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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里头的朝臣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不时向苏凤锦投去狐疑的眼神,苏凤锦抬着头,直视前方,故作镇定。
魏兰馨是怎么倒下的她已经讲不清楚了,可她记得的,她没有推魏兰馨,只是听着那里头撕心裂肺的声音,又格外慌乱。
今上捏着酒盏,凝着苏凤锦,似是在做决定。
那扇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海棠打外头跑了进来,扑在地上,痛哭流涕:“我家小少爷……活不成了。求今上为我家小姐做主啊!”
那孩子五月大小,被抱了来搁在大殿下,小小的一团,早已经没有了呼吸,皇帝微微皱眉,拂了拂衣袍。
海棠忙将孩子抱了起来发退了下去。
那魏兰馨昏了过去,如今还不见醒,张纪全提着医药箱子进来,还没说上一句话,那魏兰馨便已经冲了过来,就在苏凤锦以为魏兰馨要同她拼命的时候发,魏兰馨忙道:“今上,原是兰馨不当心,不关凤锦妹妹的事。”
忆秋抱着胳膊挑了挑眉,低声道:“这魏兰馨会这么好心?”
苏凤锦拂了衣袍跪在地上:“今上,凤锦确实不曾推过她。”
张纪全见此,旁的话也不必再说了,只作了作揖便退开了。
今上瞧着这一幕闹剧冷声道:“都当朕是傻子不成!她有没有推你,朕一目了然!来人,苏凤锦当朕面残害孕妇,其心思之毒由可见之,给朕将她押入刑部大牢,候旨!”
苏凤锦跪得笔直:“今上即说瞧见了,敢问今上瞧见了什么?”
录海瞪着苏凤锦:“大胆,你竟敢质疑今上!”
苏凤锦垂眸:“草民不敢。”
忆秋站了出来,哼哼道:“苏姐姐原是来拖我家状元爷的,比这兰馨夫人还要早过来,兰馨夫人即有身孕,又为何要闯时来凑这个乱,还有一件事,既然提起了先前战府的事情,那么奴婢便也一道儿说了,苏姐姐连东屋都少出,在战府又屡次受伤,几次险些丧命,那些事儿诸位只要让战府录事那儿随便识破一句便知前因后果!我家苏姐姐可不比旁的人来得心思歹毒!”
魏兰馨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咬了咬牙,沉声道:“臣女的孩子……这苏氏这么多人帮着她,臣女又能再说什么呢,可怪我这孩儿命不好,才五个月大啊,竟不曾保住!今上如此贤明,定要为我这苦命的孩儿做主啊!”
忆秋气得牙痒痒:“你这般无情残害你自己的孩子来坑害苏姐姐,你就不怕你这孩子在天有灵夜里来寻你报仇吗。”
七殿下打外头进来,瞧着这儿闹腾腾的,狐疑道:“父皇,这是怎么了?怎的哭哭啼啼闹哄哄的。”
今上头疼得很:“一个个全不将朕放在眼中!来人,将苏氏给朕打入天牢,若谁替她求情,一律关起来。”
苏凤锦垂眸轻笑,瞧着自个的手淡道:“我没有做过的事,如何承认?今上只听旁人一面之词,只观一面之象便定了凤锦的罪,您是天子,凤锦自无可说,可凤锦的冤,还望今上替凤锦查个清楚,以还凤锦清白。”
魏兰馨缩作一团,扫了眼那张纪全,见他竟没有帮着说话的意思,心下暗自松了一口气,靠在魏尚书的怀里,气若游丝:“凤锦,到此结束吧,你莫要再来害我了,我与青城哥哥……原是青梅竹马,你是强求不来的。”
御林军将苏凤锦拉了起来,忆秋忙跪下沉声道:“今上既说求情的一并关起来,那就将忆秋也一道关起来吧。”
赵阮诚摸索着桌椅站了起来,出了那间隔跪在地上,温声道:“此案交由刑部一审便知,还望今上开恩。”
皇帝凝着赵阮诚,眸色幽暗:“赵大人,你既是要辞官归隐之人,此事还是妥贴些为妙。”
顾秦淮笑盈盈道:“此事其实极好分辨,臣愿为今上解此忧烦。”
“你既有法子,不妨一试。”皇帝早听闻这位怀安王府二公子才识颇佳,如今怀安王府有人入朝为官,若奉他为主,那么他便又添一个臂膀不是。
顾秦淮笑盈盈道:“其实很简单,兰馨夫人道是凤锦推的,凤锦却说不是,这到底是推还是拉,只须一观二位手臂既可。我瞧着兰馨夫人身上这件衣袍可有些掉色啊。”
他手轻轻在魏兰馨的衣上拍了一下,手顿时便泛起了浅浅的青色。
魏兰馨面色微慌,顾秦淮捏着折子点了点苏凤锦的手:“这双手白青葱,可没有半分浅青色,兰馨夫人这衣在下经过江南时偶见过一次,可因着那温度而变化颜色,故而衣上的颜色也易沾染到。”
傅太傅跪了下来,朝今上沉声道:“细说起来,我那女儿也是因着这凤锦的帮衬才得以留下性命,这般心肠之人,实不像会推他人之人,老夫愿以身家性命作保!”
今上瞧着苏凤锦点了点头:“朕方才不过一试诸位爱卿罢了,兰馨夫人,你可有话说。”
魏兰馨跪在地上,泪流满面:“你们既要向着她,兰馨亦无话可说,便当是兰馨记错了,原是兰馨不当心摔着了……。”
忆秋凝着魏兰馨冷笑:“你这是说顾榜眼同今上断案不公了?”
魏兰馨伏在地上,面色苍白如纸,浑身还弥着一股子血腥味儿,可怜得紧:“臣女不敢有此意……”
海棠惊呼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张纪全扫了两眼,淡道:“不过是昏过去了,带回去休养一段时日即可。”
一群人手忙脚乱的将魏兰馨抬了出去,忆秋搀着苏凤锦起身。
那录海打开圣旨,沉声道:“苏氏兰馨听旨。”
苏凤锦琢磨着,她要不要也同魏兰馨一般,昏过去一了百了,只是这该来的,到底躲不开。
“魏兰馨……听旨。”她跪在地上,面色苍白,赵阮诚跪在她的身旁,她忽觉前路茫然,不比在战青城身旁的时候,便是天塌了,她原也是不怕的。
“苏氏兰馨才貌兼德,蕙质兰心……”旁的苏凤锦没有听清,只听清那句故赐婚刑部侍郎赵阮诚,择日归隐完婚,钦此。
那句赐婚刑部侍郎赵阮诚几个字格外的扎耳,听起来更像是一个笑话,昔日里的那些往事反反复复里竟又回到了一个起点。
人回去了,心却遗在了旁的地方,终也只能感叹一句,人生若只如果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初入将军府 第299章 辞官风波
赵阮诚的喜溢于言表,却又思及苏凤锦,面色忽的又缓了些:“还望今上收回成命。”
录海哭笑不得,如今今上这媒人做的,竟两人都不愿意了,这若是旁的媒人也就罢了,偏眼前这人是当今圣上,又有几个人敢违背?
果真,今上的脸瞬间便沉了下来,凝着失明的赵阮诚:“赵爱卿可是要抗旨不遵?”
“臣不敢,只是凤锦如今陪在臣身边不过是因为臣的这一双眼睛,他日便是没有今上的旨意,臣也必会让她心甘情愿的下嫁,望今上批准。”
苏凤锦悄扫了眼赵阮诚,伏在地上,缄默不语。整个大殿一时格外寂静,众人都等着瞧着苏凤锦与赵阮诚的笑话,今上凝了苏凤锦半响,忽道:“此事就这么定了,退朝。”
苏凤锦面色微白,垂眸沉声道:“今上,怒草民不能接旨。当年草民与战府二爷并未得有休书,还望今上收回成命。”
赵阮诚指节握得发白,面上还带着得体温脉的笑意:“是了,还望今上收回成命。”
今上气极,加之苏凤锦之事心里头到底又有几分亏欠,于是便拂手作罢:“你们这些人的事儿,自个儿折腾去吧,退宴!”
这宴会上闹的,先是宋仁义又成了状元爷,后是兰馨没了孩子,又是要赐婚给苏凤锦,这般一来一回的折腾时辰便已经晃到了月上三更。
苏凤锦同赵阮诚并坐马车里头,待他如旧。
赵阮诚握了握拳,轻声道:“凤锦,再过月余,待我将手头上的事儿交一交,咱们也该离开长安了。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他是知道苏凤锦的软肋的,所以事关那朝堂之事,只闭口不提。
“赵大人,我定会想法子医好你的眼睛,你放心,我师……他医术也是极高的,只要寻得他,你的眼睛便是有救的,况且,朝中还有张大人,张大人的医术原也是数一数二的,你若是愿意去瞧瞧……”
赵阮诚忽的握着她的手,时光轴声问:“若是我的眼睛好了,你可就要走了?凤锦,你明知我想要的是什么……”
苏凤锦猛的抽了手,打马车上跳了下去:“赵府到了,你下车当心些。”
对于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苏凤锦,他早已经习惯了,只是难免心里还是疼上一疼,到底是他操之过急了,而要娶苏凤锦,眼睛便不能好。一个没有了眼睛的人,即便哪一日苏凤锦的身份复明了,他这个附马爷也是当不得皇帝的,谁会让一个瞎子当皇帝?更何况今上如此无情,能留得苏凤锦存活至今已是一个奇迹。
赵府外头挽珠抱了个披风远远的站着,柳客舍换了一套女装坐了马车来,见苏凤锦扶着赵阮诚下马车,风一般的凑了过去,一把将那赵阮诚扯下了马车笑嘻嘻道:“赵郎,你眼睛瞎着,下车这档子事儿怎的不差人来扶着你些,便是旁人你用着不顺手,唤我一声也是极好的。”
挽珠替苏凤锦披了披风,轻声道:“奴婢听人说宫里头要将你指婚给赵大人呢,小姐………”
“没有的事。他可还好?”苏凤锦一面朝屋子里走,一面问挽珠。
挽珠欢喜道:“好着呢,早晨醒的。奴婢听田七派来的人说爷将那魏兰馨给赶了出去呢……”
挽珠跟着苏凤锦一路入了府坻,絮絮叨叨的将一些小事都报予了她。
赵阮诚被柳客舍扶着,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被拖进了赵府。
有柳客舍在,赵阮诚到底还是让人省心些的。
挽珠扶着苏凤锦回了小院,一只狸猫朝着苏凤锦扑了过来,苏凤锦忙将它接着,诧异道:“小五,你怎么来了,你先前跑到哪里去了,可是师父那边出了什么事?”
狸猫喵呜了两声,窝在苏凤锦的怀里就之么睡了。
苏凤锦凝着这猫身上的松了一口气:“是兽血,想来她定是回去过了,发现有旁的动物占了它的地盘,打了几架,挽珠你去打些温水来,春芽,去取伤药。”
春芽原是不大识得这货的,感叹道:“原以为这是哪儿跑来的野猫,不曾想竟是你养的,你是不知道,这猫儿还去了那尊贵的小院儿呢。”
苏凤锦抱着狸猫回了里屋,不当心瞧见了那绑在腿上的一块布条,布条上头写着救命二字。
苏凤锦瞧着那血书,手抖了抖:“春芽,你说这猫是打那小院里头出来的?可知那里头是个什么样?”
“远远的瞧过一眼,模样远远的瞧着是个妙人儿,时常在那小院儿里头唱曲儿,这唱的还是后庭花呢,好听得紧,府里头常有人为着听她的歌刻意绕远了路从那儿经过。”春芽细想了想,只觉嗓音如此好的,想来那人也差不到哪里去才是。
苏凤锦扫了眼暗沉沉的夜色,低声道:“你领我一道悄悄去瞧瞧。”
如今夜深了,加之赵阮诚辞官,府上便没有几个人了,所以夜里去寻人,原也是最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