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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淡粉色宫装慢慢踏了进来,她的头饰是耀眼的蓝色宝珠,在烛光的照耀下刺目万分,耳坠是坠着水晶流苏的叶形银饰,与头上的幽蓝相互辉映,慢慢交映成一种夺目的冷。
他静静的看着她跪到自己身边,姿势规矩恭谨,眼睫微垂,仿佛与生俱来便有一种温顺之气。可是慢慢的,她身上原本光彩夺目的缀点竟在他眼里慢慢的褪色,最终幻化成苍白近乎透明的面庞,摇曳的,让人想要抓住。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一声请安打破了他无力的念咒,景杞挥手,号令所有宫人遣开,莫大的宫殿下,只剩下他,嗒穆尔和芸楚三个人。
循着景杞的视线望去,芸楚这才发现殿里竟还有一人,不由的一惊,看那人的穿着与行头,分明是牢里刚出来的囚徒。
那样的紫色眸光,犹如融聚了紫色霞光的剔透宝石,即使是不经意的一瞥,竟也透出一种奇特的妖冶,痞痞的,却又带着一丝尊贵的摄力。
那日在宸王府,所有人知道皇后被刺后都涌向皇后,而她也尽心关注着皇后的生死,并没有将注意力转向那个行杀的刺客。后来从父亲那里知道刺客是玉蕃族人,那么现在以他这身行头来看,必是那个人无疑了。
想到这里,芸楚勾勾唇,细细的唇线弯出一划清浅却嘲讽的笑,那样的讥嘲清晰的反映到了嗒穆尔的眼里,可他只是侧了侧身子,脸上表情依然是木然宁肃,仿佛毫无察觉。
一个帝王,一个刺客,一个皇妃,这样莫名的聚在一起。芸楚回身,正要追究三个人之间的关系渊源,景杞却开口,“嗒穆尔,快些吧。”
他的声线嘶哑低沉,却透着一股发自内心的清冷。视线别向远方,仿佛刻意回避即将发生的一切。明明是没有做什么动作,芸楚却被他这样的疏冷惊得身子一凛,心中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渐渐升腾至喉间。
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可是已经退无可退。她眼睁睁的看着嗒穆尔走到她的面前,那双紫色眸子泛起粼粼的波光,妖邪的让她感到惧悚与无助。他唇角一划,浅莞一笑,犹如她是他手下刚刚擒来的猎物,只等着她用温顺的语言告之诚意的投降。
芸楚紧攥拳头,视线不由得投向景杞。那个名为她丈夫的男子,眼睫轻垂,仿佛在他面前的所存所景,都是玄幻的梦影。她紧蹙眉头,强压住自己内心的惧意,原要迎上嗒穆尔,却见他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白瓷小瓶来。
“娘娘,请您把这个喝下去。”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可偏偏让她觉得想要窒息,拧眉抬眸,他的眼眸仍是含着笑意的,笑的眼眶弯弯,投至她的心里,却凌厉如刀。
“这是什么?”她问。
“是保您荣宠不衰的良药。”他笑意慢慢加深,微微挑眉,仿佛在挑衅那个帝王。“最少,可以保您五年荣宠。”
她微微蹙眉,显然是不相信他的鬼话,眼睛再一次看向景杞,复又回身,话还没出口,便被他挡了回去,“娘娘……”
“芸妃,喝下去。”仍在犹疑,景杞却已出声。简单的五个字,不容置疑,可是唇齿间,却仍带着那么一股决绝的寒意。
她一愣,继而苍然一笑,“喝下去可以,只不过能不能让我知道喝下去的到底是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话音刚落,他的声音便抵挡了她卑微的苍凉。“朕的话你也不听了是么?快喝下去!”
伴随着那“去”的字音,芸楚自嗒穆尔手里夺下瓷瓶,终是一饮而尽。
那是一种凉凉的液体,却不是苦的,反而有一种腻人的甜味,喝下去的时候仿佛就粘滞在了喉咙里,一点一点儿的挥散着那样的甘冽,渐渐阻挡了她嘴里以前所有的感觉,那样霸道的甜意,就像是带着逼人窒息的目的一样滚滚而来,她不自然的咳了一声,却不小心溅到手心一滴残液,低头望去,竟是触目惊心的黑。
身体所有的意识仿佛被一抽而尽,铺天盖地的麻木蒙上了头顶。她不由得退后一步,继而惨然一笑,眼睛慢慢的看向那个身着黄袍的男子,“臣妾喝下去了,能不能告诉臣妾,这饮的是什么?”
他看着她,最终摇摇头,却低言命令另一个男人,“嗒穆尔,跟着朕去玉鸾殿。”
那一句话比所有的回答都更加有力,她怔怔的站在那里,犹如遭受了巨雷轰击。
目送着那明黄的身影远走,那种尊贵的颜色逐渐在她的眼底铺开,芸楚只觉得自己像一个睁眼瞎子,除了那身黄色,别的竟然全都看不清楚。
行至宫门高高的门槛,他的明黄与那个男人的乌青突然定格在自己的眼眸中,瞬间,她眼睛里闪耀过一丝渴望,一丝祈求,甚至有一些几乎要喷涌而出的紧张。他与她再是做戏,她也是他在天下人面前最宠爱的女子,也是他昭告了天下亲自册封的芸妃娘娘,也是他曾经云雨曾经欢愉曾经缠绵过的女人,他怎么忍心让她饮下毒药,替另一个口口声声说恨的女人离去?
可是,她盼望的转身并没有出现。她瞪大眼睛看向宫门,却听到他低沉的声音,虽然被风吹的七零八落,却依然坚定清晰的回荡在她的耳朵里,他说,“喜贵儿,送芸妃娘娘回宫。”
她贴着墙壁的身体终于忍不住滑落,身后仿佛是千年难溶的冰雪,那样剧烈的寒意霸道的沁入她的肌肤,而她却只能无力收受。慢慢,干涸了很长时间的眼底滴下一滴湿润,而她却含着泪水轻笑出声,让喜贵儿送她回宫看似是天大的恩赐,可是到头来,却只是一场刑逼罢了。
是怕她回宫之后吐掉那些毒液么?她的笑声逐渐在喜贵儿的脚步声中变得凄戾,原来是这样的不放心,才派遣自己的贴身太监,护送她走向那条他指给她走下去的归路。
早就知道帝王之心狠辣,早就知道男人之心难测,早就知道世间人包含父母亲兄也是不可相信不可依赖的东西,可是却没料到,只是短短的十几年,却会被搞的这么伤……
心上人喜欢上别的女人,自己被迫嫁给不爱的男人,注定做戏一生的命运,可是如今,却还是要因为那个女人,那个夺走心上人和丈夫真心的女人,搭上自己的性命……
这样的命运,惨及!
第四十四章 试药
等到玉鸾殿之时,大大小小的太监宫女看到景杞竟然纷纷跪地,表情惊惶神情不安,连口里呼出的“万岁”仿佛都带着颤抖的无力,那情形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景杞被这样的情景惊得心里一颤,不顾身后嗒穆尔的跟随,快速的步入内殿。他已经带了人来救她,真的不相信她已经命丧黄泉。
昨天他走的时候因为气急扯开了玉帘,不等走到里面内殿景象便可以一览无余的展现清楚。药味弥漫,依然有药汁的热气在这内殿蒸腾回旋,可他却在里面看到了最不该看到的影子。
大概是听到了外面请安的声音,伏在她床头的头慢慢扬起,看着他的走进,他亦俯身勾唇,“臣弟景略给皇兄请安,皇兄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声音嘶哑涩然,低垂的眉睫虽然恭顺,但依然掩饰不了连日的疲惫。景杞看着这个弟弟,上前一步虚扶起来嗤笑,“宸王如何来了?大婚三日的休假之期仍未过吧?”
他低眉,“皇后娘娘在臣的婚宴上遭人行刺,此事也算因臣办事不力才引起,因此臣……”
“此事自然当罚。”景杞的眉毛微微拧紧,仿佛想起了那日的场景,唇角勾出一抹厉严之色,“但是此时宫门已经下钥,你作为已经立府的王爷仍在宫中,且留在朕的皇后的殿内,这成何体统?”
“皇兄。”景略抬头,虽然语气低沉,但眼神中却透出不容回绝的倔强之气。片刻间,景杞仿佛又看到了幼时跟在自己身后固执坚定的孩子,那时候的景略,只要是认准了的东西,誓死也要夺回来。
不管那东西在别人眼里是多么的不稀罕,在别人眼里是多么的不合身份,甚至是禁忌的不能触碰,只要他看上的东西,费尽心机也要拿回来。
他一直害怕他会以这份心机投入争夺帝位的战争中,兄弟生隙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可是几年下来,并没有看他有多大热情,若不是陆家逼得紧,怕是帝位,他也不会看在眼里。
可是面对繁锦,他竟然让自己再次看到了那样的神情,坚决的,固执的,眉宇之间还得着那么一种让人忧心的决绝味道。他的弟弟,除他之外这个帝国最尊贵的男子,竟然对自己的妻子用情至深。
心里有一股火猛地窜上来,他简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话也变得粗鲁武断起来,“景略,你给朕回府!”
他不从,眼睛瞪得大大的,乌墨的瞳眸一眨不眨的看向他,眸光里闪耀着的是久违了的稚气,渴盼的,祈求的,让他不得不浇熄怒火,“你这样做不合规矩!”
“皇后娘娘是为臣而伤的,求皇兄让臣陪护!”
“胡说!”景杞怒道,“景略,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在说些什么?仅凭你在玉鸾殿的一夜,朕便可以治了你的罪!你还不给我滚!”
“皇兄……”
话未尽,两人身后突然传来了镣铐的声响。景杞回头,正是嗒穆尔含笑前来,看着他们之间相视怒愤,他却轻巧的扬了扬手里的瓶子,“皇上,再不吞服下去的话,怕是神也没有回天之力了。”
他看着床上紧闭双眸的女子,脸色莹白犹如透明,黑密的睫毛微微颤闪,却昭显出一派无助与脆弱,心里那根紧绷的弦又紧了些,不由得恨恨看向身旁纳闷的景略,“还不闪开!”
那样明显的焦急与关切闪耀在平日深邃不惊的眸子里,竟让景略有了惊心触目的感觉,自小一起成长的兄长,向来仿佛习惯将天底下所有事情掌于心间的兄长,竟有一天也会显现出如此外露的情绪……
与给芸楚服下的黑色汤药不同,嗒穆尔对繁锦服下的是白色的粉面。看着嗒穆尔将粉面倒于汤碗仔细搅拌,随即端向繁锦口边让她进饮,景杞却手搭于他的胳膊,硬生生的拦了下来。
嗒穆尔仿佛了解了他的想法,淡然一笑,“怎么,到了现在,皇上倒是怕有毒?”
“事到如今,朕不得不做此防备。”景杞眉宇紧拧,透出一种摄人的肃杀之气,“嗒穆尔,将汤碗给朕。”
“给芸妃娘娘饮下的时候您怎么不担心有毒?”他轻笑,却还是依言将汤碗递于他的手中。身旁的景略虽是一脸纳闷,仍是不语。
“那么,朕就来试药。”他唇角一抿,眸色一瞬间奇光纷呈,变幻出万般颜色,“嗒穆尔,若是有毒,你谋害的,可是朕的江山。”
“虽然夏唐与玉蕃可谓是势不两立,但是朕倒不怕你能有本事卷土重来,再行刺朕一次,玉蕃再有能耐,终只是小小部族,顶多向夏唐乞求生存,妄图吞并夏唐却是这世界最大的笑话。”他冷冷一笑,微微将端着汤碗的胳膊扬了扬,“所以,如果有毒的话,你尽快说,晚了,一切都不好商量。”
嗒穆尔只是抿紧嘴唇微笑,紫色的瞳眸微眯,只剩下一条缝隙察观他的神色,却是只字未语。一旁的景略终于明白过来什么,一把拽住景杞的袖子,急道,“皇兄!”
景杞微微一笑,端起汤碗便向唇边凑去,就在接触到唇线的瞬间,手里的汤碗却一落而空。他惊惶反身,却见景略夺下他的碗,不顾一切的小饮一口,喝完之后眸色澄亮璀璨的看着他,“皇兄,这试药的事情,帝君理应不为。”
他用袖子擦了擦唇边的残渍,“您是夏唐君主,一分意外也担当不得。倒是臣弟,理应承下此事。”
唇角笑意粲然纯稚,犹如孩童,景杞深深的看了他两眼,轻轻将汤碗拿过来,走到繁锦的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