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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虽说整整过去了二十六载,但仍有如同李由在这样的年长者,亲身经历当年的情形,他们对于谢饶平的认罪嗤之以鼻。
“若非韦太后想要垄控朝权,以孝道相逼,仁宗帝怎会提议任用谢饶平这等无才无德之辈,入职政事堂?什么深居简出不问朝政,这话可谓滑稽荒唐。”
“谢饶平之声望,怎么足够串联罪庶鹚涤跋烊首诹耍首诘蹦辏墒嵌耘峁渚粗兀挥刑螅拍茉斐烧庾┌浮!
这样的舆论越传越广,士庶尽皆相信太后才是元凶。
忽然又有好几人,在皇城之外擂响登闻鼓,引得数百人围观。
他们自称为怀恩王旧部,曾经镇守甘州,当年做为先锋军,与突厥几番血战,力护甘州不失,然却被徐修能持太后密诏,污陷他们意图谋反,根本未经任何审问,便遭姚潜部杀戳。
这几人的确是贺珝的旧部,十万义士,被徐修能持诏屠杀,虽因毫无防范导致全军覆没,但到底也有数十人饶幸逃脱,他们有的心灰意冷,隐姓埋名,有的却不甘受污,立志申冤,后来逐渐与西妩取得联络,受到庇护。
只因时机未到,隐忍数年之久,此时十一娘终于开始行动,要为贺珝翻案,要为那十万义士的冤魂,讨回公道。
姚潜得知家小获释,虽自己被判了斩首之刑,却总算给子孙挣出一条活路,不至于断绝香火,他横竖都是死路一条,又怎会包庇徐修能?
又有姚潜不少心腹,并没参涉种种死罪,当年是奉令而行,自然不会被追究刑责,为保性命,此时也纷纷供认,确有密诏,且关于岭南义军谋逆一案,根本未经审决。
徐修能百口莫辩,也只好承认他的确是奉太后密诏——他可不是谢饶平,完全没有包庇太后的想法,故而供认不讳,当年突厥遣使提出议和,条件便是斩杀使突厥军遭受重创的十万勇锐,韦太后一心要除贺乙彩踊扯魍跷耐反蠡迹识垡阅蹦娲笞铩
这一大案,更加引起了长安城中,民众大哗。
“若不是十万义军被害,突厥怎能如此轻易攻占甘州?”
“怀恩王旧部若在,长安怎会被蛮夷攻占?”
“可怜我三个儿子,都被突厥军屠杀,儿媳也被凌辱!”
“十万义军,数十万无辜惨遭屠戮,皆因韦太后造成!甚至连江山社稷,都险些毁于太后之手!不能因为太后名位,便不予追究,否则让这多冤魂,怎能瞑目?”
“徐修能、姚潜固然该死,但他们皆为奉诏行事,太后必须承担罪责!”
临近新岁,但连多少商家,在这一年都没有张灯结彩,各大望族,也取消了庆宴,他们都在坐等,朝廷将如何定夺太后之罪。
大慈恩寺的法师,再次为了那些冤灵,开设法会超度,无数民众自发前往。
包括了小韦氏。
她奋力挤进人群,跪在法师座前,但她不是为了忏悔,也不是为了哀悼,她眉眼狠厉,口称胸怀怨愤,极需法师开释。
“我乃穆宗生母,亲耳听闻大逆罪人元得志供认,他获韦太后指使,取信穆宗,携毒酒弑君,可太后却咬定元得志乃毁谤,满朝文武均拿太后无可奈何,大师佛法高深,还请开导,我应怎么做,才能让太后这个元凶伏法,为我儿,为穆宗帝报仇雪恨!”
这番话犹如一桶冷水,注入油锅,立即引发一片轰炸。
第1393章 都说住不长了
轰吵嘈杂中,各种议论与声讨,激愤的情绪显而易见,但却无法听清确切的言辞,大慈恩寺的法师显然对于这样的场面也并无预料,他不是法官,不能判断太后的罪否,他也知道跪在座下那个眉眼狠厉的妇人,需要的并不是佛法的引导与开释,他只能气沉丹田,重重吟诵经文,却似乎这平静悲悯的口吻真有震慑人心的法力,四周的喧吵渐渐安静了。
忽然又有一人质疑,是从人群中发出,但小韦氏却并不能分辨出于何人之口。
这个人其实是贺湛安插,他一直盯梢小韦氏,紧随其后挤进坛场,就是为了配合小韦氏当众掀发弑君大案,说的虽是质疑的话,但其实目的是为引导。
话是这样说的:“罪庶唇嵩弥具焙θ首谙染税敢丫蠼幔つ镒尤粗缚靥筮焙δ伦诘郏弥揪够故切资郑路鸩⒉环锨槔怼!
韦莲池虽没找出那质疑之人,但她也顾不得许多,对着拥挤的人群分辩道:“仁宗帝之死,不能全怨亡夫,正如多少士庶质疑那般,当年裴郑逆案,确然是韦海池这恶妇指使!仁宗帝愚孝,韦海池深知其性情,自仁宗即位以来,便想垄控朝政,奈何仁宗帝与裴皇后夫妻情深,对裴后父祖自来敬重,虽经韦海池游说,提议重用谢饶平及毛维二人,然被裴相劝阻,未使韦海池得逞,韦海池深知不除裴郑二族,不能夺得权位,这才一手策划冤案,亡夫乃韦海池妹丈,因此情谊,才答应相助。”
贺丫懒耍抑种肿锩倌严辞澹ち匾补瞬坏迷俳票绾孬|无罪,她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要让韦海池身败灭裂,为她的孩子偿命!
“仁宗帝虽因那些伪证,又因潘博逆反之情势所逼,不得不下令诛杀裴郑二族,却一直坚持不肯废后,韦海池当然不肯留下隐患,裴皇后实乃被这恶妇毒杀!仁宗帝悲痛欲绝,韦海池却放纵仁宗帝酗酒,借机垄控朝政!亡夫虽犯罪过,但若非仁宗帝酗酒,也难得时机,可要若不是韦海池毒害裴皇后,仁宗帝又怎会心如死灰?”
韦莲池越说越是悲愤,她站起身,声嘶力竭,再无理智可言:“你们当然不知道,当年仁宗帝驾崩之前,其实遗令乃是晋王烨继位,是韦海池兵逼紫宸殿,用晋王烨性命作为要胁,才逼得仁宗帝改变遗旨,韦海池为了垄控朝政,甚至不顾亲生儿子死不瞑目,她怎会甘愿交权穆宗?那元得志,首鼠两端之辈,虽投诚亡夫,当亡夫事败身死,却再度见风使舵,只恨我还有穆宗,竟被这等小人瞒惑,对他毫不设防,这才让韦海池得手!”
“那公羊余,也已交待曾献附肠之毒予韦海池,元得志与公羊余并无串供,却承认的确将附肠之毒落于酒中与穆宗共饮,他及时服下解药,是以并未毒发,三日之后,穆宗却腹痛而死,附肠之毒会导致急腹症之状,若调阅医薄,便能验证两人供辞!”
韦莲池不是个聪明人,但到底也明白宫中此类规程,且一心要为亲生儿子报仇血恨,竟也能条理分明地证明她的质疑,省却更多引导了。
又直到这时,终于才有京吾卫被突起的骚乱惊动——
大慈恩寺开设如此盛大的法会,理应报备祠部司,再由长安、万年二县衙公告,坊官宣传,知会民众可自发参与,为防人多而生治安事故,照例会调动金吾卫维持秩序,小韦氏却扰乱法会,当众指控一国太后涉嫌弑君,这不同于她闯入长安殿与太后对质的行为,也理当被金吾卫扣押,送往官衙。
韦莲池也自知亲口承认她乃裴皇后遇害等等事件的知情人,难逃牢狱之灾,但她目的已经达到,故而并没有挣扎,只昴着头,睥睨傲视众人:“不用你们扣押,我自己会去投案,我不惧伏法,只要能将韦海池这毒妇种种罪恶公之于众,纵然我与她同归于尽,亦当含笑九泉。”
大慈恩寺这场法会之后,市坊之间的沸腾更加急剧,甚至有那些热血的士子生员,写万言书,跪呈丹凤门前,呼吁公审太后,若证实其弑君等等恶行,理应依律处刑。
新法实施以来,君臣之忠先于父子之孝的理念,其实已经深入人心,更不说韦太后的种种恶行,的确该当千夫所指。
不过尽管舆论汹汹,还不足以凭此处死太后,弑君之罪虽然恶劣,但要想让太后伏法,仅凭元得志及小韦氏等的罪供,还不足够。
公审却是必须的。
且这回,是两案并审。
故而继裴郑之案后,韦海池再度被“请上”朝堂,这回却换成了宣政殿,不仅五品以上官员,但凡任职朝中,以及宗室王公贵族,甚至包括了国子学等生员,都被特例允许听审。
韦海池当然明白认罪只有死路一条,不似上回自认罪行的惺惺作态,这回她矢口否认:“元得志之证供,乃陷谤,至于韦莲池,无非是听信奸徒毁谤,才捏造罪名强加于我。”
这回负责主审者,依然还是薛谦:“姚潜也已供认,公羊余确乃听令于太后,难道太后要否认曾令公羊余提供附肠之毒?”
“什么附肠之毒,老身一无所知。”
公羊余作证道:“姚潜及谢饶平,先后向罪人索要附肠等等剧毒,罪人虽不知竟是为了弑君,不过事后听闻穆宗帝症状,也曾怀疑过是乃罪人提供独门奇毒造成,虽穆宗崩逝多年,验证却也并非没有办法,只不过……需要开棺验尸,穆宗先君若中附肠之毒,此时必定已经造成腹积毒液,遗骨溃烂。”
穆宗当年毒发暴毙,除非经仵作剖腹,否则普通医官无法判断原来是中毒而亡,但穆宗是天子,医官既已断定乃患急腹症不治,又哪有人胆敢提出剖腹验肠?但毒杀便是毒杀,且如此霸道之毒,经过数载,当然会在遗骸上显现出来,然而就算普通人死亡,开棺验尸都会引起物议,更不要说一国之君。
韦海池是否有罪,竟被朝臣们暂且抛在一旁,公审现场,顿时爆发了应不应当开棺验尸的争执。
反对派的主张乃是:开棺对君主极大不敬,打扰先君亡灵,不合礼法。
赞同派的主张却为:事涉弑君大罪,若不加责究,难道就对得住先君亡灵,依合礼法了?
赞同派渐渐占据上风,忽而又闻韦海池冷笑道:“就算穆宗确然是被毒害,也乃元得志、姚潜勾结公羊余行下罪恶,有何凭证证明乃老身指使?”
这自然是没有凭证的,行为极恶罪行,韦海池可没有那么愚蠢会写密诏。
而对于一国太后,谁也不敢提议可用刑讯逼供。
陶葆仪向储君及皇后主张:“微臣认为,虽有众多罪供,但并无实据证实太后确为主使,此案尚且难以定案。”
这话获得了新任大理寺卿等等司法官员的附议与认同。
十一娘并未如同太后那般认为失望透顶,反而对于这些坚持法制的官员给予肯定。
薛谦再问:“那么据徐修能等人犯交待,曾奉太后密诏,陷杀怀恩王及旧部十万义军,太后可有辩辞?”
关于这一件大案,韦海池是真没办法否定了,徐修能交出的密诏上,可盖有她的印鉴。
又当年虽说连穆宗也曾赞同与突厥修和,彻察贺珝谋逆案,可并没有授意徐修能不需鞫问,直接授令姚潜加以屠戮,污陷的罪名,这回只能由韦海池自己承担。
但她悍然道:“当初老身,哪能料到突厥会出尔反尔,为了休战,不得不妥协于突厥,虽执政有误,难道便罪该万死?”
“如此说来,太后承认主谋陷害怀恩王及其旧部?”薛谦追问。
韦海池只能默认。
接下来便是论罪,但并不用群臣参与意见,更不需要征求韦海池的首肯,公审之后,应由皇后与政事堂官员商议决夺。
结果是因为太后享有“议贵”特权,可以免死。
不过,薛谦主张应效中宗时,废嫡母江氏尊位之例。
原来大周传至中宗一朝,也出过一位摄政的江太后,她既无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