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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意直达胸口,一瞬间包围住那颗强劲有力的心脏,将它围剿到无处喘息。
东方瑶觉得有心难受,她站在门前,呆呆的看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当她颤抖着揭开那盖在尸体上的面纱,看到那熟悉而此时却悄无声息、惨败到惊人的脸时,她失声叫了出来。
“啊!”
她退后两步瘫倒在地上。
“娘子!”
芍儿和抹云异口同声,两人上前将东方瑶一齐扶起来,芍儿急的都哭了出来:“娘子你怎么了,你醒醒呀!”她一面去看石安京:“将军,将军医师在哪里!”
石安京一边对身后人吩咐,一边亲自上前来叹她的鼻息和脸色:“应该只是惊厥而已,把她扶到屋里……”
“不!”
东方瑶忽然睁开眼睛,她闭了闭复又睁开,喘了口气“不要让我离开,扶我起来……”
她睁大一双清澈的眸子,任由眼泪大颗落下,紧紧地拽紧芍儿和抹云的袖子,努力着站起来,踉跄着走到楚荷的尸体边,握住她早已经冰凉的手,双眼已经变得赤红,声音嘶哑无比:“是谁,是谁做的!!”
她不知道怎样来形容自己心中的感觉。
很难受很难受。
她已经好多年不曾这样难受过,除了母亲过世的时候,就算是李怀睿也不曾如此。因为她对李怀睿更多的是愧疚,她只是把他看作是自己的好友;而对于眼前这个已经没有生息的女人,她不仅把她看作自己挚友,更是她的姐妹,她的亲人!
可是上天何其残忍,是啊,他多么残忍,他一次次的要自己看着自己的亲人的尸体躺在自己的怀中,他怎么可以这样残忍!
东方瑶的手颤抖着,她想要再看楚荷一眼,可是她竟然没有这样的勇气……掀开这块布,她看到的只是她毫无生机的脸,可是她往日的一颦一笑就像是魔咒一般不断闪现在她的脑海中,她怎么还有勇气再去看,可是她真的不甘心她想要再见她一面,她一点都不明白,为什么走的时候好好的,她和同小荷道别,为什么回来就变成……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你不是说要和我一起去看大理的苍山洱海么,你不是说你要和我一起守岁守到我们都老了么,为什么你要骗我,为什么你要食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一遍遍的质问地上冰冷的尸体,手紧紧地攥着那块在手中蜷缩的白布,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秦峥看不下去了,他一向是个冷酷的男人,可此时见一个女人在自己面前哭的这样难受也不禁有些心烦,然而刚要上前两步,忽然被人拉住。
石安京凝视着前方,轻叹:“别去了。”
也是……秦峥琢磨了琢磨,东方瑶这身份,还是不要招惹的好,果然还是阿京想的周到,他咽下一口气,觉得有些头疼,正打算问问接下来如何,忽听一个清冷低哑的女声:“秦外郎。”
秦峥转过身来,看着东方瑶一把撩开尸布,问他:“是毒杀对不对?”
晚风吹过来,吹起她额前散乱的刘海,露出她修直如剑一般挑起的眉和冰冷的眸子,简直和刚才判若两人。
秦峥看了一眼楚荷发黑的指甲和惨淡的面容,点了点头:“是。”
第九十章 逝者已矣
“什么毒。”
“是一种没有见过的毒,听跟来的人说是吃了有毒的鳜鱼。”
“什么时候的事。”
“四天前。”
“卫季卿在哪儿。”
“他……他失踪了。”
东方瑶抬头看着秦峥,皱眉道:“怎么会失踪?”
“扶馆到了渭南的时候,据说只有他一个人没有上船。”秦峥耸耸肩,示意自己也不清楚原委,“是石将军亲自去接应的,你可以问他。”
“把你家主子扶起来。”石安京终于走过来,对着芍儿和抹云吩咐道。
二婢一左一右把东方瑶扶起,才惊觉东方瑶竟然浑身都软弱无力:“娘子可要先请医师来看?”
东方瑶做了个手势,示意石安京说话:“石将军有话不妨直说。”
“船行至广灵贤水,在此处停留了三日,最后一日两人吃了一条鱼,大约是楚夫人先食之,是以中毒。那鱼名为西施鱼,本身有毒。”
石安京说完,看了一眼东方瑶:“逝者已矣,请节哀顺变。”
“石将军难道是想告诉我,这是偶然而非预谋么?”
东方瑶声音冰冷。
那卫季卿怎么会失踪?
如果西施鱼带毒,为何两人都不曾留意,这怎么可能是偶然?!
东方瑶不相信,她根本不能接受,一向谨慎小心的卫季卿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而这个错误,就这么活生生的要了小荷的命!
如果不是李况苦苦相逼,卫季卿怎么会避嫌而选择南下看望自己的父母?如果没有南下,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都是因为他,东方瑶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能让李况不对卫季卿忌惮,可是卫季卿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和他争夺什么,就算是如此,和小荷又有什么关系?!
“将军说的是真的吗?”
楚芸不知道什么出来的,她站在一边,怯怯的看着石安京,眼圈红肿,睫毛还是湿的,她怀中揽着一个五六岁的小郎君,大眼睛中仿佛也充满了水雾,他浑身都在抖着,紧紧地靠在楚芸的怀中:“芸姨瑶姨,什么是预谋?你还没告诉我母亲怎么了呢,还有,为何阿爷还没回来?”
楚芸哽咽了,她转过身去擦着脸上的泪:“你母亲生病了,她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东方瑶一阵心酸,她只觉得胸口又闷又痛,上前抱住楚芸,轻轻说道:“好孩子,你先和大郎回去!”
东方瑶一晚上都没有回宫去。
她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木棺边,一直呆呆的盯着面前的烛火。
多想再看一看她的脸,多想再握一握她的柔荑……可是她,已经死去了呀!
小的时候,她是她的玩伴,互相看着彼此成人,她送她出嫁,十里红妆,可如今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
东方瑶忽然想起来顾氏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想起她低头羞涩的一笑,她好厌恶好恶心,为什么小荷死了,她却要孕育着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将带给他无限的欢乐和欣喜,可是她的小荷,从此只能躺在无尽的夜中……
这一点儿都不公平,凭什么,凭他是太子么?
东方瑶忽然大笑起来,她一把扫掉案几上李况和楚氏族人送来的祭品,狠狠的将那些绸布扯碎。
“娘子,娘子,求你不要这样好不好!”芍儿跪在东方瑶面前,哀哀的说道:“娘子,你清醒点好吗?”
“我已经在足够清醒了,”东方瑶转脸看向芍儿:“我要顾氏肚子里的那个孩子给小荷陪葬,我要他的命,我要他死!”
芍儿惊呆:“娘子你在说什么!”
“我很清醒!”东方瑶冷道。
芍儿赶紧来捂住东方瑶的嘴巴,小声哀求:“娘子,那个孩子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要他的命?”
“他是无辜的,”东方瑶嗤笑,一边甩开芍儿的手:“小荷也是无辜的,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她就要死?”
她看着棺中她冰冷的尸体,想象着她如果此时能睁开眼睛,对自己一笑,她一点也不会害怕,她以为这一切不过只是一场梦,什么毒什么死都是骗人的。
“都是假的……”
她忽然想起来陆静娘死之前说的那句话。
她笑。
是啊,都是假的。
说好了一起守岁,可恨最后却只剩下了自己一人。
时有风过堂而来,惊起白色的纱幔,幽暗的白烛星星闪闪,却再也照不亮那张睡着的容颜……
……
崔城之出门的时候就感觉天色不太对。
于是他对崔思娴道:“等会儿大约有雨,不若你先回去罢,我带着十郎入宫便好。”
崔思娴可怜巴巴的看着崔城之:“阿兄,你不是说好了带我进宫的么?”
“阿娴,若是不小心受凉、淋雨,会生病的,”段骁飞对着思娴笑嘻嘻道:“生病了可是要吃药的,药那么苦,你肯定不愿吃对吧?”
崔思娴瞪了段骁飞一眼,又看向崔城之:“阿兄,你这一走,什么时候才会来看我?”
崔城之脸上有着无奈的表情:“阿娴,我不就住在旁边么,随时都可以来看你。”
“那不一样!”崔思娴皱眉苦脸:“阿兄为什么不能和我们住在一起,你一个人住多冷呢,都没有个贴心人为你收拾!”
一想起来崔思娴都觉得心疼。
她风华正茂二十四岁的兄长家中竟然连个侍奉的妾侍都没有,念及此,崔思娴忍不住道:“阿兄,棠姐姐都过世这些年了,你还没有要找嫂嫂的打算吗?”
段骁飞拍了崔思娴一下,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谁知崔思娴却生了气一般,狠狠的敲了回来:“你这个死家伙,我阿兄的终身大事,和你有个鬼关系啊,要你来插嘴!”
“好了好了,”崔城之叹道:“新婚夫妇,怎么能动不动就吵嘴呢,该相敬如宾才好……”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都挑了挑眉,相敬如宾貌似不太现实,“阿娴,你现在出嫁了,阿兄虽说不能时刻在你的身边,可我们到底血脉相连,阿兄也会时刻记挂你的。”
他对再婚一事缄默不言,崔思娴怎么能看不出来自家兄长的意思,倘若不是还记得卢氏徐氏,自家阿兄这样好的条件,光是当朝皇后……这一条就够那些长安贵女争先恐后了,可偏偏……偏偏他这些年鳏居不娶,闭口不言。
崔思娴难过的看着丈夫和阿兄走远了,叹了一口气。
第九十一章 为何不能
“城之,你真的是这样想的?”
朱雀大街上,两人并驾而行。
崔城之看着周围有些躁动的灰尘和人马,不经意皱了眉:“十郎,你明知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和你从小一起长大,怎么会不知道你心中何想?每每思娴和我提起这事,总忍不住要哭,不过在你面前,她装出来的罢了。”
这时的段骁飞,脸上玩世不恭之色褪去,严肃正色的说。
可是不过一会儿,他瞬间破功:“崔城之,你怎么不理我!”
崔城之淡淡看他一眼:“有车架来了,你不打算让路么。”
段骁飞往后一看,果然,有辆车架正向着这便来,看卤薄倒像是高等嫔妃的等级。
“怎么回事。”
崔城之越看越惊讶,不由喃喃道。
那车上挂着一条白幡,跟在车旁的那圆脸的婢女,看上去面色并不太好,甚至可以说有些丧气了。
崔城之心猛然一跳。
“城之,你做什么?”
段骁飞一见崔城之下马去,诧道,赶紧也下了马。
“敢问这位郎君,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段骁飞这才发现,周围不知何时竟然聚集了一群的人,崔城之捡了其中一个郎君,问他。
“唉,你没看见那马车上挂的白幡吗?卫将军夫人前几日去了,这宫里的东方贵人竟然特意为她出殡守丧,从前只听人说她是无情寡义之人,就是当初废太子都是毫不留情,却不曾想她竟会为了那夫人这样做!”
周遭一阵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