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大周的妓家,往往是独辟一方院落,虽也有雅室包厢,更多人还是散座在大堂、院落里,如此一来,言谈举止便难以避开耳目,有时虽非同席,却也无碍交谈,气氛甚是热闹。
三人刚一落座,还未及点选酒菜,便听一个士子高声谈论:“之前听闻纪明府为霸民田滥杀无辜,好不吃惊,还好察明为北辽敌间陷害,就连阳曲、文水二令亦为敌间刺杀,方恍然大悟。”
“真没想到,明空住持竟然是佛口蛇心!”又一个士子附和。
“只这案子却是毛大尹审断,总让人不那么信服,谁知道大尹有没有包庇太谷令。”
孟飞笛看向说话的人,竟然发现是自家的十五弟,忍不住扶额:这小子,上回险些吃了闷亏,眼下说话尚且不知收敛。
只他也没有与十五弟“相认”的打算,反而往柱子边上又躲了一躲。
又听一个纨绔反驳:“毛大尹为何包庇纪伦?纪伦分明是晋王系。”
这个人的言论显然就更不知收敛了。
“不过这回,薛少尹并无异议,说明案情果然如此。”
“想那纪明府身为朝廷命官,也不至于为了一点浮财,便担身败名裂之风险,故某亦认同,此案确为敌间所为,意图便是挑生民愤!”
罗九郎三人默默听着,自然没有发表意见,待酒足饭饱,孟飞笛力邀二位好友往他住处私话,三人品着茶水,方才真正抒发己见。
“纪伦必犯恶罪,没想到太后却令王妃将其开释,实在让人为无辜丧命者不平。”罗九郎大为不满。
孟飞笛也蹙着眉头:“纵然纪伦被开释也难逃一死,只官制腐败至此,引发如此恶案,却被太后置之不问,非社稷之幸。”
“甄某心中尚存疑惑,纵然纪伦将那些民户害杀,造成其弃田逃亡假象,无主之田,由官府收回,论来也该重新分配,纪伦并非本贯人士,亦不可能将田地带走,他究竟怎么获利?”
罗九郎不由苦笑:“七郎也真是质朴天真,你道纪伦真会将那些无主之田按律分配?难道太原甄家,就从没向官府买过这些无主之田?”
“还真没有,我家置田,一向是通过牙人引见,与拥田者直接商洽。”甄守律老老实实说道。
倒让罗九郎羞愧了:“太原甄倒是恪守律法,也难怪七郎不知这其中勾当……一般而言,纵然农户走投无路选择逃亡,要么连人带田投庇豪贵,要么单将田地售让,如此一来,官府便没有任何利益,所以纪伦才会将人害杀,地主‘逃亡’,他便可以将无主之田私售予豪贵,侵吞田资。”
然而漏洞虽然存在已久,事实上倒也没有多少地方官员如此丧心病狂,例如纪伦,起初也没有这种打算,因为明空的利诱及蛊惑,才开释了他心中名为贪欲那头恶魔,做下了这等滔天罪行。
太后之所以不愿将其明正典刑,便是为了掩盖她这执政者造成的官场弊病。
试想,假若官制清明,能让寒门人士凭取政绩升迁,就算纪伦家境不优,也不会为了私欲铤而走险,听信明空的蛊惑,假若太后宣告纪伦之罪,诸多士人势必又会质疑官制,挖掘出许多诸如毛维一类结党营私之徒,这可不是普通的贪赃枉法,一介朝廷命官,竟然丧尽天良到了如此地步,上任不过三载,便残害四十农人,造成十余人家灭门绝户之祸!
看上去仅为个案,但又的确震悚视听。
“可若官场弊病不得根治,如纪伦一类恶魔,将来势必还会造孽。”罗九郎沉声说道。
“可是就连王妃都无能为力,于太后而言,我等更加是人微言轻。”甄守律虽然对地方政务不如罗九郎熟谙,却深悉朝堂党争,故而很能理解王妃的妥协:“眼下之重,还是在于稳守晋朔,新政推行至关重要,而此事万万离不开太后支持。”
罗九郎长叹道:“七郎所言有理,意气用事非但于事无补,反而会让时局更加混乱,至少太原十四县,眼下有王妃主持,百姓尚有安居乐业可期。”
又说纪伦,他原本以为必死无疑,哪曾想忽然便被无罪释放,自然是惊喜万分,可刚返太谷县,却被太谷县丞软禁起来。
县丞虽为县令副职,其实大多有职无权,一般都是贬黜之人担任,地位十分尴尬,比如这位曲县丞,数载前因为得罪了毛党,从京官贬黜至此,想不到不久毛维也被贬黜,虽然并不知曲县丞这么个区区人物,纪伦却知道他的“旧罪”,更加施以打压,曲县丞甚至沦落到被吏胥欺侮的地步。
不曾想风水轮流转,这回纪伦固然被无罪开释,毛维却下达了让其“忧病”的指令,曲县丞倒得以暂代职务——毛维一直不知曲县丞被贬与他有关,事实上他现在根本顾不上这些鸡毛蒜皮。
曲县丞已经五十好几,自知起复无望,也断绝了仕途之欲,不过眼看着还有机会报复报复纪伦,当然也会尽职尽责。
一句话便让纪伦心如死灰:“明府病上数十日,亦能安心长逝了……明府不用冲下官瞪眼,这可是太后之令,其实明府犯下丧尽天良之恶,还能在任上病逝,可谓饶幸,死于明府手中十二户无辜,共四十百姓,可在黄泉恭候多时!”
果然不久,纪伦便病逝太谷令任上,而他的妻妾子女,在扶棺回籍途中,竟然遭遇“盗贼劫杀”,这个灭家县令,虽然罪行并未公之于众,却也尝到了被人灭门的恶果。
韦太后其实深恨纪伦,又担心其家人将其罪行张扬,引发更多议论,从一开始,便下定决心斩草除根,不知这算不算善恶有报,但纪伦的确落了个罪有应得。
他这个官声甚好的县令,当然不会留名青史,虽然也免却了身败名裂,相信九泉之下,他并不会觉得多么饶幸。
而随着这起事故的平息,重建云州的诏令也正式下达,云州刺史王绩尚在赴任途中,十一娘已经正式展开了新一轮的忙碌,她特意请罗九郎来见,询问是否愿意担任王绩佐属,主要负责农桑稼穑事务。
太谷罗有意向世族发展,原本对九郎寄予重望,前些年,便开始催促九郎下场应试,奈何九郎本人并不愿意凭借阿谀奉承取得出身,用各种借口拖延,太谷罗诸多长辈也拿他无可奈何,若是婚姻之事,倒还能强迫强迫,只这应试科举,就算逼着罗九郎参加,他吊儿郎当应付,或者干脆交了白卷,就算太谷罗手段通天,只怕也没办法让九郎取中。
但这回,罗九郎深知重建云州关系到军务重要,没有拒绝王妃的建议,毫不犹豫一口应承。
消息传回太谷罗,长辈们都是欣喜不已。
虽说罗九郎并非是通过正式科举入仕,而是走了荐举之途,起点不高,将来只怕难以拜相,但太谷罗原本也没有这么大的欲望,世上官员何其之多,又有多少进士出身,但能高居相位者不过少数,太谷罗自知根底不足,只不过是希望此辈子弟中,有那么一个能够入仕,奋斗数十年,官阶突破五品就是光宗耀祖了。
又有孟飞笛,听说罗九郎的“去向”,倒也琢磨着前往云州干些实事,他毛遂自荐,十一娘自然乐得成全。
倒是甄守律跌足叹息:“早知如此,我当初便不该答应前往泽州,与两位同往云州岂不更好?”
但说出去的话可不能反悔,甄守律是个诚信之人,只好先一步作别好友,往泽州打马上任了。
第770章 妇人手段
随着太谷案的平息,天气一日更比一日温暖,毛维却迎来了他雪上加霜的运程,于墉被问了个秋后处斩,如今被押死牢,新任太原令适时赶来晋阳,毛维却也“熟识”,正是长安五子之一尹绅——这个他眼中的铁杆晋王党。要说这事,还不算十分意外,但关于刘力的去留依然是以毛维告负终场,新任司法官,包括接任阳曲、文水的县令相继到任,毛维定睛一看,没一人是自己党徒,甚至不是谢相、元相属从,两个县令都是世族子弟,分别与王宁致、尹绅交好,至于那司法官,却是韦元平的党从,虽然不能称为晋王党,但显然也不会听从毛维指使。
很快,原本已经投诚他的两个县令也相继得到吏部公文,均是调职,而继任者不用说,又是韦党。
十一娘情知太后虽然对她予以信重,却不可能由她将太原官员全部换为自己亲信,故而贺湛便背后操纵,调用了一些韦元平的亲信,当然经过了择选,虽说不算真正的大公无私,但也并非大奸大恶,总之还算能干实事,不至于被毛维利用,阻碍新政推行。
据此,毛维在太原官府的绝对势力已经大幅减弱,十一娘倒也没再急着对府衙各司人事动手,她很懂得循序渐进,深知操之过急,必然会引起太后忌讳。
可毛维紧跟着又收到了朝廷诏令——重建云州。
他又惊又疑,不敢置信晋王妃无声无息间便促成了此事:“太后分明对王进谷心怀忌备,怎能允谏重建云州?难道太后就不担心晋王府与王家勾结,兴兵谋反?竟然还下令我务必协助此事!”
对于这事,谋士郭居安也甚是震惊,因为蜀王不久之前,才密告他不用再计较新政是否推行,而是暗中谋划,争取王进谷投诚!没想到,竟然被晋王妃再一次捷足先登!!!
“小人猜测,王妃应是以充足军需缓解晋朔压力作为借口说服,却也没有想到,太后明明对晋王心怀忌恨,为何还会准此隐患之谏……大尹,咱们从前,是当真小看了晋王妃,没想到太后对她竟然这样信任。”
其实云州是否重建根本无关毛维得失,他在意的仅为晋王系因为此事,风头更健罢了。
“谢相与元得志也当真无用,不能阻止重建云州也就罢了,竟然眼睁睁看着王绩授任云州刺史,京兆王与京兆柳本为姻亲,王绩此来晋朔,柳妃岂不如虎添翼?”毛维屡遭挫折,竟然迁怒两个“同党”。
他也不想想,谢饶平虽然并非寡欲无求,却一贯只对太后尽忠,太后既然信任京兆王,而眼下形势,晋朔能否得保关系江山社稷,谢饶平当然不会使绊,至于元得志,便更加没有理由为了他惹火烧身。
毕竟云州位于边外,重建一事也不简单,对于元得志而言,政治风险太高,利益却甚微小,根本不值得争取,换作毛维自己,哪能不知重建云州可以缓解晋朔财政压力?只不过以为促成这事是吃力不讨好,根本没打算多此一举。
就算太后有意将云州刺史授予谢、元二党,两姓党徒必然也会推让不及,谁也不愿冒这风险。
也只有灵沼公王淮准,才会答应让家族子弟迎难而上。
而对于蜀王来说,谢党、王党皆无区别,都是他不能控制的人,至于元得志,根底本就不足,除他自己以外,党徒根本就不能当此重任,只是眼下元得志若来云州,蜀王在朝中便再无助力,故而就算元得志有那意愿,蜀王也会阻止。
深明蜀王心意的郭居安只能安慰道:“重建云州是利是弊,眼下还不能断定,大尹不必为此忧愁,而太后之所以对晋王妃如此信重,无非也是因为时势紧迫罢了,待边患解除,太后不可能仍旧允纵晋王府掌控太原、云州。”
毛维叹道:“话虽如此,难道咱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新政顺利推行?”
虽然心怀不甘,但毛维的确已经有些黔驴技穷了,颇有些听天由命的无奈。
“笑到最后方为胜者,大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