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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内侍无奈,恨铁不成钢的目光就直瞪姚姬。
姚姬花颜失色,这回真哭了出来:“是妾身一时心急,不过太夫人,妾身真真冤枉。”
那内侍又冷静下来,笑笑看向太夫人:“这其中,也许是有误会。”
“内侍若然不信,不如稍候,待询问姚姬之女,当日是何情形,她应该也没有忘却。”
柳瑾这时早被白姬“洗脑”,再兼韦太夫人既然有此对策,就万万不会许可姚姬留在当场影响柳小妹实话实说往大家闺秀这条道路上坚决前行。
姚姬自知没有成算,越发面如死灰。
那内侍当然也明白纠缠无益,干笑两声:“既然太夫人已有决断,鄙不敢质疑,只不过……想来姚姬也是因为心中忧惧才犯这过错,既然已经悔改,太夫人莫如宽谅?毕竟姚姬为贤妃旧时好友,又为柳少卿生了女儿,也可当媵妾告身。”
姚姬这才松口气,但韦太夫人却没让她彻底如释重负。
“悔改?内侍可是目睹耳闻,就在刚才,姚姬还企图狡辩。”韦太夫人又是一笑:“犬子眼下有姬妾二人,要论子嗣有功,也该育有庶长子之白姬。”
竟是半点不肯转寰,这下,便连内侍都有几分激愤,冷笑一声:“鄙提醒太夫人,这可是太后心意!”
“太后之令,老妇不敢不从,那么便烦劳内侍代老妇回禀太后,老妇谨遵太后懿旨。”韦太夫人没有理会一旁忍不住心急忧形于面的儿媳,而是斩钉截铁说道。
姚姬却觉夙愿得偿,忍不住喜上眉梢,泪涕立止,又恢复了耀武扬威之态,竟说道:“妾身恩谢太后,恩谢贤妃。”
真真蠢妇!
这是内侍、韦太夫人以及槅扇之后的十一娘不约而同产生的“品评”。
只听过太后下懿旨赐婚,抑或诰封公主、郡主以及五品以上官员母、妻,便是五品以下官员母、妻受封,也没有太后亲书懿旨这等恩荣,更何况依据礼律,媵妾告身只需夫主上报官衙,出具文书为证,太后若真为一媵妾告身亲书懿旨,那可真是遗笑万年,区区姚姬,又哪有资格让太后自伤声名。
这就好比天家赐宫人予臣子为妾,不过就是口头一提,难道还需手书黄卷盖印龙玺诏告天下为证?
内侍连忙找台阶:“太夫人宽恕,是鄙措辞不当,太后也是不知这事还有隐情,不过体恤贤妃顾念旧友,才有此建议而已,太夫人今日这番话,鄙当回禀太后,若太后另有嘱令,鄙再至回传。”
姚姬如遭雷劈!这是什么状况?太夫人分明已经妥协,何故这内侍竟然反悔?!
第55章 惊世骇俗的野心
太后所遣内侍无功而返告辞离开后,旭晓堂这场闹剧自然随之落幕,失魂落魄的姚姬当然没有被韦太夫人留下用膳这样荣幸,几乎是被曹媪唤入两个仆妪架着回去居处,而槅扇之后耳闻一场好戏的小娘子们,七娘姐妹固然安心——还好祖母厉害,没教姚姬得逞,若真让她得媵妾告身,虽仍然比不上母亲郡君尊贵,但今后岂不更加张狂无忌,以为有贤妃为凭仗,就能为所欲为!
四娘与五娘两个一贯警慎,那情态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当到曹媪过来相请今日去另一处屋舍用膳时,便携同姐妹们移步前往,对于早先发生之事非但没有一句议论,反而率先转移话题,说起女儿家钗环薰香那些琐碎来。
十一娘也插不进嘴,干脆默默在旁品味那番耳闻——先不说太后是何目的,与韦太夫人有所芥蒂看来能够确定,只姚姬向贤妃求援,分明是乔氏在后挑唆,可这番过场,对乔氏谋夺阿蓁姻缘有何助益?还有就是太夫人那样强硬态度,不屈不挠,难道就不担心得罪太后……乔氏如此笃信只要通过韦郡王妃说服太后施压,太夫人势必服软,应当不是盲目自信。
这么想来,自己因为义川郡王夫妇为契因而怀疑之事虽然惊世骇俗,可看眼下这番情势,只怕极有可能就是事实真相。
韦太夫人深具心机城府,十一娘笃信她决不会因为区区媵妾告身一桩小事而将柳家置于险境,那么今日这番态度,应当另具深意,似乎是在与太后博弈,虚虚实实让人一时想不透棋局走向。
她这厢满腹疑惑不得要领,那边被太夫人干脆留下一同用膳的萧氏也是忧心忡忡,好容易见太夫人遍试佳肴后心满意足罢箸,萧氏也几乎立即搁下筷子,扶着婆母绕过槅扇,小厅里早有仆妪备好浆饮,正北雕花门扇敞开着,花枝斜阳在外,浮香馥郁却被傍晚凉风送了进来。
“阿家,不过就是一个媵妾告身,媳并不在意,由得姚姬自以为是好了,她若张狂无忌行事逾矩,媳照样罚得。”萧氏却没心情观赏这暮春夕景,这时忍不住抒发己见。
太夫人却悠悠闲闲品了一小口下昼备好这时略经烫热的沉香饮,还似乎回味一番,这才彻底心满意足,莞尔道:“太后是个什么性情,我比你更加了解几分,寻常无事,论得贤妃如何舌灿莲花,她是万万不会替个毫无利用价值之辈出头,可这回竟然应允……可见我那位十妹这回授意乔氏挑唆姚姬,不是无的放矢。”
萧氏颔首:“媳也一直觉得诧异,阿嫂想得简单也就罢了,如何义川王妃也会以为太后会受贤妃蛊惑。”
“太后到底还是放心不下我。”韦太夫人揉揉额角:“也怪我那时年轻,藏不住喜恶。”
“阿家何必自责,当初谁又能预料眼下情境?”
“可不就是,当初我也只以为三姐心计太多,善于阿谀奉承,诸多行径我实不屑,又哪里想到她会选入后宫,位及太后,哪里想到她不仅只是贪慕荣华,而野心之大,惊世骇俗。”韦太夫人挑一挑眉:“今日我若应了这桩,她非但不会放心,反而会更添怀疑,义川王妃到底也是韦氏女,对我与太后是何性情,有几分清楚,她是料到我不会妥协,才存心让贤妃去做探脚石,接下来,她便可以踩着贤妃这颗石头过河,助乔氏说服太后,阻挠四娘姻缘。”
这话不明内情之人幸许只能听得恍恍惚惚,萧氏细想一下却就贯穿首尾,不免更加愧疚:“当怪儿媳,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劝说郎君纳姚姬。”
韦太夫人摆摆手:“你又不是未卜先知,那时哪里知道会出个元贤妃,再者也不能预料姚姬是这样性情,也是为均宜着想,免得为一点小事与上官计较,当时元贤妃虽未受封,毛维一党却深得信重,否则元得志那德性,怎么会从一吏胥直接提拔为地方要员?宁罪君子勿罪小人,你有何过?”
虽然婆母宽宏,但萧氏仍然觉得惭愧,可也知道这时懊恼殊无意义,又问道:“太后对咱们始终存疑,可也一直佯作放心,何故这时却生试探?”
韦太夫人颔首:“你总算想到关键!”便说出一番话来,震惊得萧氏目瞪口呆,似乎才真正明白过来早先婆母“野心之大、惊世骇俗”八字真实含义,太夫人却长叹一声:“裴郑灭族便即预示,这是迟早……我只担心韫儿,如今才后悔当初不该对她说那些话……这些年来,她有意疏远你我,应当是已有决断,担心她之行动牵连家族。”
萧氏依然没有回过神来,一张脸苍白如纸。
“总之,我们不能明阻,只能暗行……一族荣辱以及阖家性命,我不能眼看损毁,让柳氏步裴郑后尘。”韦太夫人坚决说道:“可若是束手妥协,柳氏也枉为大周臣子、名门世家,若有一线可能,都不能眼睁睁看太后得逞,她可不是端慧文皇后,倘若让她得逞……大周,亡国不远,这话,我一介妇人亦敢断言!”
——
萧氏携诸位小娘子离开旭晓堂后,韦太夫人仿若什么也没发生般,照旧考较一番十一娘今日功课,见小孙女对答如流,太夫人十分满意,竟招手让十一娘傍身垂足而坐,问道:“今日你在槅扇后,可曾耳闻外厅中事?”
这似乎是有意考验?十一娘心思一动,这当然是必须抓紧的机会,倘若能让韦太夫人满意,将来说不定会从她口中得知更多内情。
是以她理所当然答道:“听得仔细分明。”
“那你有什么想法,抑或疑惑之处?”太夫人似乎对这答案早有预料,并无丝毫意外,好整以睱靠在隐枕上,纤长的眼角轻轻咪起,眼睛里灯烛映出的光华,仍旧熠熠逼人。
这回,十一娘并没着急回答,而是沉吟略久:“儿以为四姐似乎明白许多五姐与七姐、九姐不知道之事。”
“嗯?”太夫人极感兴趣。
“太后所遣内侍一说要见庶母,七姐与九姐便就心急,五姐也觉有些担忧,当听说太后欲封庶母告身,七姐与九姐更是几乎坐不住,只有四姐一直不以为然,仿佛已经预料大母会反对。”
太夫人虽然不置可否,神情却甚舒畅,十一娘当然明白自己这话没有说错,看来韦太夫人果然将诸多内情告之阿蓁,对这嫡长孙女颇为看重。
“你还看出什么?”太夫人又问道。
“孙女觉得诧异,因返京途中,便听王世母说起庶母与贤妃交好,可大母却与太后是姐妹,王世母还安慰孙女,莫惧庶母威胁,只远着就好……可今日听内侍语气,似乎是……偏帮庶母欲怪责母亲,儿实疑惑,便论亲疏远近,母亲为太后甥媳,庶母只是贤妃旧友,何故太后反而偏心庶母?”
五岁稚子,能想到这些已经极其不易了,韦太夫人却没有过多表扬,再追问道:“可还有其余疑惑处?”
十一娘忽闪着眼,轻轻一抿唇角,右侧露出一个纤巧酒窝来,显得十分玉雪可爱:“庶母被罚禁足一月,这段时间贤妃却没牵挂庶母,刚刚罚满,宫中内侍就登门,这实在让人不解……因此孙女大但猜测,不知是否家中仆从被庶母笼络,替庶母传出话去,才有今日这桩事故。”
她当然明白姚姬是被乔氏挑唆,可显然以她这时见识还不能将这话直言,疑心姚姬因为受挫而买通仆役递讯“求救”,却还不算太过奇异。
这一“疑惑”却让韦太夫人更加惊喜,竟然坐正了身,但是,依然没有半点与十一娘解惑的意思,只是莞尔说道:“好孩子,果然聪慧机敏……只今日这些话……”
“大母安心,儿决不会对第三人提起。”
韦太夫人就孙女如此乖觉,心里当然满意,竟破天荒伸展手臂半搂十一娘:“大母还有一事要问伊伊,当日阿茵对你说那番话,你是否以为为二世母在后授意?”
第56章 说服太后
在韦太夫人跟前铩羽而归的那位内侍,赶在最后一抹斜阳隐去之前,终于回到含象殿,一番言辞下来,竟将早前经过述说得十分贴切忠恳,尤其韦太夫人与姚姬之话,竟一字不添一字不少。
直到太后问及,内侍才添了两句“品评”。
“贱奴看来,太夫人态度十分强硬,无论是揭穿姚姬劣行,抑或只从太后懿旨,脱口而出毫不犹豫,甚至未让萧郡君插言一字半句,仿佛十分护短……再有,姚姬也的确愚昧……怕是难有用处。”
不知姚姬这时知道她被人形容成一废物,该作何感想,韦太后却笑着摇了摇头:“物以类聚,元氏就那见地,更别说这个姚姬。”
这事太后却也不愿更多废神,不想次日,韦郡王妃却与贤妃携手而至,一番奉承话后,小韦氏便问:“阿姐,我听贤妃说你遣了内侍往柳府,劝告四姐提携姚姬为媵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