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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她还懵懂未知,他却已经将她看作未婚妻对待了。
两人曾经如此相投,喜恶无一分歧,甚至有时不需四目相触,只凭语音当中一个微小差别,就能心领神会,那样的年岁,他以为可以一直持续,从不怀疑。
是的,到后来,无论姑祖父抑或裴叔父,一点不在意他并非薛氏宗子的缺撼,甚至到了后来,连自家曾祖父都对他爱惜不已,察知他无心仕途之后,甚至留有遗言——陆离可为宗子,不依长幼之限,入仕与否尔等不可强迫。
直到那时,他以为与渥丹的姻缘已经尘埃落定了。
然而……
得知先帝赐婚,那时他仍在孝中,很难再描述当时心情了,就算如今回想,大约也是震痛、焦灼、到无可奈何的演变,他是深知渥丹的,所以他以为自己也会如她一般洒脱罢手。
人生得一知己而无憾,无论沧海桑田,他们都是知己,这样,就够了。
他那时的确以为就是这样。
可是当她嫁入东宫,那日市坊轰动,当时他早已齐衰五月满,是以能够入众旁观,礼车垂帘,她正襟危坐着从他眼前经过,那时候他才察觉心里像是破了个洞,多好的季节,怎么森寒刺骨?
可是他们曾经如此相投,他懂得渥丹的,最怕拘限于情之一字,他知道她面临变故时不会有一丝犹豫,做为知己,他也应该如此。
所以目送她的凤與远去,驶入那寻常人无法企及的深宫,当时他仍然微笑着。
渥丹,愿你安康。
转身之时,眼前一片空茫。
那时候就应该知道了,生命已经缺角,从此无法弥补,可是当时,他没有醒悟。
甚至薛裴两家继续议亲,新娘已经换为她的胞妹,面对家人亲长,他没有办法反驳,也没有理由反驳。
渥丹应该也是希望薛裴嫡宗持续联姻,他那时竟然用这借口说服自己妥协。
所以,当她说陆哥恭喜时……
他才鬼使神差说出一句——我会善待涒如。
不到转身就感觉到心痛如焚了,然而再听一声“太子妃”!
仓惶而逃,就是当时他的狼狈。
后来迎娶八娘,那段时间他一直处于混沌之中,洞房花烛夜,更加不知所措。
八娘……她哭泣得哀恸欲绝,甚至于膝跪相求。
“六哥,五姐已经是皇后……六哥,倘若你与五姐能成就姻缘,涒如不作别想,可事到如今,六哥,你果真如此厌恶我?”
他终于,还是妥协了。
可是他真的高估了自己。
新婚次日,他几乎不能面对八娘,直到如今都难道言说的复杂心情,实在不能为当初的背信弃义注解。
所以,他逃避了。
新婚不久,就以游学的借口远离长安。
当知道八娘有了身孕,也没有勇气返京。
可是诸如种种,如今的他,没有办法诉诸于口。
不是害怕被她斥责背信,而是……
渥丹,我醒悟太迟,除你之外,根本无法与旁人携手共老,但这理由,我不能再告诉你。
是我愧对八娘,失信于你,我的爱慕,再也没有资格。
阴差阳差毕竟已经铸成,渥丹,你虽得以新生,无奈我仍处过去,没有办法摆脱既定。
我们……已经错过了。
纵然我心有不甘,也无法再企及,如此珍贵的你。
这些心情千回百转,然而在这时已经完全清醒的薛陆离却很快恢复了冷静,他抬眸,泪光敛褪,眸色竟然也同样清亮。
“五妹,是我背信,一昧为求贤隐点拨及贪图江河景致,疏忽了涒如……新婚不久,即弃家远游,当得家书知涒如有孕,也因诸多牵绊而迟迟不归……当时只以为,家中尊长慈爱,必然周备,只要在涒如临产之前返京即可。”
这一番话,当然是有所隐瞒,然而接下来的话,就全是事实了。
“岂知我尚未返京,便得信郑将军所部兵败覆灭,因早得知会或有危机,便干脆取道西疆。”
十一娘惊愕莫名:“陆哥在谋逆案前便往西疆?”
“当时我正于剑南道巴州访贤,得迅后过党项取西疆,本只抱着饶幸之念,哪知却真被我救得一沙州军部属。”
沙州军,正是十一娘舅父郑瑛统率,被姚潜剿灭之部!
“陆哥,那人……”
“还活着。”陆离这时才挤出一点笑意来,然而很快敛却:“他是郑将军亲卫,但年龄尚轻,当年不足十七,父兄皆战死,故受郑将军特例照顾,从他口中,我也确定了郑将军当年便已战死,决无饶幸。”
十一娘问话,却终于忍不住颤抖了语音:“此人知道当年真相?”
陆离重重颔首:“当年郑将军奉令前往丘兹,不久遭遇丘兹内乱,丘兹奸臣毒杀丘兹王,串通守军放新厥敌军入境,郑将军不防,故陷入困局,好不容易脱困,所率军部已经折损过半,然,若与伊州接应姚潜部反攻,还有反败为胜机会,但是!当郑将军撤至伊州城外关隘,姚潜非但不援,反而斥郑将军通敌叛国,下令剿杀!因兵力悬殊,再兼郑将军之部卒不及防,不敌姚潜,只好败走,又与新厥追击之部狭路相逢……郑将军不愿落于敌手,自尽阵前,临死之前,令心腹亲卫逃散,万一生返,向朝廷控告姚潜叛逆大罪,然而据那人证所言,他是唯一得生者,却不能返回周境,反而是在丘兹境内隐遁,才保性命。”
“当年,你去了丘兹?”
陆离颔首:“在伊州一无所获,我只好设法潜入丘兹,也是饶幸察知此人证,又设计绕吐蕃之域带他潜回大周,不想还是晚了一步,裴郑二族已被定罪诛杀。”
“陆哥患疾,可是因为潜入丘兹之故?”十一娘问道。
陆离原本有心略过这桩,哪知却被洞悉,情知瞒不过去,只好承认:“带那人证返周时,在吐蕃发生意外,路遇新厥佃作,因而中了毒箭……”他说得轻描淡写,到底没有详说当时艰险,事实上情况相当危急,简直九死一生,可他一心为赶时间,清醒后急着赶路,导致伤情愈重,回京后又听闻连串噩耗,这一卧床,久至一年,如今行动无礙,多得家人暗寻名医为他解毒,也是他大难不死,才能扼制体内剧毒扩散。
可这些事,他不愿多提。
于是岔开话题:“五妹,我回京之后,三年之间,暗察过不少事由,甚至安排暗探潜往营州,得知当年裴郑逆案定罪之前,曾有幕僚建议潘博拥兵自重,哪知潘博早就察知此人为谢饶平安插,表面答允,私下却串通北辽,拥兵自重倒是被潘博采纳了,然而却也让奉令讨伐之大周军队损兵折将大败而归!该幕僚已被潘博处死,然幕僚有一小妾却被预先送返大周,这时,也在我控制当中。”
第149章 遗孤
陆离诉诸之事,足以证明十一娘推测不差,裴郑两族果然是被太后陷害。
显然是姚潜当年已经探知丘兹内奸与新厥勾通,密报太后,当裴相谏言派军支援丘兹,太后才生毒计,说服天子令郑瑛率部入丘兹对抗新厥,再令姚潜接应支援以防万一,不过却密令姚潜当新厥攻占丘兹,郑瑛撤退之际,出关剿杀!
一方面由谢饶平出头弹劾裴郑串通新厥欲行叛逆,交大理寺卿毛维察证;另一方面令潜入潘博部下幕僚蛊惑其拥兵自重,以坐实裴郑之罪。
想来太后以为潘博区区营州都尉,率领兵力不过三万,如何能敌朝廷禁军?然则,却不料潘博竟然勾通北辽,献大周领域,借北辽军队抵抗大周禁军,竟自称安东王!
为除裴郑两族,韦海池还真算不惜代价了。
十一娘冷笑。
可纵然这时得知所谓逆谋案后真相,十一娘依然不忘八娘之死:“八妹当年,可是被太后毒害?”
薛陆离黯然:“涒如确是因为难产……一来是因家族遇祸,再者,也是听闻我身负重伤……责任在我,倘若当年没有远游,而是陪伴身侧,涒如或许不至于……”
薛家与柳家虽然同为裴氏姻亲,情况到底还是有所区别,只因柳家与韦家也为姻亲,韦海池逼迫下去不存顾忌,然而太后与薛家却毫无瓜葛,根本不需逼迫,但凡薛家不识像,就算不被追究叛逆同谋,有的是借口弃之不用,隔上数载,薛家便会被其余望族取代,逐渐没落。
“薛家之所以故意传出流言,是为向太后示诚?”其实关于原因,在朔日朝会后,十一娘已经猜到了。
“姑祖父遇害前,已经有所预感,实则关于太后涉政一事,祖父已经知晓。”陆离说道。
德宗朝时,陆离祖父薛子瞻任职门下侍郎,距国相仅一步之遥,然,因陆离曾祖父病逝,不仅薛子瞻,连薛谦兄弟都上折丁忧,到裴郑遇祸时,薛氏嫡宗尚未起复,也是因为这一原因,他们才暂时逃过一劫,未被太后一并清算。
“涒如难产而亡已成事实,祖父又不甘姑祖劝言只顾自保,决定暂时隐忍以图后计,但薛家若不反驳谣言挽回声誉未免太过明显,因而传出不利于我之传言,实则是为迷惑太后,不过,这也仅只原因之一。”陆离说到这里,扶案起身:“五妹稍候,早先我已令随从归府接昭儿来此,想来差不多抵达,五妹可与他一见。”
不需过多解释,十一娘已经想到“昭儿”就是传言当中陆离那位庶子,可为何专程请来与她一见?
再次目送陆离背影隐入那竹帘之后,十一娘不由眉心微蹙。
然而,当她一见薛昭……
说不出什么原因,竟然心跳如擂。
陆离先哄得薛昭喊了十一娘一声“姑母”,嘱咐他去书房内玩耍,又再解释。
“早在郑将军率部往丘兹时,姑祖父就已预感危险,当年,舅兄侍妾刚好产下庶子,侍妾不幸亡逝,姑祖父为防万一,只报这庶孙也遭遇不测,暗中却托付于祖父,倘若将军凯旋归来不生波折,再想法转寰认归,然而……”
不待陆离说完,十一娘就激动得扶案而起:“你是说,昭儿……昭儿是阿兄……遗孤?”
“裴郑两族遭遇灭门之祸,昭儿却不能终生不见天日,也是为防被太后察知蹊跷,干脆以我庶子名义得薛家正式承认。”
裴相当年托孤本是未雨绸缪以防万一,是在大祸临门之前,故而传言陆离早养外室,才不至于遭至太后怀疑。
当年十一娘长兄膝下已经有一嫡子,然而长嫂所生次子却不幸夭亡,后来长嫂又生一女,身体却受损伤,不益再育,长嫂担心子嗣单薄,欲为夫婿纳良人为妾,长兄却一再推辞,长嫂坚持苦劝,后两人各退一步,长兄不纳良妾,却答应收长嫂陪嫁侍女为侍妾。
十一娘当时人在深宫,并不知道长兄侍妾产子这等琐事,实在没有想到,京兆裴还有昭儿这一脉骨血幸存。
她不由深深一揖:“陆哥,大恩不言谢。”
足足过了一刻,十一娘才略微平复心情,问道:“舅祖父原本可是打算静待时机,为裴郑两族申冤平反?”
“祖父的确是如此打算,故而授意世父主动向太后示诚,太后以为涒如是被薛家谋害,再者裴郑一案影响甚大,又有潘逆之祸,太后也不愿牵涉更广,而祖父又坚持告病,一定程度上打消太后疑虑,更兼继用薛家显示天恩浩荡,对安定世族有利,然而太后始终对薛家怀有戒备,这些年并不曾真正信任,而三载以来,圣人也不问朝政,世父无可奈何。”
十一娘心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