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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天水后,浅水清与大梁城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一封封加急战报由前线各处飞快地向后传递,而这前线本身却已经越来越靠后,都快成了后线了。
而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战报上的消息也越来越令人沮丧。往往上一封战报上还说铁风旗仍在攻打某个城市,下一封战报就成了该地已经主动投降了。前一封战报说铁风旗还在三百里以外,后一封战报上的距离就缩短到了二百八十里。
铁风旗的行军就象是坐着火箭在赶来,一路上竟没有任何能阻止他们的军队。
1月9日,浅水清在清府县一带正式发出通告,称自己将带领铁风旗强攻大梁城,要求羽文柳立刻率军投降。若其不降,大梁城或许不会有事,但是羽家王室,他必定满门皆斩,绝不放过。
浅水清的狂妄通告及疯狂举动,在大陆各地都引起一片沸沸扬扬,他的目的如今已人人知晓,但他的狂妄却依然为人们所惊讶。
大梁城的城防设施,远非定州,血岩城等地可比,其坚固程度比起京远城更见强大。苍野望曾经问过烈狂焰,要想拿下大梁城,需要多少兵力。烈狂焰的回答是:要想横扫整片止水,或许仅凭龙牙军就可以做到,但是要想拿下大梁城,却可能需要整个暴风军团最高上限二十万的兵力。那里的士兵,是止水最后的强旅,那里的城防,也是他们最后的要塞,没有三倍以上的兵力都很难说一定可以拿下。
在此之前,浅水清已经创造了多个军事上几乎为不可能的壮举,而今天他的行动,意味着又一个惊天壮举即将出现。到底是奇迹将军再现辉煌,还是传奇到大梁城告一终结,人们试目以待。
那个时候,面对这颗深深契进后方的大钉子,羽文柳唯一能指望的军队或许就是商有龙了。
催促商有龙放弃决战立刻回来的信报一封接着一封,但商有龙却丝毫不为所动。
他再不愿被敌人牵着鼻子走了。
面对时局如此之快的发展变化,商有龙下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感到震惊的命令:向天风军请求休战,按兵不动,静观后效。
他亲自给季狂龙写了一封信:“大梁城背依雄城,有兵十万之众。这种情况下若还是被只有区区一万余人的铁风旗拿下,则止水再无幸理。既如此,到不如且观铁风旗之作为。胜,则我商有龙立刻举军投降。败,则我两军再行交战。这一次,就让铁风旗和大梁城之间的战斗来决定这场战争是否还有延续下去的必要。”
季狂龙深以为然,同意了这个请求。
于是,整个大陆所有人,在这一刻同时将目光放到了浅水清的身上。
那个时候,没有人会注意到在这则通告之下,隐藏的是怎样的阴谋和险恶决断。
更没有人会去注意在这胜利的背后,那付出代价的一个正处在何去何从之中……
荒野上,一支落难的军队正缓缓行进着——正是石容海的溃军。
他们垂头丧气,士气低迷。数天之前经历的那场大战,血腥疯狂的箭雨洗礼,至今仍历历在目。
石容海依然坐在马上,神情却呆滞麻木,仿佛灵魂都已出窍。
“将军,再往前就是月牙河了。咱们还要继续走吗?”一名士兵过来问他。
石容海的魂被唤了回来。
呆呆地望着前方,他的心中也是一片迷茫。
原来,已经快到月牙河了吗?
从蓝草坡逃出来之后,这支军队就一直在向北行进。石容海没有选择向西走,而是选择了北路。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选择这条路线,但石容海自己明白,那是因为他已经无处可去了。
这一次,他败得如此凄惨,如此彻底,算是真正落实了他败仗将军的称号。
这世上有许多战争,可以输上百次千次,再卷土重来。
可有些战争,却是一次也输不起的。
蓝草坡之战引发的局势变动,远远超出石容海的想象。直到那时,他才明白,浅水清不仅在战术布局上比他高明,其战略眼光也比他强上太多。
很显然,他早就意识到一旦此战胜利,带给铁风旗的将会是怎样的巨大优势,此后一路破竹,将再无悬念可言。浅水清早看到了这点,所以才选择了旷野决战。
而他却帮助浅水清成就了这一切。
当他想明白这点时,他就知道自己输得不冤。
如今战败的他已经无路可走。
回去找商有龙?
想想他临别时看自己的眼神,很显然,只要自己回到前方大营,以商有龙的手段会立刻将自己一刀宰了,以正军威,为挽回军心士气而努力。
可他不甘心。
就象这世上所有曾经经历无数杀戮的将军一样,他们可以战死当场,却绝不接受做替罪羊的命运。哪怕自己的确败了,也要死在敌人的手里,而不是自己的手中。
绕路去大梁城?只怕会有更多的人想让他死。
路就在脚下,他却不知该何去何从。
最终,他只能选择一路向北,沿着浅水清来时的轨迹走去,他想看看,浅水清曾经走过的地方,到底留下了些什么东西,可以供他揣测,瞻仰,甚至学习。
这,或许是他对这位几乎一个人毁掉了整个国家的家伙所能拥有的最崇高的敬意了。
“由此折向东,再走两天,估计就该是李官堰所在了吧。”石容海悠然问。
“是的将军。现在那里被国之奸佞易星寒所控制。如果不是这个家伙,铁风旗也不会摆脱商将军的伏击,从而深入我境。”
“赤水镇一事,只怕也是浅水清一手导演的好戏,易星寒不过是他手上一颗有用的棋子罢了。”石容海毕竟比自己的手下要看得清楚一些。
他长叹一声道:“咱们去赤水镇吧。在那里休息一晚,至于那之后嘛……日后再说吧。”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一支队伍。
这支队伍非常奇特,看起来就象是一支难民大军,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但是人人手中都拿着武器。
有的拿着镰刀,有的抗着锄头,有的把系半片破锅在头上当头盔使,还有的把两块砧板放在胸前身后,当护心甲用。他们衣衫褴褛,步履缓慢,表情沉默却坚定。
他们虽然装备落后,但却人数众多。倘若从空中俯瞰,那么你可以惊讶得看到,这支队伍已经汇聚成一条漫漫的长龙,竟是一眼望不到边际。
最令人惊讶的是,这支队伍里竟然还有旗帜,上绘一条拦江大河,扭曲得象条大蚯蚓的旗帜。
负责护旗的,却是一些有着止水军方装束的正规士兵,与那些破败的百姓比起来,他们的盔甲齐整,武器也依然崭新,纪律则更见严明。
很多东西,就是通过对比展现的。一支原本普通的士兵队,在这刻这支无比扎眼的民兵队中,立刻就显出经过训练的队伍的非同一般来。
石容海和他的士兵正在惊诧中,那旗下一名护旗的骑马士兵却已经向着石容海他们跑了过来。
“请问前面是石将军的队伍吗?若是的话,我家首领有事求见石大将军。”那士兵高声喊。
一名士兵高声问:“你们是什么人?找我们石将军有什么事?”
那士兵一笑道:“我们是护民军,我家首领叫易星寒。”
石容鹤感愕然。
第四部 血香祭大旗 第三十六章 逐鹿(下)
更新时间:2009…1…4 11:45:21 本章字数:4453
不远处的那棵树下,石容海与易星寒对峙而立。
石容海终于同意了和易星寒见面,下意识里,他也想看看这个几乎一手毁掉了止水护国梦想的小子,到底是个什么人。
这棵树,位于两军的中央,彼此间谁也不带护卫,只是两军领袖的一次会面。
一个是曾经沙场,久经考验的止水大将,一个是异军新起,咄咄逼人的新秀小卒。
在这饱经战火的土地上,这两个人都曾共同经历过浅水清的照顾,并在他们的联手推动下,一起将止水陷入了无底深渊。
而现在,这两个人却站在了一起,彼此中的眼神,却是充满敌意的。
石容海冷冷道:“你不是浅水清的走狗吗?找我又想做什么?”
易星寒冷笑:“如果说保护大坝不被决堤就算成了天风人的走狗,那么石将军一战送葬我止水两万余英勇战士,让浅水清在我后方从此可肆无忌惮的大开杀戒,只怕就只能说是国贼了。”
“你!!!”石容海大怒:“我虽战败,却是一心为国。”
易星寒昂首回答:“我一心为民保坝,又何错之有?”
石容海一时呆滞,却不知如何回答。
易星寒继续道:“石将军,民意即为天意。今天,我易星寒帮了天风人一个大忙是没错,但是不代表我就会出卖故土,倒戈以对。止水虽有那投降怕死之辈,却也同样有那为国捐躯之士。小看天下英雄的,总要为之付出代价。”
“你是在说我吗?”
“我是在说浅水清。”
石容海楞楞地看了一眼易星寒,眼前的年轻人,说话高亢激烈,心中的血性却是丝毫不减。
或许,他是真得看错这个人了?
他油然问:“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易星寒一笑:“还能为什么事?石将军一路北进,想必也是因为无处可去了吧?”
这句话,深深戳中了石容海的痛处。但是下一刻,易星寒已经道:“石将军,我易星寒不瞒你说。从李官堰举事之后,各地百姓纷纷来投,目下我护民军人数已达十万之众。但是这十万大军空有人数,却缺乏训练,缺乏武器装备,缺乏能真正指挥领导他们的将军。有赵冰阳前例在先,我易星寒也不敢指望凭这十万人就能败对手一万余精英战士,所以,我是特别来找你的。”
“如今止水王室无能,天下易主已是必然。但是止水是不是该听天风的,还有待时间与战争的考量。浅水清一路顺风顺水,眼看着大梁城也将为其所下,你我身为止水子民,总该为这个国家,最后再做些什么。”
“我来找你,就是希望你我合兵一处,然后一起为保护家园,再尽自己最后的努力。”
易星寒的话不多,也不象浅水清那样说话头头是道,条理分明,但是他的意思却清晰明白。
我来收你的兵,我们一起去打天风人,打浅水清。就算浅水清拿下大梁城,有他们在,止水也未必就一定会亡。
石容海苦笑:“大梁有十万守军,浅水清虽然厉害要想拿下只怕也没那么容易吧?”
那个时候,易星寒却悠悠道:“谁说浅水清就非得强攻硬打了?这个人,最擅长借势用力,他若无法对付大梁城,又怎敢夸下如此海口?石将军,你一路北上,难道就没发现路上有何不妥吗?”
石容海一呆,那个早在心中盘旋了许久的念头再上心头,他大惊叫出声来:“是那些难民?!”……
民可为己用,民可为敌用。
易星寒一直在猜测浅水清为何一路之上每战必祭血香。
他猜对了一半,却始终没猜出另一半的内容。
但是当蓝草坡浅水清辉煌大胜之后,他却终于知道了血香祭旗的又一个深层含义。
蓝草坡一战之后,止水国内空虚,再无人可挡浅水清的锋芒,各地百姓纷纷惊慌。
浅水清对人心的把握,可谓毒辣到了极点。各地城守对浅水清的屠杀,明面上纷纷表示极大的愤慨,暗地却争先恐后的向浅水清送来投降的信号。大量高官更是直接逃逸,弃城不顾,携全家而逃。
在这其中,有相当多的城市也表示出了举城死战的意志,他们是假意宣告也罢,真心为国也好,最终这种宣告却吓坏了当地的老百姓。
铁风旗一旦杀到,只要不投降就必定满城皆屠,则百姓再无幸理。既如此,为何不先一步逃之夭夭?
历来卫国之战从来如此,每一次战起祸乱,总有大量的难民为之伴随。在那个无数英雄出泥瓦的年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