣坊收入应当能充兑一部分,你可得仔细帐面平衡,不要泄露晋王府在私下贴补!”
这样的事情,涉及到她与贺烨的私产,不可能交由孟九嫂等“外人”打理,还得依靠阮岭、碧奴等心腹,虽然事实上,不仅贺烨,便连十一娘都已经往里贴补了不少私蓄,只是帐面上还必须清白,不能让韦太后的暗探察觉,这还真是做了好事,唯恐留名。
又问碧奴:“伍世佑及麻婶子之事安排如何?”
原来,太谷案虽然平息,可被纪伦残害那十二户中,唯有麻婶子一个“幸存”者,当日纪伦遣那两个死士行凶之时,正好麻婶子犯了痴癔,不知跑去哪里,子媳皆在寻她时被害,麻婶子反而逃脱一劫,这案情水落石出,十一娘尚还记得那个可怜妇人,便打算干脆接她来晋王府养老。
又有那伍世佑,虽然揭发了惊天恶案,明德寺多数僧人确为无辜,可是因为影响太过恶劣,明德寺短期之内是不会再有往日风光了,伍世佑也无颜再回佛寺寄住,毛维哪会想到安置这么一个孤弱?晋王妃却没有忽视他,打算由王府雇工,至少可以让这孩子靠劳力养活自己。
“麻婶子已经接来晋阳,安排在外苑,原本长史也给伍小郎安排了个活计,哪知伍小郎一心想要投军,闹着要去广阳。”
十一娘蹙眉:“太儿戏了,他是孤儿,原不符合军役规律,再说年才十五,又不会骑射,若上战场,只能送命,虽有热血之勇,但也不能没有自知之明。”
碧奴笑道:“王妃放心罢,或许是天意,不知为何,麻婶子硬是坚称伍小郎便是她儿子,纠缠不休,伍小郎也是善良人,听说麻婶子子媳尽被明空所害,心有不忍,也将她当作亲长看待,又经阮长史劝说,伍小郎君便没有再坚持从军,把麻婶子照顾起来,眼下两人俨然便如母子,阮长史又发现伍小郎君聪慧上进,故而让他做了记室,有心留在身边培养。”
总之贺烨离开晋阳后,十一娘的生活便把这类大事小情填满,她甚至没有时间也没有意识思念一下晋王烨,君尚安好?
第785章 鼓励与控制
五月中旬,王绩已然抵达晋阳,他这一路风尘仆仆,直到晋阳城,倒也必须稍微逗留了。
要说来,十一娘与王绩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隔着辈份,自然也说不上熟识,但王刺史一见王妃,立即觉得这个女孩,与半年之前似乎已经判若两人。
也难怪,短短几月间,便能整治得晋朔是番崭新气候了。
王绩固然心情复杂,跟在他身边的侄儿王远致,心情就更加微妙了。
王远致在族中行十四,今年十七,刚刚却通过了进士及第,这也是大周史上少见的俊秀了,可王十四郎心中清楚,他之所以被家族予以重点培养,实际当初,还是因为婚配柳十一娘之故。
大约是六、七岁时吧,启蒙不久的他,便被族长亲自教习,并着重培养书法画艺,后来他意外听得母亲与婶母们议论,都说是宗族有意,要与京兆柳亲上加亲,若不出意外,他将来的妻室,便是莹阳真人学生柳十一娘。
可事情偏偏就出了意外,柳十一娘后来成为晋王妃。
王远致直到如今,才真真切切地见到了柳十一娘的容颜,甚觉惘然。
仿佛他的“未婚妻”,从来就高不可攀,他曾经不甘,曾经怀疑,而今日一见……
的确高不可攀。
这个女子,谈笑时有若春暖花开,妙语不断,一双眼睛清澈也如早春幽潭,仿佛盎然生机,昭昭将显,可一当你的眼睛里带上探试,她的眼睛里似乎也布满迷瘅,一切霁月风光下,似乎有阴云隐而密动。
看不清,也探不明,凌人气势不在言行,却又显而易见。
王远致甚至有种悚然惊心的畏惧感。
他不知道,晋王妃这时也格外诧异,王七郎这位从弟,似乎感观异于寻常,她明明是待之以礼,为何此人如此畏惧?
这疑虑刚刚掠过,十一娘又很快放下了,因为她听见王绩的答话。
“不瞒王妃,下官这时的确捉襟见肘,王妃如能引见才干,下官感激不尽。”
一州刺史,按理并无节度使之权,也就是说,不能任意择任属官,不过大周官绩早已腐坏,比如毛维,当初属官大多为他择选授任,而云州局势更不比太原,吏部倒是为王绩挑选了属官,可那些人,竟然都称病拒授。
重建云州虽然对局势大有利处,但云州官员却并非美职。
仕途正好者当然不会放弃利益,不够资格者,却也难以被朝廷擢升。
所以太后早予了王绩人事任用大权,王绩虽也带了一些心腹,包括侄儿王远致,但人手仍嫌不足。
对晋王妃的举荐,王绩原本就是心怀感激,当与孟飞笛、罗厚正式一见,更加喜出望外,连忙为二位请授职事,并没耽搁,三日之后便启程前往云州。
途中之时,王绩问侄儿:“十四郎,你怎么看晋王妃。”
“深不可测。”王远致只说了这四字。
王绩心中凛然。
他的母亲,对柳十一娘极为看重,那时十一娘尚且五岁,母亲竟然下令长嫂在嫡系嫡子中择选俊秀之辈,将来意欲婚配柳十一娘,远致便是如此脱颖而出,至此受到家族着重栽培,而远致不负重望,仅仅十七岁,便考取进士,正遇这回他调职云州,亲长虽知与柳十一娘婚事再不可期,却仍然决定让十四郎跟他来云州历练。
王绩虽为王远致世父,但寻常待这位侄儿,可一点不敢小觑。
“深不可测?”王绩似乎带着几分调谑:“十四郎似乎有些忌惮王妃?”
“不是忌惮。”王远致笑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