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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绍璟看她一眼。
这种败给你了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慕娉婷差点抓狂。
宁绍璟已经挥手让纯钧上前,用一角银子换来那白叠子。
“给。”他接过,淡然递给慕娉婷。
慕娉婷瞪着宁绍璟,咬了咬牙,劈手夺过。
所谓白叠子,其实就是现代的棉花!
棉花种植范围广、对土地要求并不高,变相降低了种植和运输成本。
棉布便宜,又牢固耐磨,比丝绸更适合普通百姓。
棉被廉价又保暖,普通百姓都用得起,冬天能挽救不少人性命。
棉籽还能榨油,秸秆也能烧火。
这些特点让棉花变得非常容易推广普及。
丝织品是一个大产业,从种桑养蚕到缫丝、到丝绸纺织、再到丝绸运输以及售卖,小小一条蚕,养活了无数人。
棉纺织业同样可以成为产业链,养活无数人。
慕娉婷仿佛看到了一个产业链的兴起,也看到了一大波的功德蜂拥而来。
“采香,给我收好了,这可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把。玩了一会儿,慕娉婷郑重把棉花放在采香手中:“一定要收好。”
“王妃放心。奴婢省的。”采香自来妥帖,郑重点头。
宁绍璟看着慕娉婷。
想知道什么东西?慕娉婷轻哼一声,无视他的目光,起身往山上走。
宁绍璟唇角微微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一闪而逝。
他大步大步踏前,跟上她的脚步。
今日宁绍璟要山上,感业寺早已把寺庙左边风景最好的一片地方围起,不让一般百姓进入。
宁绍璟牵着慕娉婷的手,徐徐走近。
此处枫树高大,枫叶红似火,漫步其中,让人迷恋。
再走一段路,眼前豁然开朗。
却是走到了一片断崖处。
崖边有围栏,防人跌下。
稍微内里有双层八角亭,古朴石桌石凳摆放亭内。
石桌上已经备好茶点。
“感业寺素饼味道尚可。”宁绍璟拿帕子包起一块小巧的素饼,放在慕娉婷嘴边:“宝儿不妨尝一尝。”
这叫不妨尝一尝么?
明明是不吃也得吃!
她伸手打算接过,宁绍璟却坚持捏着不放手。
慕娉婷皱了皱鼻子,自己拿帕子包了一块饼,转头慢慢吃。
宁绍璟也不生气,三口两口吃完自己手中的。
素饼味道不错。咸淡适宜,只是略微有些干,慕娉婷放下素饼,端起花茶轻抿。
坐在亭内四顾,无论左右还是身后,皆是一片火红,纯粹热烈。
身前断崖下,亦是一片连一片的火红,远看竟似这山在炽烈燃烧一般。
让人心潮澎湃。
寒艳不招春妒,寒艳两字。用的真是绝妙。
她感叹两声,转头打算继续吃饼。
宁绍璟正用帕子擦嘴。
他平日动作虽然大开大阖,然世家公子的优雅贵气却一点也不少,此刻放慢了动作,竟意外的赏心悦目。
慕娉婷欣赏看他。
等他停下动作,慕娉婷却找不到刚刚自己吃剩下的素饼了。
她?了一?,抬头,一脸惊讶说道:“王爷,这儿竟然有老鼠呢!”
假!宁绍璟顿了一顿,无可奈何看她一眼:“本王以为宝儿不喜欢。”
“宝儿不喜欢什么?说给本宫听听。”太子宽和声音随着她的脚步声一起传来。
两人起身,对着刚走出的太子行礼。
“都是自家人,在外面没这么多规矩。”太子含笑看着他们,亲切道:“本宫没有打扰你们吧?”
两人只说他们已经赏玩多时,正打算去寺院内拜佛了。
太子倒也识趣,略微寒暄两句,便放他们离开。
看宁绍璟背影,太子眼睛眯起,神色略显阴沉,目光转到慕娉婷窈窕身姿上,太子眼中,略带了淫邪光芒。
他伸手入袖带内,轻抚着冰凉金簪。
总有一天,他会如同把。玩金簪一样,把。玩到金簪主人。
背后目光渗人,慕娉婷扭了扭身子。
宁绍璟立时看来:“累了?”
“臣妾无事。”慕娉婷小声说一句,不动声色加快了脚步。
两人出了枫林。
承影正等在外面,见两人出来,急忙行礼。
“起来吧。”宁绍璟挥手,目光看向他。
承影谢过,起身之后,对着宁绍璟微微点头。
他很激动,今天过后,太子在皇帝和朝臣眼中,大约只剩下“令人失望”四字评价了。
宁绍璟却似乎并无欣喜,眼底一片晦涩,身影略显沉重。
承影见状,也急忙收敛了心中喜悦,??与纯钧一起,跟在两人身后。
慕娉婷以为他们有事,结果宁绍璟却耐心陪着她赏景、上香。
甚至有些典故,也信手拈来。
慕娉婷侧目望他,笑意盈盈:“臣妾还以为王爷只会领兵打仗,原来是臣妾对王爷了解的还不够深。”
宁绍璟眼底微微柔和:“宝儿有一辈子机会,来了解本王。”
慕娉婷微怔。
如今是逮着机会,就说这些话。
之前觉得这样的宁绍璟令她不适,现在竟也习惯他人前严肃,人后假严肃。
慕娉婷抿唇轻笑。
落在宁绍璟眼中,只觉满山红枫,不及她一人明艳。
“王爷,陛下命您速速进宫。”有羽林卫打扮之人气喘吁吁奔进来。跪在地上高举赦令回禀,神色焦灼难言。
“京城有何事发生?”宁绍璟镇定自若发问。
“卑下不知,卑下只负责传令。”羽林卫急忙回禀。
宁绍璟顿了一顿,低头看慕娉婷。
“王爷放心便是,臣妾稍后自己回去。”她安抚:“有这多侍卫在,不会有事的。”
宁绍璟仍不太放心,让承影纯钧都留下,这才随着羽林卫急急下山。
慕娉婷吩咐:“咱们也回去吧。”
京中若有变故,此时最好回王府谨守门户,方便打听消息。若有变故,方便应对,
且慈恩寺,人多手杂,不利安全。
一行人宜急急下山。
消息已经打听出来。
竟是今日早上,兵部下属一个仓库走水,火势甚大,偏巧有一众官员路过,见此状况,也不着急走了,派了身边人救火。
甚至有的大人还亲自上阵。
等火被扑灭,大家去仓库转了一圈,发现仓库里有一些甲胄武器被烧毁,然并不严重。
但工部一个主事,却发现仓库中兵器甲胄存量非常不对劲。
因为兵部所存储兵器,有一部分乃是工部将作监打造,这主事记得,旬日前刚巧有一整批新制的甲胄运送来,此时仓库中却大部分乃是被使用过的陈旧甲胄。
新制甲胄,只在最外层有一圈。
若非失火,谁都不会发现此事。
主事当即禀告了身边的诸位大臣。
众人都十分重视,大理寺卿身份最高,他命人把此仓库监管起来,同时命人搬来仓库账册。
最后查出有人私下把存库的新制甲胄当作即将销毁的旧甲胄倒卖、然后再以旧甲胄充当新制的甲胄,堆积库房内,以备下次调拨给兵士。
这一新一旧,其中便有巨大利益。
这些人不敢擅专,发现事情太大,立即派人进宫觐见皇帝。
皇帝勃然大怒,立即彻查。
因为事发突然。证据并未被抹去,虽其中有一两个人物寻死,但不影响调查。
结果让皇帝眼前一?。
大齐正努力平定伪帝之乱,没想到,堂堂大齐太子,却屈身与伪帝陈亮交易。
而且,持续的时间还不短。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指明是太子幕后主使,但兵部,是宣王直管,可宣王一年在京时间不过一两个月。大部分时间,兵部还是在太子手上。
且,一个兵部尚书,怎敢有如此大的胆量与乱贼交易?
便是他有这个胆量,也没那个能耐,把上上下下都打点的妥妥帖帖的。
幕后到底谁在主使,几乎是一目了然。
皇帝被气得差点晕倒,唤来太医折腾一阵才缓过气来。
然后他便让人为太子擦屁。股,把能威胁到太子地位的证据,全都抹去。
最后。皇帝才立即下令召见太子、肃王以及朝中重臣觐见。
结果,两个儿子最后到达。
一问原因,竟是都去慈恩寺赏景了。
皇帝狠狠瞪了太子一眼,张口斥骂:“玩物丧志。”
对上宁绍璟,皇帝心中有愧——这个儿子他了解,可不是什么风雅之人。
说陪王妃赏景游玩,不若说是做出此等逍遥姿态,以示对自己的尊重、对太子的不争。
他努力摆出和悦神色:“你这般扔下宝儿,她不会生气么?”
宁绍璟肃然回话:“父皇召见,儿臣自当尽快赶来。”
皇帝眼中有了欣慰。转头再看太子,便神色一下子冷了。
恨铁不成钢,其实也是慈父心怀。
太子却暗自咬牙。
他觉得,现在父皇开始偏心老三了。
目光闪动,太子有些烦躁。
等知道了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之后,太子身子一颤。
他都准备收手了,怎会在这时候爆出来?
等见到所谓的证据之后,太子松了一口气,要命的东西都没被查到。
他心中暗夸兵部尚书行事谨慎,嘴上却义愤填膺。斥责他通敌叛国、罪无可恕。
然能坐到重臣之位的,那个不是人精,谁还参不透此事背后的真相。
太子此等嘴脸,让一众大臣对他失望已极。
如此卖国求利、毫无担当、惯会推卸责任的人,真是他们寄予厚望的太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会有那么多人恰巧路过?”回到东宫,太子暴怒质询。
他怀疑是被人给下了套子。
“回禀殿下,昨日是颜老先生的寿辰,众位大人前去祝贺,有喝醉的,便住下来了。”
太子一顿。
颜老先生是文坛巨擘,那些文臣年年前去恭贺,年年都会有这种情况。
他只能自认倒霉。
沉着脸,太子下令:“立刻去扫尾,做得隐秘一些。”
最后,太子推得干净,宣王被遥遥申斥,有监管不力之罪,兵部上下被彻查,此事告一段落。
太子依然是太子。
宁绍璟站立窗前,许久不言。
曹伯懿卢玉海知道他心情不好。
明明太子不堪,皇帝却依然袒护。
便是可以理解皇帝希望社稷安稳的意图,却也到底意难平。
宁绍璟并没有难过太久,他转身,对曹伯懿和卢玉海说道:“此事谋划一月之久,最终一举成功,玉海当记首功。”
卢玉海也不谦虚:“臣出手,自然不会落空。”
宁绍璟微微颔首:“这事情,到此为止,莫要咄咄逼人,对太子一党。依然要多多礼让。”
曹伯懿卢玉海躬身应是。
皇帝既然要保太子,与皇帝对着干,不但让皇帝恼怒,若逼迫过急,还会让皇帝更心疼太子。
一场大戏眼花缭乱,慕娉婷从头看到尾,等戏落幕,慕娉婷在纸上写写画画,把戏中人物列了个表。
最后她哼了一声。
提议帮忙救火之人,是与兵部亲近的太子党,但并不清楚兵部私下里的勾当。
发现甲胄情况不对的工部主事,是因为职业敏。感性。
大理寺卿,则是与兵部尚书政见不和,早有罅隙,逮着兵部的错,就可劲儿闹大;但他为人又谨慎,发现不对立即控制了事态。
端得是天衣无缝,计谋毫无违和感。
慕娉婷对定下计划的人,很是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