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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官员,也许会被太后宽饶,如此一来,朝臣们便会感恩戴德,颂扬太后仁德,怒斥贺淇一党罪有应得,不会有人同情在这场逆案中被极刑处死的皇族宗室,更加不会有人质疑这场政变背后还隐藏着其余阴谋。
就连当初被贺淇礼贤下士的虚伪面目骗服的士人,经此事件之后,也会彻底看穿汝阳王表里不一的真相,想到他们险与乱臣贼子为伍,只怕个个都会惊出一身冷汗,为了证实自己的清白,应当纷纷呼吁重惩逆犯,所有舆论都会不利于贺淇,这才是所谓千夫所指人人喊杀,而这些人越是胆颤心惊,担心被贺淇牵连,当韦海池施予安抚,宣告不究无辜,这些人便越会对太后的仁德公正心悦诚服,就算日后宗政堂被正式裁撤,韦海池独掌朝政,士人集团也再不会有任何非议。
韦海池轻而易举地便收拢了人心,成为这场战役的最大赢家。
可她不会是唯一赢家。
十一娘一手拿着卷棋谱,一手将白子落下棋盘,正午时分金灿灿的日照晃过她幽深的眼底,俨然几分志在必得的坚决。
因着这一回住得略长,莹阳真人怎能放过十一娘这个棋弈对手?几乎日日都要手谈几局,十一娘毫无例外的被老师杀得片甲不留,一时愁怅,于是抓紧一切闲睱精进棋艺,力求反败为胜。
但这日她正在专心研究这卷古时流传的棋谱,忽闻一声奚落:“柳十一,亏你下那一手臭棋,却还在此自娱自乐。”
十一娘抬眸,便见柳陌花衢间,走来身着乌衣的男子,冷利的眉眼,锋锐的面廓,身后跟着那个点头哈腰的宦官,正对着她笑出一脸褶皱。
于是施施然起身,持礼相见:“晋王何故来访?”
贺烨甩开步伐,毫不客气地坐在棋案一侧,皱着眉头看了一看残局,“啧啧”两声,那唇角一牵,露出两排整整齐齐的白牙来:“拿着棋谱还摆成这样局面,柳十一,你的确不善棋弈,何必为难自己?”
干脆动手,将棋盘放弃一旁,晋王的长指往乌案上“叩叩”有声:“莫若为本王煮一盏好茶,本王答应指点你棋艺可好?”
他方才刚入这角亭,一眼便瞧见了另一方膝案上预备有茶具,立时就想起了上回在陆离别苑“蹭”得那盏香郁的茶汤,让他甚长时日都觉回味无穷,以至于原本不怎么喜好饮茶的他,特地嘱令江迂四处搜罗茶艺能手,奈何却再也没有尝到可比当日香郁的茶汤,颇觉扫兴。
十一娘寻常煮茶,可不是谁都有幸能品,除了亲人知己,甚至不曾用这项手艺讨好过韦太后,只不过晋王殿下嘛,看在“同盟”的情面上,自己也不能过于小气,于是十一娘没有推拒,很是痛快地移坐茶案边。
寻常人品茶,必不可少的一个重要环节,便是赏鉴煮茶者姿态手势,但晋王殿下可不讲究这个,当见十一娘坐去茶案那处,他便十分满意地移开了目光,拿起棋谱来看阅,只管等着品尝那盏与常不同的茶水,待十一娘分好一盏碧汤,晋王才弃卷一旁,举盏一饮而尽,惬意得微咪了眼,方才回应十一娘早前那句询问:“是太后让我来上清观。”
说完也不过多解释,莫测高深地盯着十一娘,考验这精乖的丫头,是否能够猜测出太后为何有这示意。
“谢六娘想必又自作聪明了,我猜,那日九成宫事变,她悄悄叮嘱江内侍,应是让殿下放纵逆贼行凶,坐视幼帝遭遇不测吧。”
谢莹这一手自掘坟墓的愚蠢行为,贺烨事后自然从江迂口中得知,然而在九成宫之时,他却并没机会与十一娘、陆离等面见,就算回京,陆离与贺湛皆奉令值守宫中,贺烨也没有与两人暗通消息的机会,哪里想到十一娘竟然得知,一时之间格外惊异。
“当日我留意见谢六娘诸多言行,以及神色变换,便隐隐料中,事后她被太后诏见,与我相遇,几乎恼羞成怒,越发证实了我之猜测。”十一娘稍稍解释,深觉这件事并不值得惊奇,继续推测道:“太后既然洞悉了谢六娘之居心,加以训斥,必然不会再容谢六娘与殿下来往,然而谢六娘虽然避而不见,殿下却不能置之不顾。”
太后既然深信贺烨与谢莹“情投意合”,谢莹又时常打着击角场的幌子出宫与贺烨见面,忽然之间断了来往,贺烨当然要表现出牵挂想念的态度,今日必定是贺烨主动入宫去见谢莹,然而却被太后阻止了。
“太后不让殿下再见谢六娘,必然会对殿下直言,殿下冠礼在即,姻缘一事也不能再延迟耽搁,然而谢六娘绝不可能为晋王妃,是以阻止你们相见,免得再传出风言风语,损毁皇室声誉,太后既然嘱令殿下前来上清观,应是对殿下直言不讳,已经立意册封我为晋王妃,交待殿下来此,应是为了讨好我与真人吧?”
小丫头果然智计不凡,又善于察颜观色,竟能轻而易举料中事态,贺烨心中不由十分赏识,嘴巴上却说道:“为了表现我对谢六娘之执迷,针对你为晋王妃之事,我当然要竭力反对,柳十一可否还能推断准确,我是如何被太后说服?”
“这也不难推断,若我为太后,明知殿下对先帝素来尊敬,当然会利用先帝意愿。”
贺烨“呵呵”笑了两声,挑起一道眉毛:“太后的确声称,阿兄在世时,便有意让我迎娶柳氏闺秀,她将阿兄都搬抬出来,我即便不甘不愿,也只好唯令是从了。”
韦太后信口开河,逼迫贺烨妥协,又哪里能想到她今日行为,才是正合贺烨心意,晋王殿下心情愉悦,将另一盏茶也仰首饮尽,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笑意:“谢六娘这回自作聪明,倒省了咱们许多手脚,太后万万没有料到,她利用九成宫之变设局考验,我没有踏中圈套,谢六娘却一脚踩了进去。”
其实为了保证自己能够胜出,排挤掉谢莹这个唯一对手成为晋王妃,十一娘的计划可不仅仅是让晋王实施美男计,她还有后着,也是为了让谢莹暴露居心,失信于太后,哪里知道她还没有动手,谢莹便自毁长城,这的确是个意外的惊喜。
“只不过我却有疑惑,太后既然识穿谢六娘居心,缘何还留她一条性命,对于背叛者,太后可从来不会心慈手软。”贺烨又道。
“许是因为谢六娘对太后毫无威胁吧,倘若留下她比杀了她更有益处,太后便会网开一面,谢六娘到底是谢饶平孙女,太后多少需要顾及党徒颜面,再说经这一回警告,谢六娘日后也不会再违逆太后,必然会对太后言听计从,这是一枚可以随心操控之子,太后当然会物尽其用。”
贺烨微微颔首,便将谢莹抛之脑后,转而又道:“义川王入宫,恳求太后宽恕贺淘,太后今日嘱咐我不可声张贺淘参与谋逆之事,显然已经答应了义川王之请,太后纵然是为了裁撤宗政堂,然而我却有些不明白,义川王何故要留贺淘性命?”
第593章 割耳明志
其实义川郡王为贺淘求情之事,并不在十一娘预料之中,她起初的推测,太后必然会借九成宫之变干脆裁撤宗政堂,或许会放纵贺淘弑父,义川若死于贺淘之手,裁撤宗政堂便再无阻碍,甚至于一并铲除义川这个威胁。
义川若死于政变,其实对十一娘的计划并无好处,只不过她也没有办法阻止贺淘弑父的愚蠢行为,哪里想到太后竟然意图借政变之机考验贺烨,不防却让贺烨救了义川一命。
不过凭义川之智,当然清楚不可能阻挠宗政堂的裁撤,只要南阳郡王前往说服,让义川放弃辅政之权解救被贺淇牵连的宗室妇孺,义川必然会应同,固然,贺淘牵涉进逆案对义川而言是一个麻烦,这个麻烦却也不是生死攸关,他大可请求太后开恩,只将贺淘暗下处死,对外则宣称贺淘为逆贼所害,太后既然无法将义川王治为贺淇同谋,接受这个请求也是情理之中。
也难怪贺烨觉得困惑,因为义川并非慈父,不可能容忍一个意图弑父祸害他的儿子,请求留得贺淘性命,对他也没有半点利益。
虽然贺淘是义川嫡长子,唯一合法的爵位继承人,但就算看在天子为义川亲子这层情面,就算贺淘性命不保,韦海池也会恩许庶子继承义川爵位,再者义川企图的是帝位,一旦得逞,有无嫡子便不是至关重要,更何况只要扳倒韦海池,义川难道还会容忍小韦氏?将来他另娶旁人,自然不会烦恼没有嫡子继承权位。
是以十一娘一时也拿不准义川为何力保贺淘,沉吟了许久,方才推测:“既然父子不能同心,贺淘对义川而言便无作用,但他却请求太后宽恕贺淘……或许是障眼法,或许是……殿下试想,贺淘一贯与外家亲近,然而陆家因为陆氏之死,素来仇视义川,义川力保贺淘,太后未必不会疑心是故作姿态,以为义川真实目的是为了笼络陆氏一族,如此一来,太后便会对陆家深怀戒防,甚至会不遗余力打压,看来义川也是睚眦必报之人,他痛恨陆家挑唆他与贺淘父子反目,意图借太后之手,报复陆氏。”
贺烨缓缓颔首:“陆氏乃清贵之族名门世家,虽因交恶大小韦氏,眼下看来是远离朝堂,但其声望却不容小觑,再者如陆氏一般望族,姻亲故旧甚多,韦太后意欲铲除决非易事,可一旦韦太后动意,必然会采取非常手段……就算陆氏不能对抗皇权,那些清贵之族亦会滋生不满自危情绪,我那位叔父,这一手的确狠辣,既为自己铲除仇患,又为韦后树立敌对。”
两人一番推测,的确正中义川王的阴谋,然而他力保贺淘实为针对陆家的事,甚至无法向他的心腹谋士启齿,贺淘弑父为世所不容,义川王无论如何处治都不会被舆论谴责,然而陆家毕竟是他元配妻族,当年陆氏死于非命,但确无过错,义川若报复陆家,那便是狠毒无情,他如今大业未成,需要属从们不遗余力的效忠,但要是将无情无义的面目暴露,属从们岂非会心生惊惑,担心自己也会落得个过河拆桥、兔死狗烹的下场,人心一旦浮动,便可能会被政敌收买,这当然不利于义川王的大业。
“我会叮嘱十四兄密切关注太后对陆氏一族之态度,倘若筹划得当……陆氏一族说不定可为殿下恩服。”十一娘道。
一旦事情向她设计那样发展,晋王的大业便算正式启动,收服人心在所难免,但凡义川与韦后的敌对,都有可能成为晋王的同盟,毕竟要想成就大业,虽然关键在于军事力量开僻局面,也不可能离开世家望族的支持,这个时代的舆论,其实便是掌握在这些士族手中,若不能争得士族集团臣服,即便坐拥天下,那也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只有征服了他们,即便是乱臣贼子,那也是天命所归,才能够稳定时局,立定正统。
贺烨虽然是德宗嫡子,但他从来都不是储君,尽管仁宗帝崩前有意立他为储,然而却没来得及公之于众,相反幼帝继位,太后临朝的遗令却得到了包括贺烨在内的所有宗室认同遵从,他们才是正统,纵然有朝一日贺烨有了决对实力铲除韦后位及九五,也决不可能再翻旧帐,宣称自己才是仁宗帝心目当中的储君人选,他的正统地位要被天下认同,必须另辟蹊径,而这蹊径并无太多选择,只有争取人心所向。
这个道理贺烨当然明白,这些年来,有业师陆正明以及薛陆离讲授经史及帝王之术,贺烨当然不会只重武勇,可是他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