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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一次将剑插入地下,撑住闭眼缓神。
这一瞬,她仿佛明白了南渊的用意,他们没有打算将她斩杀,他们是想——将她活捉!
“呵。”
她忽然冷笑了一声,却没有睁开眼睛。
这般境地,与永寿城上的连允多么相似。她仿佛再一次看到了连允脸上的憎恶与决绝,看到他试图夺剑自刎的场景。
紧接着,画面转到了那个躲藏在房梁之上的弓弩手,她看到了向着萧何飞来的箭矢,看到那箭头没入自己的胸膛,看到了自己昏迷前,萧何惊惶的双眼……
剧痛过去,秦桑的心中却变得无比平静。
大雪纷飞,她仿佛能够听见雪花落在自己肩上微不可闻的声响,能够听见它在肩头融化,变成雪水,混着血液顺着铠甲滴落到地,迸溅开来。
一切都结束了。
她闭着双眼,在心中说道。 接着,她费力将龙脊剑从深深插入的泥土中猛地拔出,抬手便狠狠往颈上抹去。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如有来世,生于一国
她没有想到,剑在颈侧猛地滞住了。
那是一股极大的阻力,像是幻觉一般,将剑刃定格在了她的颈侧。
她双眉微蹙,瞬时睁开双眼,正对上近在咫尺的一双眼眸。
她静静看着那双眸子,眸底深邃中藏着疑惑,震惊,还有疼痛。
“为什么?”
她听见了无比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嘶哑着,颤抖着,却像是在质问一般。
她麻木的低头看向手中的龙脊剑,只见一只手紧紧攥着剑刃,鲜血顺着剑刃一路滑到剑柄,一股温热渗入了秦桑的手心。
她重新抬起头,迎上那双眸子,像是在重复他的问话,又像是在反问他:“为什么?”
手心里的温热渐渐传遍全身,她像是恢复了知觉,凄然冷笑起来,仿佛是在用气息出声:“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
萧何看着秦桑冰冷的双眼,心头像是被利刃刺中一般疼了一下,眸中的疑惑无以复加:“为什么要开城?为什么要自尽?”
秦桑看着他眼中疑惑,忽然涌上心头的嘲讽令她几乎要嘶吼出来,可她太累了,累到连质问的话也不想再说。
你问我为什么?你竟然问我为什么?
你步步紧逼,烧粮围城,将我逼入绝境,如今却来问我为什么?
萧何,这话难道不是应该我来问你么?
秦桑心中的千万种情绪齐齐迸发出来,她紧紧闭上双眼,忍住就快要溢出的泪水,颤声低语道:“放手。”
萧何,事已至此,我仅剩最后的一丝尊严。
我绝不会成为你们交换连允的筹码,如若你还记得过往哪怕一丁点情谊,如若你还对自己的背叛存有一丁点愧疚,那就别连我最后的一点尊严,都尽数剥夺。
剑刃上握着的力道丝毫没有放缓,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却从秦桑身后传来。
她睁开双眼,还未及回头,只见眼前的那双眸子里映入了一匹飞驰的战马,他的双眼瞬时惊恐张大,接着,他一把将秦桑推倒在旁,重重摔在地上。
秦桑闷哼一声,龙脊剑瞬间脱手,她猛地转头向后看去,只见木十六坐于战马之上,抬着双手,手中架着一柄弓弩,而弩上箭矢,已经不见了。
顿时,秦桑的血液全都涌进脑中,她立即抬头往萧何看去。
萧何像是一尊雕像般立在漫天飞雪之中,银盔铁甲被破晓的微光染上一丝清冷寒气,一支弩箭,正中他的胸膛。
秦桑僵住了,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耳鸣再次袭来,她瞬间听不见任何声响,头晕目眩的看着萧何往后连退两步,直直往后倒下。
一时间,心中所有的感受都被撕心裂肺的疼痛覆盖,她手脚并用的拼命往萧何爬去,就在他倒地之时,伸手垫在了他的脑后,将他揽入怀中。
她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呆呆盯着萧何的双眼,好像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萧何的嘴微微张着,眼神有些涣散,直到看见秦桑的脸颊出现在视野中,他的睫毛微微颤了颤,才再一次将目光聚拢,定在了秦桑脸上。
忽然,他笑了一下,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永寿那一箭……总算……还给你了。”
秦桑的心脏骤停了一瞬,她错愕的看着萧何,好半天才听懂他说了什么,她不知道此时的自己究竟应该有怎样的情绪,是应该怨恨,愤怒,还是悲痛?
她浑身不住的颤抖,伸手想要捂住萧何的伤口,却发现那箭头没入极深,她根本不能触碰,若是动了分毫,只会令他更加痛苦。
她面色惨白,手足无措,不知该将手覆于何处,悬在空中,迟疑着,颤抖着。
“桑儿……”萧何缓缓抬起手臂,紧紧攥住了她冰冷颤抖的手,拉回到自己身侧,费力的闭上眼呢喃着:“你……听我说……”
秦桑的目光重新回到萧何脸上,心中刹那间再无任何杂念,她不想再去质问,不想再求所谓的真相,只顺着他的话看向他苍白的嘴唇,像是失了魂魄一般颤声重复念着:“好……你说……你说……”
萧何的双眼依旧紧紧闭着,似是在极力忍受胸口的剧痛,他的嘴唇丝毫没有血色,微微颤动着:“大仇……已报……从今往后……莫再执着……”
秦桑盯着萧何颤动的嘴唇,听着这一句模糊不清的话语,却完全没能明白他的意思。
大仇已报?什么大仇已报?什么莫再执着?
秦桑想要问,却看见萧何痛得皱了皱眉,他浑身抽搐了一下,却又缓缓挤出一抹浅笑,重新睁开眼睛,牢牢注视秦桑的双眼:“如有……来世……你我生于一国……休再……兵戎相见……”
说完,他猛烈的咳嗽了起来,伴着咳声,他的嘴中涌出了骇人的鲜血,顺着嘴角一路到颈侧,如丝线般坠落到地。
秦桑顿时忘记了所有疑问,仿佛那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
她伸手想要抹去萧何嘴角的鲜血,却有更多鲜血喷涌而出,沾得满手尽是鲜红。
她胸中疼痛再也无法忍耐,泪水喷涌而出,撕心裂肺的喊道:“你住口……我不要什么来世!萧何……你不许死!”
鲜血终于不再涌出,秦桑看见萧何的眼中也已满是泪水,却依旧带着一抹极其释然的浅笑,他虚弱的放开攥着秦桑的手,缓缓抬起,靠近秦桑的脸颊,想拭去她的眼泪。
就在即将触到她的一瞬间,那只手忽然猛地垂下。
几乎同时,萧何无力的闭上了双眼。
秦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她想要哭喊,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整个脑中“嗡嗡”作响,就像是要炸裂一般。
她听不见远处传来震天动地的马蹄声,听不见身边所有人说了什么,听不见卷土重来的厮杀,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她,和她怀中余温残存的躯体。
她脑中的晕眩越来越强烈,强烈到让人想要呕吐出来,她的身体已经没有了任何知觉,眼前的所有画面慢慢模糊褪色,最后变得一片漆黑。
倒下的那一瞬,她似乎听见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呼喊。
有人叫她。 桑儿。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梦魇惊魂,痛彻心扉
【南渊都城襄陵】
齐王端坐于大殿龙椅之上,面色阴沉,冷若冰霜。
沉寂许久,他才抬眼看向阶下之人。
“木十六呢?”
那人跪在地上,紧张的抱拳答道:“木将军还在柴阳,此战两军损失皆是惨重,顺利渡河回到柴阳的,只有不到三千人马。”
“他还有脸回来!?”
齐王猛地一拍案几,顿时站起身来,浑身像是燃起火焰一般,怒不可遏。
潼关一战,南渊五万人马围城,最后回来的竟然只有三千。
秦桑开城的那一夜,所有秦川将士视死如归,与他们鏖战一整夜,南渊大军损失惨重,活下来的人马也早已筋疲力竭。
第二日破晓,南渊围堵秦川主将秦桑,欲擒其为质,向秦川换得连允。
谁知秦桑宁死不屈,险些拔剑自刎,木十六情急之下夺过身边弓弩手的弓弩,想废了她一条胳膊,好让其放弃顽抗。
却没有想到,萧何推开秦桑,挡下了那一箭,中箭身亡。
正在那时,应清驻渭北援军赶到,将南渊残存将士逼得退无可退,只能冒险踏上已经开始融化的渭河。
松动的冰面无法支撑千军万马的重量,南渊大军撤到一半,冰面猛然塌陷,大批人马溺死在了河中,最后成功渡河的,只有三千人马。
战报传回京中,齐王许久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震惊的不仅仅是秦川的绝地反扑,他更震惊的是,萧何竟然会为了一个秦川将领,而舍身挡箭。
木十六射杀了萧何,这件事,他不知如何去对叶阑解释。
而让他更头疼的是,他连萧何这最后一个筹码,也折损在了沙场之上。赔了夫人又折兵,未能换回连允,却又折了萧何,这南渊军中,如今何人可继?
齐王头痛欲裂,站定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沉声道:“叶大人怎么样?”
他不知道叶阑听闻丧子的消息会是作何反应,虽然这个孩子与叶阑的感情并不算深,但那毕竟是他的骨肉,血浓于水,他不会就这样漠视。
“还在太傅府中,没有动静。”阶下之人答道。
齐王挥了挥手让那人退下,缓缓坐回了龙椅之上。
他静静看着殿中角落,心中仿佛忽然空了下来,最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因果轮回,命中注定……”
他回想起几日前陵阳婚宴之上发生的一切,喃喃自语着。
他脸上的疲态尽显,鬓角斑白的头发让他显得更加苍老和凄凉,终于,他垂下头去,微不可闻的长叹了一口气。
【潼关城中】
夜色正浓,房中颤动着一盏烛火,应清撑头坐在案几边闭眼小憩,秋戈坐在一张软垫之上,身子趴在她便,守着榻上的秦桑。
房中寂静得像是时间静止了一般,只有窗外西风吹动窗框的微弱声响,还暗示着时光的流转。
榻上平躺着的秦桑,额头渗出了大滴大滴的汗珠,眉头紧紧拧着,闭着双眼,咬着牙根。
在微弱的火光里,她没有动弹一下,也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呼吸却变得急促起来。
她看见了一幅画,一副色彩浓艳的画。
画中有一个庭院,院里有着被皑皑白雪覆盖的桂树,桂树边站着一个姑娘,姑娘身着一袭红裙,腰间挂着一柄铁扇,手中捧着一个酒坛,坛上是一顶红绸。
她仿佛走进了画中,成为了那个姑娘。
她捧着酒坛,在漫天飞雪中望向远处奔来的战马,却像是怎么也看不清马上之人的样貌。
她有些着急,想要抬腿往院外走,却怎么也挪动不了自己的双腿。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脚,只见脚边的雪地里开始往外渗出一抹骇人的鲜红,那鲜红蔓延开来,渐渐染红了周遭所有的积雪,与身上的红裙融为了一体。
她大惊失色,抬眼往身边看去。
身边空无一人,那原本在身旁的桂树变成了无数交叠的枯骨,围院的栅栏变成了一根根燃烧的箭矢,漫天飞雪变成了破碎的大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