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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既已暂定三月初八启程亲征疆北,且你随军省亲,届时尚若你伴驾亲征,你我或可于乌兰布通城见上一面,以解思念之苦……”
颇尔喷捡要紧的几句大声念了出来,念完后,悲愤之余,将信纸团成一团狠狠甩在怀袖的身上,颤抖着手指着怀袖的鼻尖。
众人听完这段,脸色皆不由大变,目光再次聚焦在怀袖的身上。
“你可好生歹毒的心肠,我的麟儿本为了救你,可谁知这竟是设的一个套,我爵爷府自问与你毓妃娘娘没甚不共戴天之仇,你为何要如此陷害我儿呀!”颇尔喷爵爷边痛斥怀袖,忍不住又老泪纵横。
怀袖被斥的愣了愣神,劈手挡开颇尔喷爵爷指着自己的鼻尖,附身拾起地上已经被团成团的信纸,缓缓展开来,仔仔细细将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接着又取了那张空白的信皮子,将二者一并呈在康熙面前,声音沉着道:“万岁爷请看,这信皮子与这信上的口吻称谓以及诸多细节,皆与前几封不同,这封信,绝非菱悦亲笔所写,而是有人故意陷害本宫而造。”
怀袖话刚落,就听颇尔喷爵爷跪行至康熙身前,连磕了数个响头,沉痛道:“万岁爷请明鉴,哪儿有这么凑巧的事儿?
万岁爷临阵的部署,次日便有蒙古兵不偏不倚正巧那个时候行劫,若非有人暗通勾结,便是那葛尔丹是大罗神仙,也算不得那么分毫不差。
万岁爷要为臣的麟儿做主呀!臣为大清戎马一生,老来只这么一个儿子……”
康熙此刻已不胜其烦,袍袖一抖,怒道:“暂将毓妃幽闭于清芷宫中,待此事查明后再行发落!”
第645章 冤疑隐情
念兰堂红烛,心长焰短,向人垂泪……
怀袖独自伏案于烛晕下,只手捧着书卷,一页一页细细地翻阅。
自从被幽闭,怀袖已经不记得至今已被关了多久,只记得凉阁的案头上,堆积着已读的书却是越来越厚。
其实说是幽禁,并不是不许出房门,左不过怀袖还可在清芷宫里头走动走动,晒晒太阳,只不许出大门罢了。
既是幽禁,便甚少有人来往,连每晚候驾都省了,怀袖越发懒散地只由着自己的喜好行事。
每日除了晒晒太阳,便是读读书,或带着雪额绕着莲池散散步,兴致起时自己跟自己摆一副残局,下的还颇有滋味。
直至映雪将恭亲王常宁引至怀袖面前的时候,常宁发现怀袖竟比先前瞧着还圆润了几分。
宫人奉上茶,常宁在怀袖对面的藤椅上落了座,看了眼怀袖手下的这幅残局,不禁笑道:“看来外面那些俗人果然是轻看了你,以本王看来,如今这宫内若说通透,除了慈宁宫的老祖宗,便要数你喽!”
怀袖抬起眼皮子觑了眼常宁,笑道:“王爷说这话,是不是因着怀袖没与王爷哭天抹泪儿,让王爷有些扫了兴致?”
常宁听怀袖这刁钻的问话,不禁朗声大笑:“本王又不是我皇兄,你恼不恼的,却不与我相干。”
常宁说话时,拿起茶盏浅呷了一口,笑道:“不过说老实话,倘若将你与宝兰调换个个儿,本王是打死也不来瞧的,那阵仗,简直一活脱脱的鬼见愁!”
怀袖本将茶汤含在嘴里一口,听常宁这么说,扑哧一声笑全喷了出来,指着常宁道:“好你个泼嘴的王爷,惹得本宫动了胎气,本宫可跟你没完!”
常宁听怀袖这么说,目光移向她已微隆起的肚子上,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干净。
放下茶盏,怀袖抬眸看了他一眼,淡笑道:“万岁爷多半还是不信本宫,对吧?”
常宁无奈苦笑:“其实皇兄这几日也忒不好受,瞧着模样可比你憔悴多了!”
怀袖一只手轻轻落在小腹上,笑道:“心结是自己系上的,能否解开也全凭各人的造化,我近日闲来无事,将先前抄撰的那几本经文翻了一遍,于这些事上,倒是看开了不少。
只一件事我有些不明白,万岁爷当真只凭着那一纸不知谁写的信笺,便误会本宫和本宫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有些荒唐的可笑?”
常宁听怀袖这么说,抬眼帘仔细打量她的神情,片刻,向着旁边的一众宫人摆了摆手,众人便纷纷退避开来。
“那件事儿,你当真不知道?”
怀袖挑眉反问:“我应当知道什么?”
常宁略沉吟片刻,似有些难以启齿,又似十分的犹豫,自己跟自己纠结了半盏茶的功夫,仿佛终于才下定了决心,端起茶润了润嗓子,抬眼看向怀袖。
“按说,这样的事,由我同你说出来,实在有些不大妥当。可这样的事儿,倘若我再差个人传话,又会多一个人知晓,也不太妥当,且与你的名声不好。幸而你对本王的人品尚算了解,也不会平白误会了本王……”
怀袖不耐烦地嗔白了常宁一眼,笑道:“你什么时候也养成了这等啰嗦的毛病。”
常宁无奈地叹一声:“哎!这个话,还是前日皇兄晚间去我的王府,寻我喝酒的时候说起来的。”
怀袖惊讶道:“万岁爷晚上去你的恭亲王府了?”
常宁点头:“他大概也是闷的受不住了吧。”
怀袖听见这话,悄然垂了眉眼,将提梁壶里半温的茶汤给常宁添了一盏,听他继续说。
“我未随军出征,今日与你说的这些,皆是听闻皇兄亲口说与我,倘若是旁人的闲话,我当真半个字也不会说与你,皇兄说那日他带兵攻入乌兰布通城的王殿时,你与葛尔丹正在大殿中。”
怀袖轻轻点头:“的确,当时菱悦刚被杀。”
常宁看了眼怀袖,略顿了顿,才低声道:“皇兄说,当时你的身上……未着寸缕……”
咣当!
怀袖手里捏着的一个杯盏也同时跌落在了棋桌上,温热的汤汁泼洒了整个棋盘,表情却还算平静。
静默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怀袖淡淡问:“因为他亲眼瞧见的这个,万岁爷便认定我身子不洁,继而怀疑我腹中的孩子,是么?”
常宁斟酌着言辞,颇小心地说道:“是,也不全是,还有另一件事,就是你当日被葛尔丹剥落下来的那身衣裳,却并不是你先前被劫时穿的那身吉服,而是一身蒙古女子的长袍,若按你说的,那葛尔丹并未近你的身子,这身衣裳又是怎么回事儿呢?”
怀袖静静地听完常宁将所有疑问都抛出来,深吁一口气,声线又恢复了往日的平和,淡淡道:“如今,他既已不信我,那么我说那身蒙古袍子,是菱悦为了助我逃出宫换的,他也必定不信的。”
话说至此,怀袖心里突然所有结的疙瘩都解开了。
她想通了,为何当日在将军府养伤,谁也不肯跟她细说她昏迷后,康熙究竟是如何入得王殿,如何将她救出的乌兰布通。
她也想通了,为何康熙后来执意要烧了乌兰布通城中的王殿,她原以为是康熙为着她被劫而甚恼,如今看来,却是一雪当日葛尔丹在那地方给他的耻辱。
她还想通了,为何几日前在慈宁宫时,她开口说对着长生天发誓,葛尔丹没碰过自己身子时,康熙突然莫名就变了脸色。
原来,在她昏迷之后,竟然发生过这样的事。
————
当日晚间,怀袖让宫人准备了一大浴桶的温汤,上面洒了密密的一层玫瑰花瓣,怀袖躺在里面痛痛快快地泡了个澡。
怀袖饱饱地睡至一觉天明,又用了一顿极丰盛的早膳,最后,令涣秋给自己梳了个利落的发髻,起身时,还亲手挑选了一件雨过天青色的宫装。
仔仔细细地系上雪白的龙华,怀袖还不忘将底边上一根细细的褶子捋平整,这龙华是她最喜欢的一条,底边上,是勤嫔亲手绣的,黄灿灿的金焰绣线菊。
第646章 圣心难解
怀袖将周身收拾停当,抬首看向望着自己满脸不解并浓浓担忧的映雪,语气温和道:“你不用这般草木皆兵,如今我肚子里还揣着个小不点儿呢,自然不会鲁莽行事,不过去瞧瞧万岁爷罢了。”
既然事儿是由自己身上起的缘故,那解铃还须她这个系铃的人亲自走这遭。
“可眼下万岁爷有口谕,不许娘娘出宫,要不……叫福全去请一请万岁爷吧?”映雪仍担着心。
怀袖并未穿涣秋捧来的花盆底儿,而是换了双出门的软底绣鞋,穿好了便径自向外走。
“万岁爷眼下本就见不得我,还差人去请呢,福全若此刻去了,定被打个皮开肉绽供人出气,何苦让他去讨这个罪受?我亲自走一趟,即便万岁爷不待见,也不至于挨打。”
出宫时,怀袖并没叫人预备凤撵,只由映雪和青梅两人随着,一路沿着永巷缓步向乾清宫行。
路上遇着的宫女太监,照例给怀袖行着大礼,转过脸瞧着怀袖远远的背影,却又是一番指指点点,映雪几次欲翻脸,却被怀袖用眼神制住。
走进了昭仁殿的东侧门,远远的便瞧见李德全站在玉阶前与两个小太监不知低声嘱咐些什么。
李德全侧脸时,一眼便瞧见了已十分显怀的怀袖,立刻丢下两个小太监,小步跑过来与怀袖请安,尽管怀袖如今正禁着足,却难得李德全安请的照旧规规矩矩,没半点懈怠。
怀袖轻轻抬了抬手臂:“瞧见你便知万岁爷一准儿在里头,我如今这个状况,便无需通秉了吧。”
怀袖说话时,转身便向着殿内走,李德全本欲说些什么,瞧着怀袖挺的直直的背影,话已经到了嘴边上,终究没说出来。
西厢抱厦里一片寂静,隐约散出龙涎的悠然香韵,偶尔听到几声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
怀袖原以为有大臣在里面替康熙收拾奏折,可转过门一瞧,见房里站着三个人,却并不是什么大臣,除了康熙之外,一个是惠妃,另一个是勤嫔。
三个人乍见怀袖突然出现在门口,皆有些惊讶,两边立着的惠妃和勤嫔相互对视了一眼,缓缓施了一礼,便悄没声的退了出去。
怀袖知道勤嫔必定是来给她求情的,惠妃为何也在这儿,她却不知道。
抬眼看向数日未见的康熙,怀袖仔细瞧了瞧,还真如常宁所言,他的确瞧着瘦了些,不过仍低垂着眼帘写字儿,眼见得还是不愿待见她。
怀袖没行礼,连虚虚地福身都没,她知道既然康熙不待见她,即便是行了礼,必定半晌换不来他一句免礼。
她如今显了怀,蹲身起伏很不方便,反正她眼下已然抗旨私自跑出来,与其给自己找罪受,不如索性将对方得罪个彻底。
怀袖行至康熙的书案前,见他一双晶亮的眸子始终凝着手里的折子,却半晌不见折子翻一页,淡淡地笑了笑:“万岁爷既然看不进去折子,索性就勉为其难听臣妾说几句吧。”
康熙将手中的折子丢在了书案上,神情肃然地望着前方的鸡翅木笔架,当真只腾出一双耳朵来给怀袖,连目光都不愿扫她一扫。
康熙这幅模样,若是换做以前的怀袖,必定转身便走,可眼下,怀袖心里却一点儿都不气,主要的原因,是昨天临走时,常宁跟她说的那番透彻言辞。
“那日破开殿门,当着那么多将军的面儿,皇兄看见你那个样躺在葛尔丹的眼皮子底下,即便当真是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