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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太子府所愿,叔宝自当遵从。只是这没想过的事,既然未存半分思量,自然不会多思。”卫玠的话落,韩寿白了他一眼,放下车帘,马车缓缓离去。
这马车才走,他温润的眼神已变,那如墨的眼神里尽是倒刺,根根矗立,尖锐煞人。
他的手慢慢攥起拳,那年卫府血腥气又回到了他的鼻尖。
萦绕不去,刻骨铭心。
拳头攥紧,眼睛直视前方,竟无半分眨眼之状。
乐霖掀开车帘,轻轻唤了句,“卫公子……”
话还未说下去,他周身煞气,狠厉之色尽数褪去,又恢复傲娇的模样。
他转过头,薄唇扬起,笑容镌刻在唇边,像是朵朵蔷薇绽放,美艳带刺,“这恼人的拦路老者,耽搁了些许时间,竟让我入了神,实则不该。”
她方才没看错,他攥拳的瞬间,杀意已现。
贾家和卫家,怕是要兵戎相见。
卫玠走入马车,拿起车上的瓜果,从马车的窗户慢慢丢下去,而她不敢多说一句,唯恐踩雷招灾。
终是将瓜果香囊丢个干净,他转过身,沉声唤了句,“七堡”。
马车缓缓朝着“三七”医馆而去,而他则是支着额,拇指食指相搓,陷入沉思。
而乐霖也不自觉的回忆晒书节那陷害自己被马蜂蜇的人。
那天是世家女子与世家公子初识结缘的日子,即便嫡姐对她嫉妒,动了小心思,可终究更在乎乐氏的颜面,唯有骄纵成性的贾芙才有这动机和胆量。
只怕,那日是贾芙所为了?
很好,找个时间,她乐霖定当以眼还眼。
此时正是女子出门采购的时辰,“三七”医馆因着卫夫人的一句话,已然门庭若市。
乐霖惊喜的看着门前熙熙攘攘的人,刚想走下马车,却被卫玠拦住。
她诧异的看向他,只听他缓缓笑起,“若是你不介意,与人知晓你与我同乘,倒是可以这般下车。”
“不知,卫公子,妾该如何?”她自然不肯这般毁了清誉。
“原是你也不愿与我同行吗?”她的干脆灼伤了他脆弱的自尊心。
“卫公子,你该知妾尚未出阁,无论是哪般男子,都该是避嫌为重。”她也知他是因着韩寿欺辱而恼了她的,故而出言解释。
“罢了,我想多了。”卫玠自嘲一笑,也不知是不是听进去了,只是对着马车外面说道,“七堡,告诉掌柜的,我听闻这‘三七’医馆有绵胭脂,最是润唇生姿,特来选购,让他开后门,马车停驶。”
卫玠瞥了一眼笑眯眼的乐霖,这般就高兴了?当真是个孩子。
“九堡,你独自驾车去后门。”他倾斜身子,在她耳边闻言软玉的说道,“若是你想年入数块金锭,给你半柱香时间,医馆正门之处迎我入内。”
说完,他灿然一笑,只留下她呆若木鸡的坐在原地。
才露面,惊呼声此起彼伏,而他恍若未闻,在人群自动让开的小道中,缓缓走入“三七”医馆的大门,本是拥挤的人群自动退出一些,给他留出一桌一椅,他跪坐在那里,小二赶忙送来清茶。
手持清茶,茶气袅袅,他对着门外的众多女郎举杯浅笑,引来阵阵欢呼。
乐霖赶忙放下窗帘,果然卫玠所到之处,总让人趋之若鹜。
天生的妖孽,魅人心神的主儿。
垂下眼,九堡带着她驶入后院,她快速的提着药箱放入小柜里上锁,换上衣衫,赶忙朝着前厅而去。
才到前厅,便见小厮托盘为卫玠展示各形状的绵胭脂。
而卫玠挑出一朵梅花状绵胭脂,放在唇间轻轻抿,歪头瞥向前方铜镜,左顾右盼。
周围女子纷纷露出欣喜的模样,握紧手,眼也不眨的看着卫玠。
乐霖轻咳数声,卫玠转过头来与她对视,眼神带着桀骜,“你便是这医馆的主人?”
“回卫公子的话,正是妾。”他这是在众人面前,故作初见?
“在下听姑母说,你这绵胭脂最是出彩。”他举了举手里的绵胭脂,“亲自体会,委实不错。不知三七主人,可有余货?”
“客官好眼力,这是本店最新货品,自然货品多多。”乐霖堆上商女特有的笑容,顾客为大。
“如此,便装一箱入在下马车吧。”卫玠缓缓笑起,伸出手来,七堡立刻从随身书袋里拿出龟壳和六枚五铢钱。“三七主人,世人皆知在下喜爱《周易》,不如送你一卦,评个彩头?”
她立刻会意过来,“既然卫公子赐卦,小店自然求之不得。不管卦象如何,若是有人也摇出赐卦,这一盒绵胭脂便自当赠送,以全卫公子今日之恩。”
“哦?你可知六爻之卦,六十四卦,卦卦不同,摇中可未必简单。”卫玠挑眉,脸上自是欣然之色。
“卫公子当世名士,名士赐卦,简单亦或是复杂,皆是妾诚意。”乐霖清了清喉咙,看向掌柜,提高了音量,“黄掌柜,明日起,外面摆上一小桌,人人两枚五铢钱皆可以六爻卦象博赠。”
黄掌柜连忙点头应允。
卫玠笑起来,以龟壳做六爻卦象,得了一个坤上乾下的泰卦。
“泰卦,小往大来,吉,亨。”卫玠缓缓说道,眉眼间皆是喜色。
“如此便谢过卫公子,黄掌柜,将这卦象找人画出,裱出来挂在正堂。”乐霖万福作礼,立刻差遣黄掌柜说着。
“此次前来,姑母差在下取些尚留女郎处的物品,不知放在何处?”卫玠彬彬有礼的说着。
“在后堂,请随妾而来。”
“如此,有劳。”
第18章 明抢豪夺的卫玠
乐霖在“三七”医馆的卧房位于三楼,楼上陈列着历代医书,案桌上陈放着《黄帝内经》。
卫玠坐在主位,随便拿起一本医书,懒懒的翻看,“不知乐家女郎可有看近几日的收入账册?”
突兀的话让正在倒茶的乐霖愣住,她疑惑的看着他,只见他薄唇缓缓说着,“如今门庭若市,自然账目喜人,不看上一番,岂不辜负我那姑母的好意?”
她连忙点头称是,唤来黄掌柜,翻看着账册,果然坎园小住几日,这账目甚是喜人,甚至有些惊人。
她的脸上扬起笑意,这真金白银的,着实让人欢喜。
卫玠挑了挑眉,笑了起来,“看来这账目委实不错。”
“卫公子所言甚是,真是十分感激卫夫人的好意。”她喜不自禁,连眉角都是笑意。
“是吗?既然如此,乐家女郎,怕是要跟我这创始人聊聊分账了。”他放下茶杯,望向眉开眼笑的她。
她笑意僵在脸上,呆呆的看着他,他说啥?
“卫公子,妾不懂你的意思。”她干脆装傻。
“这世上……最值钱的便是构思,这构思予人,自然是……吃水不忘挖井人。”他挑了挑眉,指着自己,“我既然可谱财源若水泉,自然是那挖井人。”
“卫公子……你这趁火打劫的本事倒是极好的,只是……六爻虽是你所说,可终究是医馆给出的绵胭脂。莫不是动了嘴皮,便是要拿了报酬,如此轻飘吧?”她显然不肯分他一杯羹。
“是吗?”他手指扣着桌面,看向她,嘴角的笑意让她慌了慌。
他这笑容着实让人不安。
“……”她沉默以对,以不变应万变。
“世人皆知,我对《周易》甚有兴趣,摇出泰卦也着实不难。卫家和王家的仆人何其多,若是每个人都能摇中这泰卦,乐家女郎……你说你的库存该有多少赠送出手的?”他的笑容让她恨不得打掉。
真是狮子大开口,这不是敲;诈勒,索又是哪般?
“卫公子……你这般可是真的赔了风度,再说你,说过,你不差钱……你也不缺钱,何必如此……”她想着拿脸面来让他收敛。
“我这人不差一锤子买卖的钱,却需要利滚利,钱生钱的财。既然有稳而不赔的买卖,自然想要插一手,你说可是?”他显然是笃定了主意,非要拿她医馆开刀。
“再说,若是乐家女郎着实不愿,大不了……我跟姑母说上一二,左右失去世家夫人的订单罢了,想必乐家女郎家大业大,也看不上这般……”他话语中的要挟让她深吸一口气,这个该死的卫玠!
“卫公子,但不知,你想如何合作?”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谁让她人微言轻,又没有世家做靠山?
“自然看你的诚意如何了。”他从怀里拿出两份契约,递给她。
看这墨迹,怕是早就写好了契约,等君入瓮了吧?
真是……好一个心机深沉!
“医馆终究是要有制作绵胭脂的成本,又有雇人做生意的成本,不如……二八?”她咬了咬牙,心在流血。
“乐家女郎……你委实小气了些。这般诚意不足,怕是很难谈拢……唉……这人前我带着绵胭脂送给姑母的事也只能就此罢了。若是有人问起,我也只能如实相告,谁让我是这般实诚之人?”他端起茶杯,笑意加深。
她的呼吸加粗,气息加重,后牙龈甚是痒,只能来回磨。
卫玠与她对视,而她只能咽下满腹不甘,伸出纤纤玉指,比了个三七的模样。“那就,三七……”
“乐家女郎,方才我不过是在楼下一站,怕是明日账目又翻了一番。你这委实诚意不佳,难让我再踏入此处,怕是何郎傅粉那些儿郎若问起我的感触,也只能据实以告,没办法,那些人终是我三五好友,说不得慌。”他长叹一口气,一副要离开的模样。
她手攥起拳,却又快速松开,赶忙快步拦住他,脸上带着妥协,“卫公子,四六,如何?”
四六……她的心被捅了一个窟窿。
“世人都知我羸弱多病,又是一个对花粉稍许过敏的人,却甚少有人知我对某种豆类也是如此。若是不幸,来之前吃上几口,怕是来到这医馆之时,红疹满脸,甚是影响乐家女郎的销路。”他指着额,一副为难的模样,“可偏生,我又是个嘴馋贪吃的主儿。”
“卫公子……”
“嗯?”他歪着头,似笑非笑,眼眸却灌满了温柔,显然心情甚好。
“你很会讨价还价。”
“承让承让。”
“你非常懂得博弈之术。”
“赞美赞美。”
“你这样,与那巧取豪夺又有何区别?实则土匪作为,可知?”她气的想要戳中他的胸膛,一直戳下去。
只是她的眼眸已经将她的怒气尽数展现。
“呵……那你可是认了?”他显然好心情的忽略了她的指责,只等她屈服。
“你明抢豪夺,还要让妾堆满笑容不成?”她显然不愿答应。
“如此,在下……告辞了。”他慢慢垂下眼,带着无奈的叹了口气,“只能明日等满是红疹再来讨教了……”
这话刺激了她的神经,他真的敢做!
她敢打赌!
“卫公子……”她连忙拉住他的衣袖,而他驻足,回眸看她。
“嗯?”
“五五就五五。”她牙缝里挤出让她身心巨创的话来。
“乐家女郎,我看你很是不情愿,如此,便是罢了。”他还是要走。
她满面怒容顷刻之间化去了,只剩下讨好的笑容,“卫公子,你大驾光临,自然蓬荜生辉,妾怎会不情愿?莫不是你看错了去?”
他转过身,与她对视,玉如意在手心里轻点,“哦?是吗?”
“卫公子自然是我大晋少见的英才,如此玉人,自然是见之不忘,观之欢喜。”她违心之论却让他甚是满意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