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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再经姚姬点拨,开启了在夫君面前一套婆母面前一套的应对模式。
小韦氏拿不住儿媳的把柄,心情更加郁怒。
姚姬又再见缝插针,将自己修补世子夫妻之情的功劳时不时地在义川枕边提醒,格外心机独具地提醒义川,世子夫人贤惠,正是她居中调和,世子对王妃方才逐渐敬重,义川一听,心里当然觉得讷罕,于是昨日回府,再次目睹了长子前来省安,忍不住直接询问。
贺淘当着小韦氏的面,不说赵氏如何,反而为姚姬表功:“都是庶母用心良苦,经庶母劝言,儿子方才悔悟过去顽劣不孝。”
义川本就烦恼小韦氏与嫡长子彼此不容,如今见儿子终于“悔悟”,自然而然便为姚姬说了几句好话,劝解小韦氏既往不咎,今后还得善待姚姬,总之当以和睦为上。
这话什么意思?岂不显明过往种种都是小韦氏无理取闹尖酸刻薄以至于家宅不宁!
小韦氏气得神魂出窍,却不敢对夫君撒气,一晚上辗转反侧,只对姚姬恨之入骨。
“姚氏哪有安什么好心?更别说贺淘,他仇恨我多年,怎会因为姚氏三言两语幡然悔悟?摆明便是两人勾结一气,意欲挑唆我与矮郎生隙!阿姐,我是再也不能忍受姚氏这居心叵测之人,她若不死,迟早我会被她所害!”
愤愤一番话,小韦氏掩面大嚎,许是真被气得狠了,眼泪确然有若决堤,声势十分震撼人心。
韦太后当初劝慰妹子隐忍,无非是要顾及元得志的心情,当年她一心以临朝为重,又怎肯为区区一个姚姬重责亲信?至于元得志与义川交好,当时她并不以为怎么要紧,那两人之间的旧交联系太后心知肚明,元得志不甘人下的心性太后也未必不知,攀上义川郡王做为另一靠山以期更得保障的心情太后也可以理解,只不过这时情势却又有所变化。
贺衍驾崩,不得已之下,只能立贺洱为帝,虽然韦太后还十分需要义川王的支持与贺淇对抗,但她一贯多疑戒防甚重,又看破义川暗许贺洱谏组宗政堂插手军政的野心,对义川王府的“情谊”早已不如从前,难免开始介怀起来元得志与义川王的来往,只不过因为这一年间诸事烦多,还没顾得上姚姬这个不足轻重的人物,但因为妹子今日这么一番哭闹,“护短”的心态自然就被唤醒。
但太后当然不会好比小韦氏一般丧失理智,立即便显现出心中计较,这时尚且一本正经地喝斥道:“多大点事,就值得你这般?那姚氏又没有挑拨离间,促成你与淘儿和睦本就是一番好意,你也未免过于多心,也不怕晚辈笑话。”
两个晚辈立即垂眸端坐,显示完全没有看笑话的态度。
小韦氏也回过神来,瞪着血红双目,喝道:“缃儿与伊伊暂且退下。”
于是被点名的晚辈理所当然行礼告退。
只韦缃才一出去,就挽住了十一娘的胳膊:“姑祖母那样强硬,没想到却被一个媵妾算计,要我说,太后斥责大有道理,论是姚媵人如何,难不成姑祖父还敢宠妾灭妻?”
十一娘偶尔也会与韦缃闲谈交心,今日更不例外:“其实也不怪姨祖母介怀,姚姬确非循规蹈矩之人。”
韦缃掩唇:“这么些年,还从未听伊伊背后说人是非呢?”
“缃姐姐难道忘记了,姚姬原为家父妾室?若不是她,我之生母也不会病重早逝,就连我,也险些被她害死。”
韦缃方才恍然大悟:“你若不提,我还真忽略了……如此想来,姚媵人果真居心不良,元相也真是荒谬,一个妾室之妹,竟然当作妻妹维护,眼见着没机会祸害京兆柳,居然送入王府邀宠,姑祖父看着机智,却被姚姬美色迷惑,只怕私心里,还真以为姚姬体贴贤惠姑祖母有失体统,姑祖母也真真可怜可叹。”
“太后圣明,必不会让郡王妃受屈,这事缃姐姐大可不必插手,且看姚姬如何自掘坟墓罢。”
韦缃重重颔首:“伊伊说得是呢,恶人必有恶报,你生母当年屈死,那姚姬也必不会善终。”
十一娘毫不怀疑韦缃依然会将她这番怨气转告太后,但这并不要紧,她若不对姚姬含恨反而显得铁石心肠,太后对她的期望岂不正是“重情重义”?一个人若连杀母之仇都能置之度外,又哪会对其余忠心不二?她以如此方式落井下石,才正合太后心意。
又说韦太后,当见身旁再无闲杂,这才恨铁不成钢地打了一把妹子:“好出息,区区一个姚氏都没法子收拾,跑到宫里来哭天抹泪,这时你就算让她暴病身亡,难道我还会纵容义川严察姚氏暴病因由不成?”
小韦氏一听这话,自然是心花怒放,却没有急着奉令回府,反而扭着太后的胳膊撒娇:“姚氏可不比得那些女人,生了子嗣后便被矮郎抛之脑后,她确实狐媚非常,也不知当初跟贤妃一处究竟学了些什么妖蛊手段,贤妃这正主不学无术,姚氏姐妹却修成正果,矮郎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她莫名其妙一暴亡,矮郎必定疑心是我下手,为这么一个人,伤了多年夫妻情份,我岂不成了与那贱人两败俱伤?阿姐若疼我,还当为我拿个主意,治死了姚氏,又不让矮郎疑我,才是大善。”
太后被妹子将“不学无术”四字用在贤妃身上搞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倒怔了片刻,才又是一巴掌呼在妹子肩上:“真不知怎么说你好,多少杀伐绝断,唯独对义川如此在意,值得么?他若真对你一心一意,姚氏又哪有空子可钻?”
“矮郎才貌非凡,又是一国郡王金尊玉贵,妾身哪肯求他当真一心一意?他只要待我与众不同,就是今生有幸了!莲池未必不知,倘若不是因阿姐之故,矮郎当年又哪肯纵我对付杜氏?!后来我虽与矮郎结发夫妻,但论贤惠二字,也确实不能与杜氏去比,但矮郎依然敬重我这正妻,即便看不上那些姬妾姿容才貌,也从未显现出不满我是有意安排……也是我做得太过,才让姚氏钻了空子,我看得出来,矮郎对她是真正有情,阿姐,要是那姚氏循规蹈矩也便罢了,然而她偏偏心怀叵测,阿姐如今还临朝听制,她竟就敢勾通世子一齐对付我,我怎能容她?”
太后还是首次听一贯自傲的妹子自认“魅力不足”并有失贤良,一时间也甚觉可怜,沉吟一阵后,终于是一叹:“你呀……罢了,这事我这阿姐当然要替你出头,只是有一句交心话必须予你,这世间男人,大多喜新厌旧依靠不住,你对义川,也当有所保留,需知在这世上,纵使没有了他,还有兄姐可以依赖,也只有血脉相连者,才能真真正正为你打算!”
眼看着妹子只为前半句话两眼放光,太后实在有些无可奈何,也没了心情苦口婆心劝导妹子回头是岸,心里想着的却是——
正好趁这机会,且看义川王究竟是真正被姚氏美色所惑,还是在意元得志这么一个野心勃勃之辈罢!
第441章 自认萧何,欲败韩信
小韦氏入宫次日,当太后单独留下谢饶平商议时,十一娘便知自己的计划已经有了九成胜算,她固然无法也根本不需打探太后与谢饶平交谈详细,只远远看着谢饶平离开时沉肃又坚决的神色,猜也能猜到太后是如何推心置腹又痛诉难处了,她立在一侧转廊里,目光幽深。
早前经过一年的密察,十四郎已经反馈诸如义川郡王如何结交毛维,姚潜这个不得重用的边关防守又是怎么得了韦海池重用,其中元得志可谓关键,之于裴郑逆案,元得志并非无足重轻,而是重要帮凶!她根本不可能轻饶元家,这么一想,与姚姬的仇怨还真是上天注定。
固然姚姬并没有参涉裴郑逆案,对裴渥丹而言并无血海深仇,然而她害死了姜氏母女,十一娘不可能轻饶她。
容你苟活数载,已属你之运数了。
可眼看荣华可期,倏忽冤死黄泉,多少算计不过一场镜花水月,姚姬,你必定也会死不瞑目罢?你应当感谢从前主母,是萧氏贤良宽容,让你女儿柳瑾改邪归正,她眼下一门心思沉浸于书画,再无阴邪心术,我自然不会将仇恨记在一个女孩身上,倘若我之愿望达成,京兆柳一族鼎盛,这你一点骨血当然也能安享静好,平安喜乐。
你只会剩阿瑾一脉骨血了,因为想也能想到,若无你这母亲庇护,你为义川王生下那个庶子只会在小韦氏的“照顾”下不幸夭折。
你死时,我多半不能相送了,姚姬,其实我倒不惧让你得知是死在我算计之下,从你推柳十一娘入水时那一刻,便注定了你这样的终场。
你先行一步,于地狱幽冥,等着看你那姐夫的结局罢,我保证,必然不会少于你如今所受之不甘与痛苦,否则,难灭我心头恨怨!
正午的阳光撒落在这安寂的宫苑,不见花色妖娆,但碧叶流光。
十一娘眼看着韦缃从远而近的笑脸,回以莞尔,称呼一声“缃姐姐”。
“真不敢相信,太后竟然劝转了姑祖母,上昼时我难忍愤怒,道明姚姬不怀好意,太后却斥我闺阁女儿不该插言妻妾之争。”
十一娘挽起韦缃臂膀:“伊伊谢过缃姐姐仗义执言了,只姚媵人如今并无错漏,太后又怎会施予责罚?可缃姐姐这人情伊伊自然当领,缃姐姐但有所求,伊伊必然赴汤蹈火。”
韦缃眉眼生辉:“当真?我可就不妨直言了,那徐舍人自从候令篷莱殿,太后就不让我再拟诏,说我文才不如徐郎,我真不服气,伊伊以为如何?”
十一娘:……
到底还是说了实话:“徐舍人进士出身,文才自非我等闺阁女儿比得。”
“我就喜欢你直话直说,可是伊伊,你也知我心怀抱负,大是不甘如普通闺秀般走那相夫教子俗路,莫若你助我精进诗赋,便算是还了我这回人情可好?”
十一娘简直没有长叹一声,怎么就那么多人主动要她欠人情呢?而且个个都是力逼偿还,就好似某人强逼着要借债,最终还必须连本带利一齐索偿,这还真是……恃强凌弱成为惯例?!
又说谢饶平,从篷莱殿出来,便立即将毛维召来秘书省,当然在这番堂而皇之下,又避免了耳目闲杂,当毛维才刚见礼入座后,谢大相国便阴沉着语气嘱令:“义川王府那姚姬,跋扈骄横又暗怀阴恶,此人必除,毛公这回千万莫再推诿,否则太后盛怒,便连某也会担过责。”
毛维正为一件变故心焦气躁,便是党羽郑雄好容易捕获了急公会一员匪首,他上折请功,不料那匪首却在押赴长安途中被劫,若不是谢饶平在上转圜,太后又因碍于宗政堂贺淇党的威胁不好将他重惩,这回怕是不能轻易揭过,好在盗贼猖狂,竟又干出暗杀郑雄一事,郑雄密信至京,称虽未捕获贼首,到底逮住了一个活口,不难趁这时机又再捕察一批贼匪,希望能够将功补过,甚至企图争取表彰功劳,毛维暗恨郑雄办事不利却人心不足,与谢饶平一开口,果然落了好大一番埋怨,紧跟着又再摊上如此一桩让他大感为难的事故,一时只觉郁怨填胸,烧得唇色如火,大显愤懑。
他自己不察这一表征,谢饶平却看得分明,不待党羽组织好抱怨之辞,便给予安抚:“若毛公能迅速平息此事,为郑雄请功一事也并非不能,太后心里也知道急公会如今何等猖獗,至少郑雄在衡州一系列作为,还算真正贯彻政令,否则也不会引得盗匪狗急跳墙。”
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