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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公卿之乐霖传-第1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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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说我呢,你不也是?当年夷甫为了你和景声(裴邈)闹了别扭,那总想找茬羞辱夷甫,可夷甫总不给景声机会。要不是那一次叔则(裴楷)和逸民(裴頠)在场,可让景声逮到了机会,又如何来的一场精彩绝伦的争辩?不过夷甫那厮,为了你可是说了一句白眼发作……这白眼……唉……足见那厮多么的怒不可遏,又偏生得忍着。”乐广想起当年和卫恒坐在一旁,看着裴邈唱独角戏,王衍垂眸状似无意的那句“白牙发作”就想笑,那真是有趣的画面。
  “夷甫确实很记仇,还把上门请教的客人都赶到逸民那里去求教。约莫整个夏季吧……逼着逸民穿戴整齐,还砸光了逸民的窖藏冰块,那个夏天热的逸民哟……啧啧……想想眉子,妥妥学了夷甫那厮的脾气。”乐广又是一笑。
  乐广想起那个夏天,他、卫恒、王衍、宁云子吃着冰镇西瓜,靠在冰鉴上,齐声嘲笑汗流浃背的裴頠,就觉得时光从未远去,恍若隔日一般。
  宁云子扬唇浅笑,“唯有巨山(卫恒)总是那般温吞,除了埋首蝌蚪文,似乎再也无其他兴趣。”
  “巨山(卫恒)……”乐广闭了闭眼,是啊,他又想起那清风霁月的卫恒了,那曾经是他们之中最稳重之人,一如皓月,清澈而又温和。
  “少年时,我还记得夷甫为了你去托族人办事,结果夷甫(王衍)和茂弘(王导)同去,那个族中老人被夷甫问为何没回信,那老人抄起酒觞就砸了过去,满头满脸的酒渍啊。夷甫那暴脾气,愣是为了你忍住了,却把茂弘给看了一个哆嗦,还说什么乃在牛背!足见当时夷甫的眼神有多吓人。话说,当时,可是为了巨山去托人帮忙?”乐广又是想起哪般,继续说下去。
  “不过是一些小事,却没想到夷甫当了真。”宁云子轻描淡写的揭了过去。
  酒过十巡,宁元子终是放下酒觞,打着酒嗝就往门外走去,乐广想要留客,“道长,当真不住一晚吗?”
  乐广一脸不舍的模样,却听宁云子说道:“雪夜留客天,客不留,天有道,只是哪来归哪去,莫要留,无需留。”
  宁云子提溜着酒壶,笑眯眯的摆摆手,刚走几步,只听乐广开口说道:“道长,我还有一事不明。”
  宁元子回过神来,歪歪扭扭的站着,显然是醉了的模样。
  “道长,既然天下如此,我该何时死呢?”乐广不怕以死明志,唯怕乱了中兴大晋之主的章法,这样,他乐广就是天下的罪人了。
  “哈哈……人生,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留也命也,去也誉也,何惧留去?唯有看开二字罢了。一如我,一如你,可知?”宁云子指了指自己的心,又指了指乐广的心。
  “如此……谢过道长指点。”乐广长袖一甩,长袖作揖,大礼相拜,“此信望您转交小女。”
  宁元子笑眯了眼睛,看来,有些事,他得亲自跟乐霖解释一番了。
  宁元子接过这封信,放入暗袖之中,站直了身子,一脸郑重的说道:“乐霖之事,莫要担心,定会有我护着。”
  “再次谢过道长。”乐广抱拳作揖,抬起头的时候,宁元子已然走远。
  这率性随意的宁元子,还是那般,去留随意啊。
  这便是乐广所谈之事:
  听雪吹门,门来乍寒,寒冬朔月,月下红炉;
  炉中火炭,炭火暖屋,屋内煮酒,酒话天下。
  君子一言,言中论道,道义万变,变化其综;
  综观三国,国存文武,武将定国,国兴文谋。
  老友一杯,杯中功名,名誉云烟,烟雨吴郡;
  郡守可知,知晋中兴,兴盛兰亭,兰亭集会。
  王与马共天下,文与武齐兴国,
  古来分分合合,或可鱼熊兼得。
  乐广缓缓走回自己的房中,嘴角笑了起来,他今日见过了少时好友,想起了年少之时那些有趣的事情。
  他这一生精彩过,灿烂过,该是时候歇一歇了。
  虽然他这一歇,会有很多是非发生,但是这些事,留给后来人吧。
  乐广走到窗台处,左手抓起那厚厚的白雪,放置于右手手心之中,眼神祥和。
  这洁白无垢的雪,乃是无根之水,滋养土壤,也掩盖万物。
  人都说外面冰寒彻骨,却不知冰寒才有冰晶,冰晶才有一眼望到底的清澈。
  他素来喜欢清澈之物,更偏爱这白雪结成的冰晶,晶亮透彻,毫无杂质,足够的纯粹。
  乐广看着手里的雪慢慢化成清澈的水从指尖溜走,嘴角含笑,他吃下手中的毒药,端坐在床榻上,直直望着东门的方向,那个他曾与王衍、卫恒盟誓的方向,嘴角含笑,缓缓闭上了眼。
  他乐广做事,一向只尊对错,追随了先帝多年,兢兢业业为大晋兴盛而努力,从未敢越雷池半步,也从未敢懈怠半分。
  虽是苦劳尚有,却命运弄人。终究是,他的大女婿司马颖是挑动乾坤,破坏寰宇之人。
  而他必然要选择一国为先,毕竟这是他入仕以来。多年不曾放弃的信仰,那护国、安国、强国、兴国的信仰。
  他这一代人啊,曾经为了信仰东征西战,灭了东吴,一统天下,本想着九品中正制造福万民,却终是选错了储君,一步错,步步错。
  他这一代人啊,曾经为了信仰东拼西凑,为了安定,苦心维持,本想着九品中正制慢慢废止,却终是选错了盟友,一招输,招招输。
  他这一代人啊,依旧可以为了信仰朝闻道,夕可死矣。
  只因为,他一直相信一身傲骨、以死明志的做法去明示后人,必然会告知后人,只要希望仍在,信仰既在;只要血不寒、心不凉,华夏气永存,天下安定,未来可期。
  这便是乐广,未曾留下片刻言语,安静的死在正月初八子时的乐广。
  这便是乐广,被后世房玄龄亲自做传,称作乐令披云高天澄彻的乐广。
  正月初九,乐广的二儿子乐肇消失不见,没人知道这个乐肇到底去了哪里。
  

  第186章 陆机事件善后为主

  雾沉沉的天空让吴郡钱塘之地满是晦暗; 冬日时节,本该是细雨却飘起了小雪; 本以为小雪夹杂着细雨,却不曾想小雪变成了鹅毛大雪。
  雪纷纷而来; 落在屋檐,落在庭院,不多一会,已经是银装一片。
  乐霖坐在窗棂前,呆呆的看着窗外的雪景,不发一语。  
  小厮冒着雪而来,跟楼下的素媛诉说几句; 素媛的脸色一变,默默点了点头,看着小厮离去; 手在触碰房门的时候缩了缩,踌躇半晌; 终是推开了门; 对着乐霖福身说道:“夫人……三舅老爷请您去花厅一趟。”
  乐霖转过头; 看向素媛,看着素媛那僵硬的身子,她深吸一口气; 看来是有了洛阳的消息。只是……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但不管怎样,只要有消息,她就有法子帮助她的夫君化险为夷。
  花厅之内; 乐谟来回踱步,眉头皱成了川字型。乐肇则是垂眉耷眼,眸中满是严肃。乐凯握紧随身佩剑,细看之下,还有一份怒气在他的眼里环绕。
  乐霖才一进门,便看到三个哥哥这番模样,看来今日的消息并非好消息,但也不会坏到哪里。
  既然不是最坏的消息,乐霖倒是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消息,便开了口,福了福身说道:“三哥,听说有消息来?”
  乐谟在听到乐霖的声音之后,转过身来,眉毛不再紧皱,“小妹……确实有消息来,只是这件事……”
  “这件事,小妹你莫要着急,我定会与三弟找到办法的。”乐肇开了口,只是这曾做过太子太傅的乐肇是乐家的智囊,见过官场是非的乐肇都是一副严肃的模样,足见这件事非同小可。
  “三哥,到底是哪般事情?”乐霖不希望置身事外,尤其是卫玠的事情,她身为他的夫人,更不能袖手旁观。
  “这……”乐谟实在不知道怎么跟乐霖说,说深了怕乐霖失去理智,不顾一切,屡出昏招。
  “这有哪般不能说的?”乐凯一向是个武人,从来没有那般的弯弯绕,开口接过乐谟的话,“无外乎就是章度那厮耍了个心眼,让妹夫审陆机罢了。只是这审陆机事关吴郡陆氏,怕是老二和老三还要去帮着善后吴郡士族的琐事。”
  乐凯才说完,乐谟诧异的看着乐凯,仿佛没料想到大哥能这么直率的说出这样的话来。而乐肇则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却靠近了乐霖一步。
  “审陆机?”乐霖呆愣住,司马颖让她的夫君审陆机!这要是一个审理不好,吴郡陆氏、顾氏、周氏可是会给卫玠十足的难看,甚至以后卫玠在吴郡的发展都会受到阻滞。
  乐霖袖子中的手缓缓攥起了拳头,这么绝的手段,司马颖这是让卫玠做一个绝对的孤臣吗?呵……断绝一切卫玠的出路,只配做他司马颖的幕府走狗吗?关键时候,少亲友的卫玠还可以推出去做司马颖审陆机的替罪羊,对吗?
  当真好阴毒的手段,杀人不见形,刀刀见血中啊!乐霖的弯柳细眉皱起,她玉面之狐的夫君被人如此设计,真当她是无用之辈?
  “小妹,你定要冷静。这件事还有回转的余地,切莫如妹夫少年之时那般意气用事。”乐肇抓住了乐霖的肩膀,疼痛传入了乐霖的脑海,她因着疼痛皱起了眉,抬起眉眼看向乐肇,只是这眉眼之中有着夫君被设计的愤怒。
  “小妹,你想一下,虽然是妹夫审陆机,可到底是章度拥有处决权。当下得来的消息说妹夫选择了秉公处理,若是真的如此,或许事情会好办许多。毕竟国家重器不得有私,世家亦不可违背律法。为今之计,该是要明白妹夫到底选择了哪般的处置,咱们才能相机而变啊。”乐谟解释着,可是这样的话语让乐霖并不多么的相信。
  乐肇知道小妹的顽固性,自他知道妹子就是玉面之狐开始,他便不再把乐霖当做一个普通的商人了。既然乐霖也有世家女公子的智慧,那么他就告诉乐霖该做什么,而不是仅仅宽慰。
  “小妹,妹夫到底是当世大才,不会不懂得抽身之法。我离开洛阳之前,曾将折耳养在老三的家里。有折耳在,陆氏一族定会与我乐氏一族商议,这便是吴郡破冰的开始。你现在要做的一个是用你的米铺探寻妹夫所有的消息,另一个是准备足够的布帛,父亲曾言王世叔安排了‘狡兔三窟’之法,如今徐州之地,王敦在接收南渡的士族,或许可以在军权上掌握一定的地位。”乐肇实质性的回答,让乐霖那怒上心头的气缓缓垂落。
  乐霖吐出一口气,这乐家要论谁是智囊,当属二哥太子太傅乐肇。
  乐肇这般说,定然是对乐家最好的方案,却不是对卫玠最佳的方案。她要的是自己的夫君再也不受人欺凌,更不准有人视若棋子。
  “二哥,我明白了。”乐霖这句话才说出口,乐谟和乐肇对视一眼,两人才稍稍安心下来,只听乐霖继续说下去,“但吴郡之地,夫君做了那般多的准备,岂能毫无起色?既然……洛阳之地未出夫君之名,那么吴郡之地当有夫君之姓。”
  乐霖倔强的看着乐肇,她知道,卫玠出现在吴郡并不是一个好办法,毕竟河北(黄河以北)士族历来跟江东(长江以东)士族不和,在这里贸然出现,定会受到一定时间的排挤。
  但是,她若是能让人知道卫玠一直在钱塘附近出现,或许审陆机的事情就会让更多人迷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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