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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断罪公正,这当然有利于太后的德誉。
只这法子过于阴毒,由十一娘提出必定会让太后生疑,只好由“老奸巨滑”的贺湛来说,这才是合情合理。
发配不同于普通流放,就算犯人死在半途或者配所,消息能否报知家属还不是由人掌控,只要莹阳真人一无所知,当然就不会为林昔的死感伤了。
只要林昔不被判处斩首,押赴独柳场明正典刑,十一娘就会赢得时机,暗中把林昔解救出来,当然这肯定要担甚大风险,并不能担保一定成功,而就算成功,也许会让太后起疑,倘若不是为了莹阳真人,十一娘不可能担当这么大的风险解救林昔。
她说的九成把握,实际是单指说服太后赦免林昔死罪。
韦太后听了贺湛的建议,果然大为心动,因为她这时关键是要裁撤宗政堂,名正言顺地将政权独揽在手,若引起物议的确是件麻烦,再者,她还指望着能彻底收服十一娘,让这枚棋子尽最大力量发挥作用,要是为了十一娘的不情之请而对林昔网开一面,显然会让十一娘更加感恩戴德,又何愁她将来不会唯令是从呢?
既能除去林昔这只烦人的蚊蝇,又对自己更加有利,太后当即便有了决断。
她却冲着贺湛冷笑:“莹阳有你这么一位侄子,再兼十一娘这么一个学生,也算是有运数之人了,多少亲生子女,也难比你们两个更加孝顺。”
贺湛笑着拜倒:“臣与十一妹固然孝顺阿姑,对太后可也是忠心耿耿,还请太后明鉴。”
“但愿如此吧。”太后冷哼一声,脸上的神色却是轻松愉快的。
待贺湛也告退,她才交待高玉祥:“话你都听见了,林昔之事我便交给你来办,无论迟早,你只要别忘了就成,我既然答应了他们俩,这事务必要做得妥当些,不可让林昔死讯传回京城,尤其是被莹阳听闻。”
承德三年八月,闹得人心惶惶的九成宫政变极快由谢饶平、元得志两大相国,以及大理寺、刑部共同审决,主犯贺淇以及重要同党如其弟贺汾等等皆获斩刑,但对于汝阳王妃及贺淇未成年的子女,太后施以恩赦,贬为庶人并终生软禁,对于其余要犯之亲属,或者软禁或者流放,但都赦免了死罪。
只不过汝阳王妃在贺淇获斩当日,便三尺白绫了断残生,在接下来的三、两年间,贺淇子女也都相继夭折,他这一支血脉,算是彻底断绝了。
中秋过后,八月二十一,一应重犯押赴刑场当众斩首,血迹渗入沙土,数月腥味不消,这一次政变,被处死之贺姓宗室多达四十余人,更不论被牵连,贬为庶人终生劳役不得自由者。
但相比裴郑灭族,连两姓旁支都不许为官的厉惩,因贺淇而起的这一起谋逆大案,惩治当然不算严酷。
然而贺淘这个重要主谋,因为其弑父的行为只有少数几人目睹,全部都是韦太后心腹,太后下了封口令,贺淘竟然没有被追究任何罪责,甚至还得了护驾有功的嘉奖。
不过很快便传出了世子淘伤势严重,难免终生瘫卧的消息,世人不明就里,信以为真。
事实当然是太后虽然赦免了贺淘之罪,但无论如何也不会容许他仿若从前一般自由自在,他是被义川王软禁起来,一年之后,义川王因长子身有残疾不能袭爵为名,上请太后定夺,废除贺淘世子之位,太后体恤义川王为国尽忠,特许其立庶子为袭爵世子。
刚至九月,南阳王与义川王连袂上谏裁撤宗政堂,几大国相附议,宗政堂最终被撤,从此政权,被韦太后独揽在手,但太后为了嘉奖南阳、义川二王多年尽忠职守,擢升二人享亲王之爵,并子袭不减。
看上去虽然是项莫大的恩荣,但南阳王与义川王从此只有参政之权,并不能干涉政事堂以及太后任何决议。
南阳王早存远离朝堂之心,并不耿耿于怀,另一位可就暗怀焦虑了。
虽然这样的妥协与退让是义川早已预料,但却非心甘情愿,当真真正正地“赋闲”在家,焦怒的情绪比他预想的还要严重,时常召集谋士,商量讨论皆为如何“突围”——从前宗政堂存在时,义川虽然也只能对太后唯令是从,一些谋划,还可以利用贺淇党暗中达成,再不济,做为辅政王之一,声望在那摆着,还能争取一些官员贵族主动攀结,抑或见风使舵,这有利于他不动声色的扩充实力,再不济,对各地军务,大小时政,还能及时了解。如今宗政堂一被裁撤,义川王虽然也能上朝,可一应时政,就得看太后是否想让他知情了。
天子眼下虽然还小,可长大成人也就是一转眼的功夫,无情的事实上,倘若义川王继续消沉下去,原本被他笼络之人,说不定又会调转舵摆,而韦太后的追随者却会越来越多,到时候义川王又拿什么去支持天子亲政呢?
虽然他手中还有元得志这枚暗棋,无疑远远不够。
义川心浮气躁,一腔怒火也不能冲小韦氏发,只好冲贺淘撒火。
这日他冷着脸,将一封和离书拍到长子跟前:“赵氏已经答应和离,也算如你所愿了。”
贺淘却怔住了,看着和离书末尾处那绢秀的字迹,良久不语。
“怎么,如今才追悔莫及?晚了,我知道你当初是不愿连累赵氏,才故意逐她离开,但在世人眼中,可是你负心绝情,赵氏也不可能知道你是存着弑父弑君之心,为她着想,你如今即便要与她重修旧好,我也不会允准。”
贺淘似乎才从漫长的追忆醒来,报以冷笑:“父亲想看我追悔莫及,但我为何后悔呢?难道我会让心爱之人陪着我这废人,终生不见天日?子不肖父,我可没父亲那般狠心。”
他终是执笔,落下名讳。
第600章 及冠了
自从接手了从前由窦辅安掌管的内察卫,又恰遇收拾贺淇党这件要务,高玉祥这些日子可谓劳神劳力,眼下好不容易圆满完成任务,偏太后身边,一日都离不开他侍奉,也就是直到夜深人静太后终于安歇,如今威风八面堪与窦辅安平分秋色的高侍监,总算才得了喘口气的机会。
待回到北宦值,一屋子“儿郎”已经铺呈好高床软枕,预备了补品美食,高玉祥只需往那锦榻一靠,孝子贤孙们就一窝风上来,有给他擂肩按腿的,有托着汤碗殷勤服侍的,有仗着口齿伶俐单陪着谈笑的,热闹好番。
只是今日高玉祥心里还存着事,一刻后便打发了众人,单只留下近些时候特别得用的心腹罗五下来,说起太后那桩随手布置的任务:“林昔判了发配,不日就要押送西疆,我虽然想着早些了断,免得心里头总惦记着,但若是途中动手,免不得惊动看押,这一类小吏,也不知口风是否严密,这要哪天饮大了酒,不心把林昔死讯张扬开来,让莹阳真人听闻了,岂不妄废太后一番着想。”
这也是高玉祥到底还记着十一娘上回救命之恩,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还是愿意为十一娘打算,林昔那条贱命虽不算什么,莹阳真人却是十一娘的恩师,高玉祥就不得不慎重了。
罗五便道:“若要稳妥,还得待林昔到了流配地才动手,西疆离着长安十万八千里远,事情只要做得干净,消息便传不回京城。”
“话虽如此,就得有个稳当人出这趟远差了,我想来想去,一时却不知派给哪个合适。”
“阿耶哪需为难,五儿岂不就是一个现成?正好内察卫里那些个仗着资历之老贼,对五儿横挑鼻子竖挑眼,若这趟远差办好了,立下实打实之功劳,也让他们嚼不动舌根。”
原来这罗五,本是内侍省寺人,认了高玉祥做义父,主动便与窦党划清界限,得知高玉祥上回是被窦辅安陷害,很为义父打抱不平,有回便对窦辅安出言不逊,被窦辅安怀恨在心,被抓了个纰漏,不仅挨了刑杖,还被撸了差使打发去暴室督训宫奴,高玉祥哪舍得让“孝子”遭罪,立即又提拔了他出来,放到了如今由自己统管的内察卫。
但罗五是个宦官,若做间人,直接负责监察不轨的事务太容易暴露身份,故而高玉祥便单拨了一支暗线让他负责管理,这样在内察卫便算高职,窦辅安留下来的那些人手便心怀不服,鄙诽罗五无功无能,是靠攀援上位。
高玉祥既然接手了内察卫,当然要安插自己的心腹,渐渐取代窦辅安的人手,故而听罗五自动请缨前往西疆,心里大是满意,嘴上却说:“这事虽然不算多大难度,但需受长途跋涉之苦,西疆天气恶劣不说,还有蛮部动辄滋扰,不那么太平,五儿可得小心安全。”
“五儿省得,阿耶不需担心。”
这桩心事得到了妥善解决,高玉祥脸上终于轻松下来,握着拳头擂了擂自己的膝盖,又对罗五交待:“过几日便是晋王冠礼,太后有意在那日正式赐婚殿下与柳十一娘以示恩荣,你动身之前,再去见一见江迂,让他在你归来之前,直接与我连络,我若有事交待,会让徐大头代为转达。”
“晋王妃已经定了柳十一娘?”罗五问道。
“可不是定了。”高主祥叹息一声,带着不少惋惜:“谢六娘虽蠢,却有运数,十一娘将来是否能得善终,就得看天意如何了。”
“五儿看来,柳十一娘天庭饱满,应为福运之人,阿耶也不需忧愁。”
高玉祥笑着踢了罗五一脚:“你什么时候学会看相了?还天庭饱满,说得像模像样。”
承德三年九月初六,经司天台卜筮为吉日,定为晋王烨授冠之礼。
德宗帝已崩,贺烨已非当朝皇子,论来冠礼不应在太庙进行,然而九成宫政变,晋王烨救驾有功,太后便特许在太庙为其举行冠礼做为嘉奖,相比南阳王与义川王起码还得了个亲王爵,贺烨这奖励似乎更加没有多少实惠,但晋王从来便不计较这些小事,说不上有多失望,但也没表现得特别开心。
礼部官员在他耳边聒躁着冠礼的程序,以及各项礼仪,让晋王老不耐烦,暴躁得险些没对官员动手,让如今担任着礼部尚书的宇文盛头顶巨大压力,好不容易才完成使命,可不敢担保贺烨听进耳朵没有。
只是授冠正日,是由宗正卿担当大宾,在这位老叔公的虎视眈眈下,贺烨倒也没有任性胡为,任由摆布地依足了礼数,总算还剩最后一道程序——授以爵弁。
南阳王既擢封亲王,封号自然也有更改,如今他已是豫王,义川改封为蜀王。
当豫王为贺烨加授爵笲,前者老怀安慰:“子晅及冠成年,某总算不负先君所托。”
子晅是贺烨的字,韦太后择定。
贺烨恭恭敬敬行下礼去,却稍抬着脸明晃晃的一笑:“叔公这就算不负所托了?烨,可还没有娶妻生子呢。”
豫王:……
当年德宗将稚子拜托,的确有保其娶妻生子这个交嘱。
但豫王这时为何有种想要抬脚踢人的冲动,这小子,算是讹上长辈了吗?
贺烨却适时地收敛了吊儿郎当,持礼说道:“为谢叔公授冠,还请移步寒舍,受烨奉酒礼敬。”
冠礼虽是在太庙举行,庆贺晋王及冠的酒宴却是摆在晋王府,太后下令王公重臣皆往祝贺,只不过臣公们皆有事务在身,道贺之后,是否入宴就不一定了,但豫王做为大宾,那是必须入宴的,当然不会推辞。
待晋王回府,这里已是宾客如云,今日既为正式庆宴,又有礼部及太常寺官员主持,自然不会男女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