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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别怪我一直拖着,我也是盼着云瑛能嫁去好人家,府上的情况你是最晓得的,我们毕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若是老太爷还在朝中任职,云瑛挑人家哪会这般麻烦?”夏老太太叹息摇头,风光都是过去的,自从杜公甫去了官身,这么些年下来,杜家总归是下坡路,“现今,云萝高嫁,靠着这一层,多少好一些。”
苗氏一口气憋在胸中,笑容有些讪讪。
她是希望杜云萝高嫁后能让杜家更进一步,可夏老太太说得如此透彻,更点出杜云瑛的婚事也要靠杜云萝提携,就让她有那么点儿不舒服了。
想起杜云瑛及笄礼时,那些登门的太太奶奶们的言语,苗氏垂在身侧的手不禁紧紧攥了起来。
那些人,想与定远侯府拉上干系,又不肯让自家姑娘“以身犯险”,见杜云萝高嫁,就在杜家姐妹之中打心思了。
苗氏忿忿,他们也不仔细想想,便是他们肯把姑娘送去定远侯府,定远侯府也未必会要呢。那种投机的人家,她还舍不得杜云瑛嫁进去呢。
只是这些话,不能当着夏老太太的面说,苗氏低眉顺目,做了几个深呼吸,道:“老太太为云瑛考量得多,媳妇心中是知道的。”
夏老太太哼笑一声:“行了,不说这些了,我们也没有心急火燎地要送云瑛出门,不用急着就定下来,多想想多打听打听,总错不了。”
苗氏嘴上应了,心中依旧有些着急。
第43章 东宫
入夏后一日热过一热,不过才又过了六七天,这天气就与之前大不相同了。
虽也是雷雨阵阵,也依旧扫不去暑气,夏老太太熬不住,莲福苑里早早就摆了冰盆。
苗氏会打算,又熟知京城气候,六月半时就是如此炎热,这接下去的两三个月,怕是不好熬过的。
杜府里在冬日里储了不少冰,苗氏又使人匆匆去外头再置办了一些,可到底还是不敢放开了手脚,只给莲福苑里添上了,其余各处都先忍一忍。
廖氏热得够呛,背地里没少说苗氏小家子气,可当着夏老太太的面,到底是不敢抱怨的,毕竟,她心底里也晓得,不仔细打算着,真等到八月里,只怕是捧着银锭子都寻不到冰来。
莲福苑里凉快些,夏老太太便把一众姑娘们都唤了来,也免得她们受罪。
杜云萝与杜云茹坐在窗边,一边分着绣线,一边咬耳朵。
杜云瑛打了会儿络子,也凑过去说了几句。
余下杜云诺一个,她心知为了前几回的事体,姐妹们嘴上不说,心里都在恼她,也不过去贴人家冷脸,陪着杜公甫逗芽儿。
小铃铛声声脆,芽儿那绿豆一样的眼睛盯得直转,又不住叽叽喳喳叫唤。
夏老太太闭着眸子养神,语气不耐道:“这么热的天,你还逗它做什么?越叫越烦。”
杜公甫摇了摇手中铃铛:“心静自然凉。你甭瞎操心,自然就舒坦了。”
夏老太太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这是她爱瞎糟心吗?底下这么多小子姑娘,她不操心还怎么办?也学杜公甫一样当个甩手掌柜整日里逗鸟儿玩?
夏老太太张了张嘴,当着几个姑娘的面,到底没有和杜公甫呛声,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
苗氏打了帘子进来,全了礼数后,道:“老太爷、老太太,今儿一早,庄子上送来些新鲜瓜果,媳妇让人在井里镇着了,一会儿取来解暑。媳妇想着,若是七八月里还是这般热,不如老太爷与老太太去庄子上住上一阵子?城外兴业庄子年前才翻修过,媳妇再使人去收拾收拾。”
这番话说得夏老太太心动了。
兴业庄子是她的陪嫁庄子,就在城外山上,原本也不图它出产,看中的就是风景宜人,冬暖夏凉。
“说得在理,提前使人过去吧,省的到时候手忙脚乱的,就算是不去,也没什么干系。”夏老太太吩咐道。
杜公甫哼了一声:“瞎折腾!”
苗氏垂着头,只当是没听到,总归夏老太太应下了就好了。
杜云萝听着他们说话,多少也想起来些前事。
从前的这个夏天,也是如此炎热。
夏老太太早早就定下了要去庄子上避暑,计划等杜云茹出阁时才回京。
杜公甫和夏老太太恼了杜云萝,便没有带二房的人,只带杜云瑛和杜云诺去了山上。
住了半个多月,杜云萝在寺中落水,两位老人才匆忙赶回京城里。
这一回……
夏老太太定是会唤上她的。
杜云萝打心眼里不想随着去庄子上。
住在庄子里,她还怎么陪着甄氏与杜云荻去法音寺上香?
还怎么遇见穆连潇?
这要是错过了,还不知道……
“再不仔细些,可要打结了。”杜云茹轻轻拍了杜云萝的手。
杜云萝回过神来,低头看手中的线,果真是要劈坏了,她赶紧补救起来。
外头一阵脚步声,来人匆匆入了东稍间,杜云萝只觉得一股热潮扑面而来,定睛一看,是回事处赵管事的婆娘,也就是前世求走了锦灵的婆子杜云萝见了她,心中狐疑一片,赵家的怎么心急火燎地就来了?
夏老太太皱了皱眉头,许嬷嬷会意,抬眼见赵家的满头是汗,重话也就有些说不出口了,只淡淡道:“赵家的,老太太屋里的规矩,你是不晓得吗?”
赵家的赶忙掏出帕子,背转过身,在脸上胡乱抹了抹,堆着笑容回转过来:“奴婢晓得这是坏了规矩的,只是事情紧急,奴婢又一时寻不到二太太,这才赶来了莲福苑。”
许嬷嬷颔首,示意赵家的说下去。
赵家的看向杜公甫,道:“门房上来报的,说是东宫的轿子已经入府,就候在二门外头了,太子殿下请老太爷入宫。”
杜公甫的手微微一颤,手中铃铛响成一片,他直直看着赵家的:“殿下的轿子?没有弄错?”
赵家的猛点头:“老太爷,咱们门房上的再是糊涂,也不会认错了东宫的对牌。再说了,来接您的是太子身边的曹公公,哪个不认识呀。”
杜公甫还未反应,夏老太太已经坐起身来,催着丫鬟们道:“还不快伺候老太爷更衣!”
莲福苑里瞬间忙碌起来。
杜公甫卸任多年,没有官服可穿,许嬷嬷翻出了一套簇新的袍子来,又让兰芝在院子门口备下软轿。
这个当口,几个姑娘自不会凑过去添乱。
杜云瑛愕然与姐妹们道:“好端端的,殿下怎么就请祖父进宫了?祖父卸任后,除了最初的一两年,就没入过宫吧?”
杜云萝亦是一头雾水。
前世时,杜公甫直到老死,都没有再和东宫那儿有过什么往来,这次怎么就……
可她相信,门房上是断断不会认错的。
杜公甫任太子太傅多年,虽是卸任了,但门房上绝不会不认得东宫的对牌,而曹公公又是殿下身边的红人,若是出了乌龙,回头苗氏能把门房上的都一窝端了。
杜公甫心中忐忑,脚下却不敢耽搁,拄着拐杖上了软轿,一路往二门去。
苗氏已经得了信,送到了二门上。
杜公甫和曹公公见了礼,试探着问了两句。
曹公公也不瞒他,道:“说出来不怕老大人笑话,前阵子万岁爷考校皇太孙功课,不太满意,太子解释说是太孙年幼,收不住心,万岁爷却道,在太子与皇太孙一般大时,老大人就管教得极好。万岁爷说,让老大人抽空多管一管皇太孙。”
杜公甫又是惊喜又是惶恐,连连行礼,嘴上少不得感念圣上与太子。
苗氏在莲花门里听得真切,拿帕子捂住了嘴,却掩不住眼底的笑容。
待杜公甫离开,苗氏奔着到了莲福苑里,喜笑颜开:“老太太,让咱们老太爷去东宫,那可是万岁爷的意思,万岁爷还惦记着老太爷呢!”
“怎么回事?快与我仔细说说。”夏老太太急切道。
苗氏把偷听来的一五一十说了,喜得夏老太太抚掌。
“备好香烛,等老太爷回来,去祠堂里禀了祖宗们,万岁爷如此抬举老太爷,便是老太爷不能再出仕为官,怀让兄弟几个,仕途也会宽一些。”夏老太太道。
苗氏笑着应了,忍不住看向杜云瑛。
只要杜公甫往后能常常出入东宫,杜云瑛的将来,她哪里还要发愁呀。
第44章 嫉妒
六月十九日,观音大士成道日。
上至宫中贵人,下至黎民百姓,几乎都是姓菩萨的,少不得上山进香。
夏老太太原也是要去的,只是这几日疲乏,又受不得庙宇里人山人海,便没有出门,只在小佛堂里敬香磕头。
杜府这几日鸿运当头,杜公甫每日用过午饭就会入东宫,到宫门落钥前才回府。
接连几日下来,众人都看出了些名堂。
庙宇厢房之中,碰面的官宦女眷们言语里也少不得提一提“杜云萝”的名字。
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见风使舵的人。
只在商场上转悠的杜怀平,这几日都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
苗氏捧了茶盏与他,道:“老太爷刚使人送了口信回来,今儿个宫里留了膳,他不回来用了。”
“那不是很好?”杜怀平挑眉,“要我说,父亲才学出众,当年任太子太傅时也是勤勤恳恳,连圣上都夸赞的,要不是父亲意外伤了腿而行动不便,又怎么会早早卸任?若是还在朝为官,哼哼!指不定已经位列三公了。”
毕竟是自家内院,讲话也不用怕外人听去,苗氏便把“大言不惭”四个字给咽了下去,转而道:“内里情况,我们是问心无愧的,可外头……”
外头怎么说的,杜怀平整日在外行走,自是最清楚的。
背地里翻来覆去的就是“卖女求荣”之类的几句话,酸溜溜的又极尽刻薄,只差把羡慕嫉妒恨都写在脸上了。
“我们防不住人家的口,”杜怀平挥了挥手,丝毫不放在心上,“反正是不痛不痒的,又不是当着我的面如此说我们杜家的。
与我往来的一些官宦人家的经商子弟,哪一个是好相与的?从前见父亲卸任后,杜家一年不如一年,平日里没少在我跟前摆谱,现在可好了,云萝高嫁,老太爷又接连几日去了东宫,现在见了我,都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那些狗嘴,背地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我不去听都知道!可又能怎样?我就是喜欢看他们心里骂我们骂得要死要活,当面却还是只能恭维我的样子。”
苗氏见丈夫得意洋洋的,也就不扫兴的。
平心而论,婚事是老太爷与老太太定下的,虽也是动过依靠定远侯府而更进一步的念头,但卖女求荣的心思是半点儿没有的。
杜云萝那可是二老的心尖尖,半点委屈都不肯教她受的。
卖了杜云萝,苗氏一万个不信,若是杜云瑛或是杜云诺,指不定就会了。
苗氏这么一想,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一把抽过丫鬟手中的蒲扇,用力扇了扇:“这天儿也太热了些,还是早点让老太爷与老太太去庄子上好,府里少了几位主子,这冰的用度也能宽裕些。”
苗氏打定了主意,翌日一早就与夏老太太提了:“兴业庄子那里,一切都收缀好了,老太太若要启程,随时可以。”
夏老太太面上一喜,转眸看了眼挂在角落上的鸟笼子,缓缓摇了摇头:“之前还好说,现今老太爷不得空了,这出京的事体还是在考虑考虑。”
苗氏一愣,心知杜公甫的事体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