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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廷玉正立在康熙炕桌前拨弄蜡芯,扭头看见苏麻喇姑,赶紧附身施礼:“苏麻姑姑,这么大早的就来。”
苏麻喇姑和善的脸庞温婉含笑,说道:“皇上怕是又揪着你一宿没歇息吧?”
张廷玉只笑了笑,站到一旁去了。
康熙正翻看一本奏折,方才听见张廷玉说话,不用回头便知是苏麻喇姑,等看完了一份奏折,再起抬头,苏麻喇姑已经走至他盘膝而坐的暖炕前。
康熙缓缓合上奏折,揉了揉有点酸涩的眼睛,扭头朝苏麻喇姑笑道:“这天寒地冻的,姑姑怎么亲自跑来了,我清早还跟李德全吩咐,说今天雪晴了,中午去老祖宗那边瞅瞅。”
苏麻喇姑笑起来:“真是祖孙俩一条心,老祖宗也是怕天寒地冻,你往她那里跑,抬龙撵的太监们脚底打滑,再伤着皇上,所以特意叫我给你送过来。顺便给你捎个话,说老祖宗那儿都好着呢,叫你保重龙体,别总惦记着,这些日天儿不好,过去请安就免了。”
“什么好东西这么矜贵,还要姑姑亲自送来,冻着了你,老祖宗更是心疼呢。”康熙边笑着说话,边帮苏麻喇姑解开包裹。
苏麻喇姑从里面抖出一件银灰的滚着毛边的银狐夹袄,做工精美,用料考究,样式简单大气。
康熙头一眼瞧着就极喜爱,赶忙下了炕,让苏麻喇姑伺候他穿上试试。
“这东西哪儿来的?老祖宗自己留着用就好了,怎么又给我做了袄子,我还有今年新添置的没上身,够穿的。”康熙一边打量身上的狐裘袄子,一边跟苏麻喇姑说。
“回皇上,这进贡狐裘的人,原本是老祖宗入关前,在盛京救过一个汉八旗包衣奴才,今年进山打猎,无意中得了,特地千里迢迢地进京献给老祖宗,说起来那件事都过了这么多年,也难得他有心,还惦记着老祖宗的恩情。”
康熙抬起头说:“既然这样,这衣裳朕就更不能穿了,这是人家对老祖宗的一份心意。”说着就要脱。
苏麻喇姑一把拦住道:“我的爷,我来的时候老祖宗就嘱咐,说不叫我把来头告诉你,说你若知道了肯定不要,我是不想瞒你才多嘴,你若不要,回头老祖宗可要拿我问罪了,我岂不是成了猪八戒?我当时也这样跟老祖宗说过,老祖宗说你现在关系着咱大清的江山社稷,只要你好好的,也就是保全了她,她也就安心了。再说,她总记挂着你那件狐裘的袄子还是前些年做的,袖口的毛都磨了,看着旧色重,特地让我亲手缝制这件,你可别辜负她的一番心思呢。”苏麻喇姑边说边将脱了一半的袄子又穿回到康熙身上。
康熙闻听此言,再不好推辞,只得依了苏麻喇姑。
“真好看,衬得脸色越发斯文俊俏。”苏麻喇姑帮康熙穿戴好,身前身后转着圈儿细细打量着,不住啧啧赞叹。
张廷玉在旁边瞧着,笑着说道:“趁着这新雪放晴,皇上一席白马轻裘,从长安街一过,不知多少女子要感叹:‘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妾愿将身嫁与,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康熙闻听这话,略沉了脸道:“你想朕也做那招蜂引蝶的昏君不成?”
张廷玉赶紧跪地低头认错:“臣失言,请皇上恕罪。”
苏麻喇姑笑起来:“我看张大人说的是实话,皇上如今越发挺拔俊逸,若真此刻从街上一过被人认出来,明年春天的选秀,恐怕这紫禁城的门槛都得被姑娘们的绣鞋磨平了呢。你何苦跟张大人认真,难道还不兴人说实话了?谁也没规定好皇帝就不能长得好看,难道好皇帝天生都被玉皇大帝盖了玉玺,只准长相丑的做不成?”
康熙被苏麻喇姑这番话堵的一个字也辩驳不了,只好摇着头笑道:“都说姑姑嘴厉害得了不得,我竟然忘了教训,今天又领教一番,老祖宗**出的人果然个顶个的都是厉害的。”说罢,回身对跪在地上的张廷玉笑说:“你起来吧。”
张廷玉谢了恩刚站起身,李德全从门外挑棉帘子走进来回到:“万岁爷,顾大人来了,门外候着呢。”
“让他进来吧。”康熙说道。
顾贞观跟着李德全进了南书房,瞧见眼前的场景先是一愣,又匆忙跪地磕头请安。待重新站起身,苏麻喇姑先笑问道:“是不是乍一看没认出皇上?”
顾贞观也笑了,拱手回苏麻喇姑的话:“不瞒苏麻姑姑,我刚进来的确没认出是皇上,还想是谁家的白衣少年如此风流俊逸,怎么没见皇上呢?才迟疑片刻,等认出是皇上才赶忙请安的。”
苏麻喇姑和旁边的张廷玉都掩嘴笑,康熙也忍不住笑起来:“好吧,今天朕就特赦你们恭维拍马无罪,反正都是好话,朕就都受用啦!”
康熙这一语出口,连站在门边的李德全听了,也憋不住笑起来。
康熙今日心情极佳,留苏麻喇姑和张廷玉以及顾贞观,同在南书房共进早膳。饭后苏麻喇姑告辞离开,康熙顺带让张廷玉也回去休息,只留下顾贞观。
吃罢早膳,康熙隔窗眺望远山如梦,仿佛被铺了一层雪白的糖霜,招人怜爱。
站起身活动活动手臂,康熙突然想起什么,问顾贞观道:“你最近见容若了吗?他今冬的寒疾不知道有没有比往年好些。”
顾贞观如实回道:“回皇上,臣前日刚从蜀地回来,至今除了进宫还未有时间去其它处。”
康熙听闻一拍脑门笑起来:“瞧瞧我这记性,都忘了你刚回京。”略想了想道:“我知道你与容若素日交情深厚,不如今天同朕一起去看看他,今天这雪下的我喜欢,也想出宫走走。”
顾贞观闻听康熙要亲自去看容若,自然心下欣喜,君臣二人换了便服,从御马房牵了两匹马,出紫禁城向后海行去。
第051章 结庐篆书
康熙去过的臣子家并不多,其中最喜欢的便是容若的书房——通志堂;朴素清净,书香习习,是个做学问看书的理想地方。
康熙自己的南书房虽然也宁静,但难免有案牍之声,不及这里更静得透彻。每回来此地,跨进门坎子,就仿佛把心中的烦闷都撇在了外头,只留一个轻飘飘的清明神智,用来挥毫泼墨。
所以,康熙每次出宫微服小游,总喜欢去容若的通志堂逗留一会儿。
时令临近腊月二十三,正是小年时节,街上推着独轮小车,挎着篮子采办年货的百姓络绎不绝,小贩们趁着年前这几天再忙活一阵子,挣最后一笔钱好收摊过年。因此,吆喝起来格外的卖力气,那声音也格外的敞亮。
“来!高庄儿的柿子哎!涩了还管换的咧柿子……”一个身穿深蓝色粗布长袍的小伙子,跟前放着两个大箩筐,用扁担撑着地,操一口参合着昌平味儿的京腔扯着嗓门喊。
柿子摊旁边站着个穿短袄的小伙子,头顶着一顶补过的黑色毡帽,瞅了眼这卖柿子的小伙儿,一脸不服气的伸着脖子把嗓子一亮:“香菜哎、辣青椒喂、黄瓜哎、大苤蓝来哟!西红柿哎、蒜来嘿、韭菜、西葫芦嘞、洋白菜耶、夏冬瓜、胡萝卜、扁萝卜哈,嫩了芽的香椿、腌雪里红哎、腌疙瘩头哎……”
一口洪亮的山东口音震得空气中都回荡着嗡嗡的回音。这夯实流利的叫卖功夫果然奏效,这一嗓子出去,他的摊位前立刻围拢了一群挑拣蔬菜的大姑娘小媳妇。
康熙和顾贞观刚巧骑马经过这两个摊位前,两人不自觉相视一笑,康熙身为皇上,自然喜见这样繁华的景象,世道昌平,老百姓安享太平温暖日子,他才觉着心里妥帖。
两匹马踩出两串无声的雪迹,沿着后海逐渐走进西边尽头的纳兰明珠宰相府邸。
这里跟刚才街上的喧哗相比,像是被加了封印的世界,极少有人来这里,两旁没扫起的雪地上,连小麻雀跳过的树杈似得小脚印,都完好无缺地保存着。
康熙觉得,像明珠和索额图这样颇引人注目的朝中重臣,是刻意回避与其他官员来往甚密的,因为他们深知他最厌恶的便是结党营私。
可康熙只猜对了一半,明珠和索额图的确是刻意回避与朝中官员的密切交往,但原因却不是全是为避免结党营私,真正的原因是:四品以下的官员就是想送礼,都没资格踏进这漆红的深宅大门。
“少爷还要添新茶吗?您昨晚几乎没怎么睡,还是不喝茶了吧。”小安子举着茶壶犹豫不决。
“再添一壶,我再写一会儿,就去歇息。”容若深吸一口气,心字香的清雅味道冉冉飘渺,令他感觉胸膛里有一股力量,似怀袖在旁的温柔相伴,支撑着他的精气神,让他加倍想早点完成手中这部即将编写完成的巨著《通志堂集》。
待这部集子完成,康熙定会欣喜不已,到时他开口要怀袖,这又是一件不轻的筹码。
想起怀袖,容若微微苍白的薄唇边映出一弯温和笑意,怀袖,他心底永远不灭不失的一抹春色……
小安子刚添了新茶,只见门帘上的铜铃发出一阵清脆的叮咚声。
“哈哈,我们原本还想偷窥你在做什么呢,没想到你这门头还挂着报警的玩意儿呢。”康熙说笑着,迈步进入房内,伸出一根手指,拨弄了一下门楣上挂着的小铜铃铛,那小铜铃又发出一阵欢快的声音,顾贞观跟在后面也走了进来。
容若赶忙起身,正准备撩衣襟跪地行礼,被康熙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又不是在宫里,这儿是你家,咱们不讲那些虚头巴脑的礼数!”康熙边说着,走到了容若的书案前,拿起放在纸上的,将晕开墨迹在宣纸上的小狼毫,轻轻提起放在笔架上。
一页写了半边的宣纸,被墨迹弄脏了大片,想是刚才容若见到他来不及放好笔,随手丢在纸上弄的,但剩下干净的地方,已经写好的褚河南体娟秀而规整。
“这是完稿吗?”康熙问道。
“不是,是初稿。完结后还需认真再誊抄一遍。”容若回道。
康熙仔细读着素笺上的娟秀字迹,眼内欣喜流露,忍不住连连点头,又问:“初稿完成多少了?”
容若走到桌边将厚厚的一打整齐的纸张取出来,递给康熙,回到:“已经完成八成了。”
康熙用手抚摸着那叠厚厚的纸页,吃惊问道:“这些都是你这段休息的时日写出来的?”
容若点点头回道:“回皇上,是。微臣的老师徐大人,入冬后身子也不好,徐大人上了年纪,精力有限,我只每遇到义理深邃的地方,才到他府上请教,偶有天气好,他也会来我这里与我一同探讨编著之事,其他大部分时间,就都是我独自一人完成了。”
“徐乾学今年身体越发不行了,时任国子监祭酒已渐渐力不从心……”康熙说着,拿起一部分书稿认真读了几页。
顾贞观闻听康熙此言心头一喜,想趁此机会开口为容若争得此职,他一直觉得无论品行学识,容若担任此官职再适合不过。
顾贞观正欲开口,眼光瞥见容若正皱着眉心望着他,轻轻摇了摇头,顾贞观心里疑惑,便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虽觉着这个机会失掉可惜,可是也不得不顾及当事人的意思,他即不明白容若心里的想法,也不便贸然开口。
康熙看完一个章节,将手稿放回原处,回头对容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