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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摇。
人一旦长居富贵,越是地位稳固,越会造成贪欲渐长,看来谢饶平也不能免俗。
夏阳令已然死无对证,而无论窦辅安如何深挖,也没有发觉任何指向韦元平的蛛丝马迹,尽管事实上没人承认暗杀夏阳令,太后心中却已经有了倾向,她没兴趣再纠缠于这桩原本微不足道的案件,可是为了安抚险些受到冤枉的兄长那颗委屈愤怒的心,太后先是对邵广施以宽宏,将其贬迁岭南,虽仍为县尉,自然不能与京兆隶下县尉同日而语。
夏阳令虽死,但难赎其罪,仍然被死后追究,枭首以平民愤,太后因怒毛维险诈又妄为,自是听从韦元平所谏,将京兆尹毛趋贬为范阳令,一杆子“支去”幽州,表面上却依然给了他辅佐姚潜姚大将军,日后剿灭潘博叛军收复失土而将功抵罪的机会。
所有一切皆如十一娘计划,简直就是大获全胜,这不由让已经赶回上洛县的尹绅在得知结果后大叹神奇,而直到这时,他才体会到自己从前对于柳十一娘所谓聪慧不同寻常的了解简直就有如管中窥豹,此女洞明人性算无遗策之能又岂是聪慧二字足以概括?难怪智计城府如贺澄台与薛绚之,都甘受她这稚龄少女调遣而心悦诚服。
可这情形却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尹绅越发感觉到以柳十一娘为中心的几个知交好友正在筹划一件石破惊天的大事。
他不由暗暗兴奋,柳十一娘不曾在他面前克意伪饰,俨然是欲将他纳入阵营之中。
大周官制腐坏,虽有盛世之表,却早已险患四伏,他尹绅甘愿投身仕途,可决不是仅为自身荣华而效仿权奸庸碌,大周也该出一批忠智高士才有望重振大国之纲盛世之治了!
第341章 莫大隐患
解决了夏阳案,关于这次察隐德政的实施可谓大功告成,太后既得民意又得实惠,虽然被毛维伯侄小小影响了心情,但很快就被日渐充实的国库以及各地官员代表治下百姓颂圣不绝的功德奏章抚平郁烦,论功行赏,自然少不了陆离这个谏策之人,毛维这回因为夏阳案闹得灰头土脸满身晦气,险些不能自保,这时自然不敢再跳将出来与韦元平继续作对,因而当韦大相国力荐释褐还不满半载的陆离破格擢升为中书省职官时,竟然无一反对。
然而原本有望与贺湛成为同僚的陆离,却忽然被已经许久不曾干涉政务的天子特别点名,某日忽然来含象殿,建议太后授职陆离为起居郎。
起居郎的职责原本是记录君帝日常行动与国家大事,一般是两人一轮,对立于殿中,记载君帝言行,季终送史馆,然而贺衍因为不问政事以来,尤其厌烦起居郎“监视”在侧,又因太后虽然经天子授权掌管朝政,然而毕竟身为妇人,更未正式临朝,不便让过多男子出入寝殿,故而起居郎恍如虚设,事实上是由女官代其职责。
贺衍这回突然提议让陆离担任起居郎“出没”左右,当然会引生太后疑心,贺衍“耐心”解释:“儿子虽因体弱而不问政事,长居后宫未免感觉枯躁无趣,但也不愿与庸碌之辈交心倾谈,薛绚之才华不俗,儿子早有所闻,再兼他为薛谦之侄,儿子因为心头愧疚,甚愿加以提携,阿母想必也知晓,儿子对薛家一贯倚重,难得阿母虽忌薛谦却对薛绚之青眼相看,对儿子这些微请求应不至于怀有顾忌罢?”
这话说得甚带怨气,噎得韦太后好半天没顺过气来。
这哪是提携薛绚之?分明是看不惯薛绚之与薛谦明争暗斗,这回有望平步青云而有意刁难,太后原本打算授其拾遗之职放在身边仔细考较,今后说不定能放心委以重用,这下被天子开口要了过去,起居郎说来好听,实际上如今就好比闲置。
只是太后最近也拿这个渐生叛逆心的亲生儿子无可奈何,原本几个起居郎都是韦、谢党羽,放在天子身边可起耳目之用,防备着贺衍受人怂勇再生夺权之心,哪知贺衍根本就不许可起居郎近身,声称自己卧床养病哪需起居郎记录言行,倘若薛绚之可信,安插过去也未尝不可。
太后一边思量,嘴上便暂且拖延道:“圣上既然有这心思,我自然会仔细考虑,只万年县尉卢怀安被黜,眼看薛绚之也将升迁,一时之间竟没有得力人选接任二人空缺,总需交接了手头公务,薛绚之才能脱身。”
此事自然被韦元平随后知晓,在贺湛面前大是报怨:“也不知圣上怎么想,居然要调绚之为起居郎,岂不是有心将人闲置?绚之原是国之良才,如此岂不白白浪费!这事还真是……让老夫竟然莫可奈何。”
贺湛也觉大为沮丧,回家与十一娘说起,提到贺衍自然没有好话。
“事已至此,也只好这样了。”十一娘倒没有灰心,又仔细思量一番,方说道:“倒不见得贺衍是存心为难,说不定他已动心立晋王为储,但烦恼于身边无人可用……可我想不明白他为何信任六哥对他不存二心,无论如何,或许太后因为这一突然变故反而决定尽快笼络六哥,以期利用六哥为耳目监视贺衍,兴许并非坏事,咱们只需静观事态随机应变。”
又随着励新六年各地粮谷丰收,这可是近些年来难得一见的风调雨顺,财政之忧总算得到了缓解,太后欣喜异常,而在这举国喜庆之时,这些年来频频扰边烧杀抢掠的新厥人不知中了什么邪,居然遣使来向大周表示臣服之意,简直就是锦上添花,故而关于“圣母兴周”的传言又再蠢蠢欲动,百姓们似乎忘记了当年闹得轰轰烈烈的刘玄清事件,无人怀疑这次又有神棍居间挑动招摇撞骗。
贺湛却详知新厥人的狼子野心,这日与十一娘剖析:“新厥使臣此番赴周,是欲说服太后助其征收西室韦、讷北支、乌罗护及靺鞨等部,狡辩若能统一这些夷狄,新厥甘奉大周为主国,到时即有实力与大周夹攻北辽,韦元平、谢饶平等废物,竟大为赞同,认为北辽一灭,潘逆失其倚靠,剿灭岂废吹灰之力?可新厥自从复国,这些年来四处征战,已将回纥多部、高昌等国吞并,日渐强盛,对我大周领域实含觑觎之心,岂能为平内乱与虎狼为谋,助其成势?!”
十一娘对军备诸部之事也略有所知,晓得自从周灭突厥,一度曾将回纥、铁勒、北辽等夷狄尽数控制,可英宗以来,随着国力渐衰,几代君主耽于享乐而荒废军备,不但导致夷狄各部逐渐失控,甚至新厥复国、北辽强大,屡屡扰边抢掠边城,新厥这回意欲统一靺鞨等部,野心勃勃昭然若揭,而遣使前来示以臣服,无非是担心各部向大周求援,大周兴兵支持罢了,他们算盘倒是打得精明,倘若大周当真相信了这番鬼话,非但不会阻挠,甚至会鼎力相助,新厥攻占数部自然手到擒来,待其继续扩势,倒头来反戈一击,凭大周这时内忧外患,根本不能抵挡新厥攻势。
“太后一心要平潘逆内乱,这回又有谢饶平与韦元平赞同说服,只怕真会让新厥趁愿!”贺湛大觉忧虑:“我也尝试着向韦元平剖析厉害,质疑新厥心怀叵测,这蠢货却坚信大周强盛,根本不惧新厥此等夷蛮,只要北辽一灭,内乱平定,还怕没有办法陆续蚕食新厥?殊不想凭大周眼下军备,太后又重用姚潜这类草包将领,打个潘博都束手无策,哪有能力攻灭北辽?”
“万一新厥继续坐大,反与北辽串联攻我大周,到时,恐有灭国之忧!”十一娘也点明厉害:“蒋公卜言,华夏江山不保,蛮夷入侵百姓死伤无数,难道对应此劫?”
贺湛不由更加忧虑:“咱们应当如何应对?”
十一娘摇了摇头:“太后倘若一心图利而决意与虎狼同谋,我们又有什么办法?除非……夺其政权,可这时凭咱们实力,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当年祖父身任首辅,便早已预感放任新厥复兴必成大患,可任凭如何剖析厉害,都无能说服德宗趁其薄弱而将其攻灭,好容易等到贺衍登基,眼看有希望说服防范未然,哪知反被韦海池利用,以通敌大逆之罪害杀灭族,如今新厥有臣服之意,使太后看到平定内乱再复盛世之治的机遇,十一娘压根不抱希望能说服这妇人弃此名载青史超越文皇后的莫大“良机”,因为以太后的自大,必然坚信凭蛮夷之愚笨,决不能与她的智慧远见相提并论,就算新厥坐大,她也有的是手段将其攻灭。
“奸恶不除,难保华夏之治黎民之安,如今咱们担心这些没有半点用处,还是需得步步为营,只有斩除韦海池,将谢、毛等奸党清除,才可能恢复盛世国力与蛮夷对抗。”十一娘轻轻一叹:“军国大政,到时便非我一介女流足能担任了,故而十四兄与薛六哥诸位男儿才必须强大自身实力,只有这样,到时才有望辅佐明主挽救华夏黎民于水火之中。”
可那明主究竟是谁?当真是直到如今仍然用尽全力伪装自己才得以保命的贺烨,抑或另有其人?十一娘竟然没有半点头绪,而接踵而来发生的一件措手不及之事,又使得十一娘等人忧虑不安。
太后忽然决定举行封禅仪式,俨然是要加快正式临朝的步伐了!
第342章 未尝不知隐患
自古祭祀天地张显太平盛世的封禅大典,一直以来便被受命于天的君王视为统治生涯中必须进行的重大仪式,正如司马迁在《史记封禅书》开篇所云——自古受命帝王曷尝不封禅?盖有无其应而用事者矣,未有睹符瑞而不臻乎泰山者也。
当然,事实上并非所有君王都进行过封禅大典,有的是因为未能成就治世大功,有的是因功德并不能达到大典盛举的要求,有的虽然具备了封禅告天的资格,却又无睱行封禅礼。足见虽然封禅大典是历代君王彰显功德的重要手段,尤其封禅泰山,可谓九五之尊们的人生理想奋斗目标,然而礼法对于封禅资格却也有所限定,君王自认受命于天统治万民,虽然大权独握,然而出于对天地鬼神的尊崇敬惧,也会衡量一下自己是否达到了堪配盛典的功德,倘若功德不侔,即便有这想法,绝大多数都还是不敢当真举行如此隆重的大典,并载录于史,也许事实上做出了封禅的举动,可不得不打出另外的幌子。
比如秦二世胡亥,《史记封禅书》上只说他向东巡游到碣石山和海南,经过泰山到达会稽,每处都按礼仪祭祀神祗,在始皇所立石上勒文纪事,以颂始皇功德,又说始皇封禅以后十二年,秦朝灭亡,通篇只对始皇泰山之典用了封禅二字,对于秦二世之“泰山行”并不曾用封禅的字眼。
更别说自从有史以来,女人主持封禅大典的事简直闻所未闻。
就连曾经临朝听政被史官誉为女中尧舜,肯定其奠定大周盛世之治的文皇后,也从没有提出过封禅的议案,甚至在她掌政时期,某官员为了阿谀奉承,谏策孝宗帝可行封禅大典,孝宗病弱,当然不能独立完成如此盛举,文皇后便有了名正言顺一同主持大典的借口,这官员却反被文皇后斥责,最终落得贬黜收场。
纵然这时朝堂之上几乎尽被韦太后的党羽占据高位,可依然还有诸如王淮准一类不失正直敢谏的官员,对于太后明显触违礼法的行为决不可能赞同,但韦太后却早有准备,一套套地驳斥那些反对意见——
首先,太后这回封禅大典并非以自己的名义举行,而是代天子贺衍行使权力,天子病弱,但因为察隐令的顺利推行而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