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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京春慢-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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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心中安稳?

    韩将军,你问我这句话,可知我这十几年从未心安过?

    我夜夜难眠,正是因为心难安,试问没有归宿的心,何来安稳?

    “我……心难安,”东方瑶轻声说道:“然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

    韩宿迁在嘴中咀嚼着这四个字,他始终难以相信东方瑶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可是韩鸿照读下的诏书,却又分明是她自己亲口承认所写。

    宫中早已传来皇后身边婢女近日声名大噪的蜚语,传说那废太子诏书便是她所写,骈词俪句,文采飞扬,颇受皇后赞赏。

    发髻上一支宝蓝色的步摇随着她的步子缓缓颤动,发出摇曳风情的脆声。

    韩宿迁只是一直看着那只步摇。

    如果是这样,那昔年弘文馆前,杨柳树下,东方瑶,我韩宿迁只当从未见过你。

    他至于还是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第九十三章 何处月明

    韩鸿照并未在大殿之中批阅章奏,而是在一侧的偏殿中休息,见到东方瑶进来后行了礼,她微笑着打量了她一番:“来了,衣服可还合身?”

    一身绯色团花窄袖半臂裙,臂间系着结樱带,挽着高高的朝天髻,眉目秀致,只是她此时却沉静着一张脸,倘若笑起来,想必就连花园的大半夏花都要失色了罢。

    看着东方瑶点头应是,韩鸿照却又摇头:“这衣服做的不好。”

    一天之内被指点了两次,抹云这次吓得大惊失色,赶紧跪下来:“皇后殿下恕罪,奴婢回去就命人改!”

    韩鸿照轻笑了一声,呷下一杯清茶,又仔细看了东方瑶一番:“倘若这衣服换成紫色,穿上才是极美的。”

    闻此言,不禁抹云愣住了,就连东方瑶都愣住了。

    紫?

    东方瑶忍不住抬头来,眼前人的眼中确实有她一贯看不懂的心思。

    “奴婢不敢当。”

    她只能如是回复。

    “什么奴婢,现在你也有自己的寝殿了,倒也算半个主子,日后便没有自称奴婢的说法了,自今日起你的官衔便等同于五品的中书舍人,”韩鸿照淡淡道,“诏书、制书、敕书的起拟以后凡要你过目才行。”

    “臣谢殿下厚爱。”东方瑶低声道。

    “殿下!”王德匆匆进来。

    “急什么,有什么好好说,你也不看看吉祥和阿寿是什么样的,这样慌慌张张,不晓得还以为排云殿走了水!”

    韩鸿照半调侃半责怪的口气倒是令王德很不好意思,他忸怩了一会儿,才磕磕绊绊道:“殿下……梁王殿下、梁王殿下和卫将军回来了!”

    如此急匆匆的不回长安反而来九成宫,不知道的还以为梁王是来求情的呢。

    东方瑶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说不定人家梁王就是来求情的呢。

    “母后,母后!”未见其人,倒是只听着李况的声音了,一进来,李况还是身着铠甲,看样子是一进城连衣服都没来得急换就匆匆赶来了,随后而来的卫季卿,他亦是身着铠甲,眼神扫过,却发现东方瑶静静地站在一隅,低着头,虽看不清她的神色,想必她心中也是十分难受的,于是卫季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母后!”李况摘下盔帽,“母后当真要废了睿儿?!”

    那表情定是带着不忍,东方瑶连看不不必看,她在心中冷笑,梁王殿下,李况,你打得好算盘,现在终于可以来实现自己计划的最后一步了,此时再装出这样一副悲苦的神情也还真是难为你了!

    却见韩鸿照挑眉,摇了摇头。

    李况倒是一愣,支支吾吾道:“母后……母后这是何意?”

    莫非是没废,不是诏书都过了门下么,不可能啊……正纠结着,又听韩鸿照淡淡道:“不是要废,是已经废了,你若是还担心你这个侄儿,不妨赶紧去看看他,今日他便启程,也不必再费心思,”顿了一下,韩鸿照起身来,看着下面跪着的李况和卫季卿,眼风扫过李况额角那一滴滑落的汗水,她继续道:“费心思来求情。”

    “对了,”走出殿门,她又道:“战况我大概也知道,记得换好衣服再来排云殿,况儿呢,现在就去换了衣服,随我到大宝殿看你父皇。”

    李况和卫季卿应是,他对着卫季卿道:“既然如此,我便先行一步了!

    “瑶儿,你……”卫季卿上前来打量她的神色:“你没事吧?”

    “没事,”东方瑶劝他:“将军切勿陷入此事中。”

    卫季卿心中感动,然而看东方瑶一副冷淡的样子,才叹道:“你可是受了逼迫?”

    逼迫向来不是韩鸿照的一贯作风,她只会让人心甘情愿的做棋子。

    “我自愿的。”她轻声说,“将军,出去走走吧,里面太闷了。”

    ……

    一个黑衣的奴婢正在收拾包袱,他边系着那带子竟不自觉流下泪来。

    李怀睿见了,只是摇头:“阿泰,你何必如此,若是嫌路远,留下来也并无不可。”

    阿泰只是抽泣着抹了抹泪水:“奴婢并非是贪图荣华富贵,只是气愤那东方瑶小人之心,她分明受了殿下如此礼遇,却背主求荣写下诏书,委实凉薄!”

    “我已经不是殿下了,现在不过是一个落魄郡王而已,”李怀睿眉毛皱起:“况且,不许你们再说东方瑶半个不是。”

    “殿……郎君为何不生气,她曾经不也是对郎君笑脸相迎,如今一转眼就写下诏书,还受了皇后娘娘的特许,说什么凡是诏书敕书皆要由她来草拟!”

    “住口!”李怀睿面色一沉,有些生气:“今日你说的这些话,我不想以后再听第二遍!”

    阿泰忿忿道:“郎君你是被她蒙了眼么?”

    倘若她不写下这诏书,还会有别人来写,既然如此,我倒宁愿是你写的……李怀睿失神的看着窗外大好的日光,就算真的是你写的,我不在乎,你能安安好好,我便放心了。

    “梁王求见。”

    阿厅走进来,说道:“郎君若是不想见,奴现在便去回了。”

    他认为李怀睿定然是不想见梁王的,且不说平日里梁王就暗地中下绊子,便是如今自家主子被废说不定就是他参与其中,此时莫不是便来嘲笑郎君的!

    “让他进来罢。”

    却听李怀睿淡淡道。

    李况听了阿厅的话,挑了挑眉:“怎么听你一副不愿意的样子?”

    阿泰刚要回过去,却被阿厅拉住了,两人皆自知处境艰难,也只好压下这口气,闷声道:“殿下误会了。”

    李况冷笑一声,跟着两人进了暮云殿,却见殿中空无一人:“你家主子呢?”

    阿泰和阿厅面面相觑,最后便引着李况到了偏殿。

    李怀睿正跪坐在一侧的蒲团上,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况嘴角勾了一勾,径直上前坐了:“侄儿,叔父来看你了,这几日在这儿住的可还好?”

    李怀睿睁开眼来看着李况,他眼中掩饰不住的野心,几乎都要摆在案几上了。

    笑了一笑,李怀睿用茶水斟满李况面前的杯子,淡淡道:“还好,叔父可是有什么话要说,若是没有,见了我这落魄样子后也可以自行离去了。”

    李况哼了一声:“我瞧着你现在的确落魄,东宫那是个什么地方,只是从此以后你无福消受了。”

    “听叔父的口气,原来是志在必得。”李怀睿面无波澜,却又问起另一个问题:“叔父可知,我为何在偏殿见你?”

    “什么?”李况皱眉,不解其意。

    “那是因为,我父亲是嫡出,他配得上嫡子这个称呼,是以他为太子;而叔父,到底居于人后,只能在偏殿见了。”

    “你!”李况咬牙:“好啊,李怀睿,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只是想在嘴上胜我?”

    “你误会了,我从来不屑与你争什么,只不过是一直讨厌你罢了。”李怀睿话音冷冷淡淡,看都不看李况一眼,起身便要离开:“阿厅阿泰,送客!”

    “哼!”李况一拂袖,眯眼冷道:“李怀睿,走着瞧,我看你到了巴州还怎么活的如此潇洒!”

    最后,李况离开了。

    李怀睿站了好一会儿,咳嗽了两声:“阿厅……”

    阿厅紧张道:“郎君你……可是受风寒了?”

    李怀睿摇头,摆摆手,没什么:“准备准备罢,该走了。”

    马车已备好,长安,我要离开你了。

    李怀睿在阿泰和阿厅的服侍下上了车,临走前,他坐在车上最后一次看长安,喃喃道:“巴州的日光和月光是不是也会和长安一样呢?”

    阿厅虽心中难受,可还是出声安慰:“自然是一样的,郎君,天下何处月光不一样。”

    李怀睿没有说话,他只是放下了帘子,想起来似乎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东方瑶坐上韩鸿照身边风光的女官,备受宠幸;韩蕙娘被遣回娘家,不必跟着自己再受苦;阿栖在长安住了下来,只待生下孩子,只是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那么来日的事情,又该如何呢?

    白云悠悠,世事无常。

    最终,李怀睿叹道:“走罢。”

    走,这一走,从此山水阻隔,生死难知

    这一走,从此心中长恨,唯己自知;

    这一走,从此何时相见,遥遥无期……

    君何归期,君何归期?

    靠在一边的墙上,看着那架马车渐行渐远,直到自己都看不清了,却不知究竟是泪水模糊了视线,还是视线随着距离而模糊了……

    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揽上她颤抖的双肩,东方瑶回过神来,是李衡乾,他站在她面前,怜惜的看着她,抬手为她拭去眼角的一颗泪水,柔声道:“莫哭。”

    东方瑶咬着唇,压下眼角的酸涩。她向来不是个爱哭的人,此时这般的情态,便可见其对李怀睿的真心了。

    李衡乾叹了一口气,将一封信放入东方瑶手中:“世间向来别离多,求不得。”

    那封信上,写着四个字“瑶儿亲启”。

    东方瑶定定的看着这封信。

    她就知道,他从未怪过自己!而他拒绝见她,是因为不需要她任何的解释……

    渐渐地,金乌坠入西山,这一轮金阳,不管白日如何明亮照耀,最后还是会落下

    偌大的九成宫,从此走了一位太子,长安,也是该易储了。

    只是下一位储君,却不知是哪一位了。

    长安的人们,都不必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不是不关心,而是因为,它终会到来。

    不迟不晚。

    大明宫,九仙殿

    “娘娘!”映柳匆忙进来,掩好门,在章怀秋耳边耳语一番:“……太子被废,现下永平公主的车架都已经出了玄武门!”

    “什么,怎么会这样?”章怀秋瞥了一眼映柳,虽是这样问,面上却并没有焦急的表情

    “娘子怎的不着急?恪郎君可是在太子殿下手下做差的呢!”映柳一脸着急。

    章怀秋摇头:“阿恪不会有事,只是看这样子却是和我当初想的一样。”

    “啊?”映柳没明白过来

    当初,她心中便有预感,李怀睿这个太子不会做太久,是以写信给萧恪,希望他到豫章郡王手下去做事,只是没有想到阴差阳错,太子看重阿恪的才能,派他去东宫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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