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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桑迎上他的目光,心中很不舒服,但也不好发作,片刻后淡淡笑了笑垂眼道:“二哥说笑了,秦桑并未往心里去。”
见气氛有些缓和,太子便又是拍了拍鲁子越笑道:“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再在这里耽搁,一会连父皇都到席了我们还没出现,可就太不知分寸了。”
说着,便顺势推着鲁子越往前行去。
秦桑在原地定了定心神,看了看倪镜,倪镜却并未看她,目不斜视的跟着二人向前走去。 秦桑心中很是奇怪,她实在不知倪镜今日的表现为何如此反常,但转念一想,自打潼关一战结束后,自己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少言寡语,也未和倪镜有什么交流,或许他近来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才会有今日这般表现。
容不得她多想,前面的几人已经走了老远,她也只得迈开步子,跟着往寿仙殿行去。
到了殿前,几人停下脚步,解下身上的披风交于黄门,便往殿内行去。
殿内已经很是热闹,婢女小厮来来往往有条不紊的忙碌着,秦桑掸眼扫了一圈,发现前来的外戚甚少,除了董彧这样在朝中担任要职的以外,几乎都没有外戚的身影。
只这一眼,秦桑心中对这家宴的规模已经有了衡量,这还真只是个小规模的皇室宴会,或许后宫嫔妃,也只有妃位以上才有资格参与。
大殿正中的阶上设两席,中间是恒王的龙座,左侧设有一席,稍矮一些。
阶下左右各设六席,每席设主次两座,共二十四座,秦桑看见董彧和夫人正坐于左侧首席,夫人低声对身旁的婢女吩咐着些什么。
“三弟。”
秦桑正看着董彧,却听见太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忙转头看去,只见他在右侧首席旁站定,向她招了招手,指了指右侧三席道:“这边坐。”
秦桑点了点头,这便明白了这宴席的座次安排,右侧从首席到三席便是三位皇子的坐席。 此时她也看见,倪镜站的地方正是她那一席后的四席,心中不禁感慨,恒王还真是把倪镜当成了半个皇子看待,这家宴虽是不能请卫岚出席,却是把倪镜放在了皇子的坐席之列,也算是彰显了他对卫
岚的重视。
秦桑走到席边,案几上已是摆上了果盘与茶水,秦桑左右看了看,见他们都已落座,便也未再拘谨,轻撩衣摆坐了下来。
刚一坐下,席边婢女便跪坐在侧,斟上了一盏茶水。
秦桑抬眼向对面看去,见董彧之下几席所坐之人皆是些不常照面的皇室宗亲及其家眷,他们的目光也正好奇的望向秦桑,四目相对,便遥相拱手致意。
秦桑一一回礼,却发觉这些面孔大多陌生,许是因她近来一直征战在外,鲜少在京中走动,更别说有什么往来了。
但秦桑知道他们眸中的好奇都是从何而来,自打恒王一纸诏书宣称她乃民间皇子,这些人的眼中,她大概已经是谜题一般的存在了。
秦桑的目光移向董彧时,见他正放下手中茶盏,抬起头见秦桑看他,便微微颔首,象征性的笑了笑。
秦桑也是淡淡一笑,便收回了目光不再看他,低头喝了口茶。
放下茶盏后,秦桑的余光扫到了一旁坐着的倪镜,他似乎就像根木头似的,呆呆坐在那里低头盯着案几出神,似是要将那案几盯出个洞来。
秦桑忍不住转过头去,轻声唤道:“倪镜?”
倪镜眼神一闪,收回目光回头看向她,似是还未回过神来。
秦桑不禁苦笑:“你今日为何心事重重的?可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倪镜的目光有些空洞,看着她愣了愣,忽然问道:“你在永寿中的箭毒好了么?”
秦桑一怔,被这莫名一问弄得摸不着头脑,眨了眨眼:“怎么好好问起这个?”
倪镜没有回答,盯了她半晌,回过头端起了杯盏:“没事,就是问问。”
秦桑更是疑惑,刚欲继续开口,只听殿外小黄门一声长报:“陛下驾到——”
话音刚落,殿中所有已经落座之人全部站起了身子,秦桑也随着他们起身,走到了席边,左右站成两排,面向殿门之外。
不一会儿,就见恒王身着黑黄相间的广袖龙袍从殿门外迈步而入,众人齐齐跪地高呼:“臣等拜见陛下!”
恒王从正中走过,一直上到台阶顶端,这才回身挥袖道:“众卿平身。”
“谢陛下!”众人又是一叩首,才一一站起身来。
这时,秦桑才看见恒王身侧站着的人,虽然距离有些远,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母亲,她身着一套朱红裙裾,绾着盘桓髻,面上还罩着一层轻纱。
恒王见众人起身,便绕过主案,坐在了正中龙椅之上,随意的一挥衣袖道:“既是家宴,不必拘谨,都坐吧。”
说完,他转头看向陈妃,示意她落座。
陈妃坐下后,众人才依次重新回到案边坐下,礼乐声起,正式开宴。
菜品碗碟呈上,在舞姬身姿的缝隙间,秦桑看见母亲正望着她的方向,虽是看不清表情,却能猜到她是在对她笑。 秦桑也报以一抹浅笑,心中微暖。这大殿之上,真正算得亲人的就只有母亲了,此时看见她,秦桑比看见任何人都要觉得安心。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欲行封赏,东窗事发
一曲舞毕,太子领众皇子向恒王敬酒,紧接着便是下一支歌舞,而后董彧及宗族也依礼敬酒祝词。
酒过三巡,众人已是微醺,面上都泛着红光,气氛相比开席时轻松了不少,大殿之内笑语欢声,一片祥和。恒王时不时与陈妃交谈几句,频频点头,仿佛很是愉悦。
又一曲舞毕,舞姬退下,舞乐稍停时,恒王放下酒盏看向阶下,朗声唤道:“桑儿。”
秦桑本低头自顾自的吃着喝着,想着心思,忽听得这声心中一紧,瞬时抬起头来。
此前只有师兄和萧何这样唤过她,恒王可从未这样叫过。
她赶忙起身朝向恒王,垂首拱手道:“儿臣在。”
大殿中众人听见恒王出声,也连忙停住了交谈,向阶上看去。
恒王淡淡笑着,面色很是温和,抬手向下摆了摆:“坐下坐下,只是闲谈,不必如此拘礼。”
秦桑抬起头来,见恒王手势,却又碍于礼数不能真的坐回去,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抿了抿嘴推辞道:“多谢父皇,儿臣……站着就好。”
恒王也没有在意,放下手,点头笑了笑继续说道:“自打你领兵出征,便是连战连捷,永寿生擒连允,潼关又斩萧何,父皇一直说要好好嘉奖你,今日正逢年末,你可想好,来年要什么奖赏了?”
秦桑听到“萧何”二字,心中微微一痛,赶紧深吸了口气平静了心神。
她再次低下头,向着恒王拱手平静道:“父皇谬赞,身为秦川皇子,捍卫我秦川国土乃是应尽的本分,儿臣不敢邀功。”
不料恒王“啧”了一声,笑着摇了摇头,转过脸去意味深长的与陈妃对视了一眼,又转回头来道:“不愧是母子连心,方才寡人问她应当如何给你奖赏,她的回答竟与你分毫不差。”
秦桑淡淡笑了笑,也抬眼向陈妃看去,陈妃向她轻轻点了点头,目光很是柔和。 恒王见两人对视,特意顿了顿,等秦桑收回目光才继续说道:“父皇也知道,你一贯不看重那些身外之物,不过赏还是要赏的。前几日已经与诸位朝臣商议许久,本打算明日开年朝会上再宣布,但兹事
体大,今日不妨提前告诉你,也好让你有个准备。”
说完,他转头看向身旁侍候的元德,抬了抬头使了个眼色。元德立即颔首,而后快步下阶往殿外行去。
大殿众人见恒王这举动,皆是有些意外,那些宗亲三三两两的左右对视了一番,眼中尽是疑惑,却都没有出声。 与其他人不同,左侧首席的董彧与坐在秦桑前席的鲁子越手中捏着酒杯,平静的听着恒王的话,似乎早已知道恒王要做什么,只是在等一件已知的事情继续发展下去。想来是因为恒王与众臣商议此事
时董彧也在场,又将此事告知了鲁子越。
而右侧首席的太子面上除了意外,竟还显露出了几分惊喜,他转头看向秦桑,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
秦桑还没回过神来,忽见太子莫名对自己一笑,立在原地眨了眨眼,没明白他的意思。
不一会儿,元德便捧着一个漆木长盘回到殿中,盘上铺着一层正红金绣的锦缎,中间放着一个类似卷轴的物件。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木盘之上,看着元德从殿门走入,穿过大殿正中,向阶上行去,到了恒王身侧,他将那木板轻轻搁在了恒王面前。
此时秦桑才隐隐明白,那盘中放着的东西,似是诏书。
恒王看了看面前的木盘,抬起头看向秦桑道:“这几日与众卿商议,今日一早才有了定论,这诏书也是午后刚刚拟好。”
说完,他便伸手拿起了那系着金线的诏书。
秦桑见状,赶忙几步走到阶边,端正的跪了下来,拱手刚欲开口,却忽然听见一旁鲁子越喊道:“父皇且慢!”
恒王准备拉开金线的手停在了那里,显然有些意外,看向了鲁子越。
鲁子越快步走到阶下秦桑身旁,往下一跪,拱手严肃道:“儿臣有事启奏!”
恒王皱了皱眉,放下了手中的诏书,面色有些不悦,语气也重了几分:“何事非得此时启奏?就不能等到明日么?”
鲁子越并未被这气势吓住,反而更是笃定的说道:“此事至关重大,儿臣不得不立即禀奏,还请父皇恕罪!”
恒王看他这态度,深吸了口气,缓了缓才沉声道:“说吧。”
谁知,鲁子越并没有继续说话,而是回过头去,向殿外某人抬眉使了个眼色。众人皆是疑惑,顺着他的目光往殿外看去,只见一个人影一闪,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这是做什么?”恒王皱了皱眉,不满的问道。
鲁子越回过头来,平静答道:“父皇莫要着急,儿臣有些东西,须呈给父皇过目。”
他刚刚说完,殿外便有一小厮模样的人匆匆走进,手中端着一个木匣,他一直走到鲁子越身侧跪下,将木匣高高举过头顶,一言不发。
恒王身侧的元德见状,走下阶梯,将那木匣接过,回到恒王身边放在了恒王面前。
秦桑的眼角微微抖动了一下,不知为何,她看着那木匣,心中一种不详的感觉忽然升起。
恒王狐疑的打量了鲁子越一眼,伸手将那木匣掀开,看到匣子中的东西时显然愣了一下,而后伸手进匣中,拿出了一叠信封。
秦桑的双眼紧紧盯着那些信封,距离和角度让她看不见信封的样子,只能勉强分辨出那是信封。
但是此时,她心中不详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几乎让她心悸了起来。
殿中一片寂静,所有人虽然不知道这信封有何蹊跷,却都隐隐感觉到似乎有事要发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恒王将那信封放在案上,随意拿起一封拆开,掸眼扫了扫,眉头便微微皱了一下,他将信纸搁在一旁,又接着拆开了下一封,很快,他便看完了所有的书信。
待他将最后一封信看完,鲁子越便急切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