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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颖掀开车帘,望着那越来越近的金墉城,他的目光带上了探究,只是探究之下,还有那隐藏的极好的期待。
马车停住,方走下马车,司马颖接过小厮手里的食盒; 右手提着乌黑食盒,左手覆手于后,缓缓走向这沾染了司马王室血液地方。
只是这里与他上一次听说司马遹死去的模样不一样; 这路上的小道没有一片落叶,这两旁灯笼点亮; 而贾南风住的寝宫更是一尘不染; 这殿内到处都是熏香。
木门缓缓推开; 那明亮如昼的大殿内,贾南风身着一身紫色男装,右手拿着一卷兵书; 左手拿着茶杯,淡泊的脸上无喜亦无悲。
听到响声,贾南风未抬起头; 仍是慢慢喝下手中的茶。
司马颖震惊于贾南风这一身装束,这有别于当初司马冏所言的皇后装束,处处都透露出,贾南风在此地已存了自己的势力。
司马颖垂下眸子,掩盖好自己震惊的心情,再抬起头,屏退左右的宫人。
待到宫人鱼贯而出,司马颖缓缓放下食盒,衣摆一甩,作三拜九叩礼。
贾南风依旧盯着手里的兵书,再无其他动作。
司马颖站起身之时,脸上满是尊敬的表情,就连说话的语气都轻缓了不少,“贾后……”
这一敬称才说出口,司马颖突然收住话语,再一次换了一个称谓,“皇嫂……”
贾南风方抬起头打量着司马颖,这一声皇嫂,她并不受用,但心下明了,自己大限之日终于来了。
司马颖拿起食盒,待到走近贾南风,将食盒放在案桌上之时,贾南风打量着这食盒讽刺的轻笑,依旧不说话。
“皇嫂……章度这一次前来……只是为了跟您说,虽然……孙秀那厮强娶了大侄女为儿媳,可我司马家终是会护住其他两个侄女的。”司马颖的话语让贾南风喝茶的动作一顿。
贾南风眉头一挑,“哦?孙秀要迎娶宣华?”
司马颖连忙抱拳作揖,“皇嫂息怒,是章度的错,没有护住大侄女……这才……”
贾南风打量着司马颖,这成都王倒是会找话题,明知道她才丧失幺女,如今又说长女的事情,这分明是让她允他一些事情,才能以物换物,换取长女的平安。
只是这司马颖前来给她送毒酒,他自己都无法左右自己的生死与未来,又如何夸下海口,能护住她贾南风的三个女儿?当真是睁眼说瞎话,话是漂亮,听得舒服,实则无用。
再说……贾南风盯着手里的茶杯,她的长女当真是一个废物不成?
“我那长女亦不是废物,又何必担忧?”贾南风四两拨千斤的回道。
贾南风才说完,司马颖带上了犹豫,终是思量半分,才说道:“皇嫂怕是不知,前几日安仁和季伦在东市问斩了,而贾家、裴家、张家、赵家、解家已经被下了狱,怕是不日将会受刑。”
这话倒是说的直接,司马颖何尝不是在告诉贾南风,如今司马宣华,她这个长女已经陷入危机之中,而她没有卷入其中的次女临海公主,三女始平公主也将会被波及。
司马颖这是算准她终究是一个母亲,对吗?
可是……她又如何能容了司马颖这般挑衅?
她是贾后,是那期待大晋海清河晏的贾南风,她不会,也绝不可能婢颜奴膝。
“这素来成王败寇,成王者万代称颂,成寇者万世唾弃,又有何奇怪?”贾南风直视司马颖的眼睛,那看穿一切的模样,让司马颖不敢造次的再次抱拳作揖。
“皇嫂,并非是章度多思。这三个侄女到底是女子,若是护不住……”司马颖这话显然不具备任何的诚意。
贾南风望着司马颖,冷笑一声,“护不住?”
司马颖抱拳作揖说道:“现在虽是太叔祖手掌大权,可终究孙秀一手遮天,委实难以护住。”
贾南风再次讽刺一笑,“司马家的公主在皇宫中都护不住,司马家的男人都是废物吗?”
司马颖发誓一般的说道:“皇嫂,我定竭尽全力护住三个侄女。”
贾南风低下头,眼睛盯着兵书,不再看向司马颖,传来冷漠的声音,“公主出生自有公主应尽的责任,但绝不包括被小人羞辱。”
贾南风抬起头看向司马颖,又是轻蔑一笑,“你也不用说哪般竭尽全力,我的女儿都不是废物。若是她们以死明志,也算是全了你司马家的颜面!若是常伴青灯古佛,求的也是你司马家的太平。至于孙秀,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一年内必死无葬身之地。你若是真有香火之情,念及宣华是你血亲,若她不幸殒命,决不可让她在孙家祖坟中受此侮辱。若她还活着,让她去你司马家祈福,全了你司马家的颜面吧。”
贾南风眉眼微颤,虽是盯着司马颖,又奈何不是看向皇宫的方向,心中暗想:女儿们,我虽不是个好母亲,却也终究要借着司马颖来保你们性命无忧。
司马颖万万没想到,贾南风竟是如此的决绝。
他以为贾南风会以母亲的身份,软下身段和心肠,为她的女儿谋生路,却从没想过,她会冷心让这三个女儿出家了此残生。
也对,贾后终究是王者,她如此叱咤风云之人,又如何着眼于小局,她素来心怀全局。
而皇室,若是生逢乱世,与其百般羞辱而后死,不如慷慨激昂自尽以全了颜面。
这便是皇室该有的骄傲,更是皇室该有的尊严。
原是他司马颖小看了贾南风,是他算错了,也看错了。
“皇嫂所言甚是,是章度思虑不周,多谢皇嫂点拨。”司马颖拱手作揖,真诚的道歉。
“点拨?”贾南风望了一眼那食盒,自嘲一笑,“罢了……我本不愿多言,不过,你好像是司马家难得的聪明人,剩下的好像还真的都是废物……既然你有心,我便赐你几句,不枉你来此一遭……”
司马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讶异,但很快的,便换上了希冀的眸色。
贾南风端起茶杯,瞥了一眼司马颖希冀的眸色,轻笑一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仰头喝下。
司马颖望着贾南风,没有多言一句,只是静待着贾后指明他未来的方向,让他不枉此行。
贾南风闭上眼,感受着热茶入喉的滋味,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直视着司马颖,此时她的眼睛已经没有戾气,只有希冀,似是望着司马颖,又似是穿过司马颖凝望某一处,她仿佛是再跟另外一个虚无的人在说话,又像是在跟自己说话。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司马颖听个清楚,也让他听个明白。
“在我去后,这天下大致会有赵王和梁王俩兄弟招摇一时,可终究因德不配位,失败告终。再之后怕是那齐王司马冏与常山王司马乂有所举动,这两人狼子野心,也有一争天下的决心。可是,他们只有野心,却德行不配,故而因德不配位,终是一败涂地。唯有二人,你要万分上心。”贾南风的话让司马颖心下一震,不得不佩服起贾南风久居上位的敏锐与睿智,对四位王爷的分析,如此的一针见血。
“不知,皇嫂,是哪俩人?”司马颖恭敬的问道。
贾南风语重心长的说道:“一者,接替司马伦的河间王司马顒,此人手握重兵,又有张方这般虎将。二者,忠于司马乂的东海王司马越,此人杨骏之乱时,心狠手辣,又与琅琊王家的王导交好,又是裴家的外戚,不得不防。这二人皆是手握重兵又常年征战在外的将军,有军队基础,更有心腹和财富,是你未来大患。”
司马颖深思起来,他这一刻,终是明白为何贾后得了那么多人才的忠心维护,如此睿智,如此明知,世上又有几人能与之媲美?只可惜,身为女子,奈何,奈何。
司马颖的眼睛之中染上了遗憾,却更多的带上了惋惜。
贾南风又如何看不懂司马颖这一刻的惋惜?可她到底是要了无遗憾的走才是,这惋惜也罢,悲戚也好,与她,已然是身外物,弃之不惜。
贾南风低下头继续看兵书,慢条斯理的说道:“你若是想在这大争之世,保住那最大的力量,挽救倒悬的局势,当要拥有几种人。一者为你出谋划策的谋士,而这谋士,并非卢志那般眼界狭窄之人。二者,为你提刀上马的将士,而这将士,并非陆机那般眼高手低之人。三者,为你守护后方的士卿,而这士卿,并非王衍那般自视甚高之人。四者,为你卜钱若泉的商贾,而这商贾,必是与你亲昵交心的重臣。如此……”
贾南风抬起头,睥睨的打量着司马颖,语气沉了几分,“你方能拥有智、势、权、钱四种。才能让在你未来十年屹立不倒,也才能以钱生势,以势生权,以权生局,以局生谋,以谋生智,以智生钱,五行相生,五行相克,五行轮回,才有了源源不断,才有了孜孜不倦,更才有了生生不息。你可懂?”
司马颖望着贾南风的眼睛,这便是王者,属于王者的治国之道,属于王者的用人之道,属于王者的御下之术。
这一刻,司马颖看贾南风再也不是看一个女人的眼神,而是一个为他指明道路,一个为他开创未来地位的帝王。
他长袖作揖,跪在地上,“皇嫂,章度受教了。”
贾南风打量着司马颖,心中又是嘲讽一笑,他怕是不知,她留了那最大的恶狼司马睿,这司马睿才是与这司马颖一较高下之人。
但她终究是身殉大晋,又何必在乎这大晋到底哪位司马重掌乾坤?左右负了她的,终将会自食其果,而她又何必,太过心善?
贾南风从食盒里拿出金屑酒,打量片刻,终是自嘲一笑,不免心中想道:若我是卫子夫,若我有卫青这般族人,若再给我十年时间,我定让大晋十年之内,繁盛一如西汉!若我是男子,这世人安能不享文景之治?只可惜…… 我终是思虑不周,引天下将乱,以命殉之,实为赎罪。
思及此,贾南风仰头,一饮而尽,她缓缓走向卧榻,端坐在上面,尽管腹中疼痛如期而至,可她终是隐忍着一声不吭,她缓缓闭眼,终是维持着闲适的模样,嘴角含笑。
一代皇后贾南风,终是陨在了金墉城四月初七的深夜里,如此安详,如此平静。
一如这南风,暖风缓缓,轻轻而来,终归轻轻而去,带来一场暖意,带走一场寒意,只留下眼角潮湿,令人眼眶红了,鼻头酸了,喉头胀了,哽咽几句,再无话语。
司马颖长袖作揖,转身快步离去,脑中想着贾南风所言,他定当铭记在心。
人们常说昔者舜五弦之琴,造《南风》之诗。其诗曰: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
人们常念赤日炎炎,暑气如蒸,百姓必有怨言。而南风一起,天气转凉,万民必有喜色。所谓薰风兼细雨,喜至怨忧除。
可人们不知,四月初夏,暑气蒸蒸,南风不见,只剩下水深,只存了火热。
第110章 卫府之内多来客
四月初八; 未时三刻,卫府庭院之内……
卫玠正在弯弓; 左手手腕和右胳膊肘上绑缚着沙袋,他在锻炼臂力; 更在锻炼射箭的精准。
九堡匆匆跑来,一脸惊喜,“公子……公子……贾后被赐金屑酒,崩在金墉城了……”
卫玠眉眼微颤,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只是左手的羽箭一松,箭直中靶心; 才缓缓开了口,“是吗?”
“公子,你莫不是不开心?”九堡一脸纳闷; 却被七堡拉住了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