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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一臣握着匕首的手微顿,淡淡问道:“阿妃又是谁?他已经死了吗?”
“你别和我装糊涂,你个只会害人的妖人,阿妃这次就是被你害死的。”宫雪轩一边说一边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生怕错过他面上任何一个表情。
谁料姬一臣始终面如沉水,没有丝毫波动:“你这个人好生奇怪,我并不认识你,你却一来就要杀我,现在又直骂我妖人,还口口声声说什么阿妃,阿妃是谁,你又不说出来,难道我模样长得好欺负,所以你也想糊弄我?不过话说回来,我倒是觉得你长得很妖人,不仅人像,声音更像,喂,妖人你贵姓?”说完,他还略微无辜地眨眨眼,手掌轻抚隆起的腹部。
宫雪轩被气的够呛,若不是微微畏惧那柄匕首,他真想一掌拍死某人,深吸口气道:“姬一臣,如果你还有一点良心,你就该去叫司徒烨交出冰玉蟾。”
“哦,原来是烨的仇人,那更应该死,说吧,还有什么遗言,或许我一个高兴便帮你办了。”姬一臣目光深沉的看着他,平淡的声音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强势和命令。
遗言?
一瞬间,宫雪轩心里是五味陈杂,姬一臣的狠他见识过,他不会怀疑他的话,但是他不甘心,难道阿妃真得注定没救了。
不!他决不允许自己死在这里,快速镇定心绪,一条计策便上了心头。
司徒烨这般在乎他,那若是他出面要冰玉蟾,事情说不定有转机。
思及此,只见他忽然叹声说道:“一臣,你不能杀我。”
姬一臣有些不耐地皱眉:“理由。”
宫雪轩看着他,又是一叹:“我是苍雪国太子,如果你杀了我,苍雪必会对北冥出兵,到时候你就成了北冥的罪人,司徒烨会恨你。而且我这次前来没有恶意,更不是想杀司徒烨,刚才之事纯属误会,我们是朋友,这不过是我们之间常开的玩笑吧,你该不是忘了吧?司徒烨告诉我你失去记忆,我起先还有些怀疑,如今却是深信不疑了。都怪当日我没能护全你,才让奸人伤了你,那日……”临时编造出的谎言,就这样顺理成章的脱口而出,言辞间更是神色悲痛万分,似惊讶,又似自责。
姬一臣神色也似有片刻动摇,然转瞬间又恢复如常,淡淡问道:“我们果真是朋友?”
“当然。”宫雪轩毫不犹豫地点头。
姬一臣收回匕首,意味不明地一笑:“原来如此,既然是朋友,那你走吧,我累了,想睡觉了,你明日再来,我们再作细谈。”
没想到这么容易便逃过一劫,宫雪轩暗自舒气的同时不忘提醒说道:“那你也记得让司徒烨把冰玉蟾给你,阿妃等着这个救命。”
“冰玉蟾乃稀世珍宝,你还亲自与司徒烨说去,恕我无能为力。”语毕,打了个哈气,扶着肚皮懒懒的躺下去,然后闭上眼,睡了。
宫雪轩一脸阴戾的看着淡然入睡的某人,手再度缓缓抬起,好在最后一丝理智提醒他,冷静,一定要冷静,现在阿妃的性命全靠这个人,他必须忍住,明日再来。
*
翌日,拂晓刚至,天空布满彩霞,司徒烨就来到姬一臣房内,而姬一臣也不知何时起得床,此时正坐在窗边望着远处发呆。
“君言,怎么坐着发呆,今日身体好点没?”司徒烨在他旁边坐下,接过小和尚递来的安胎药,轻轻姿起一勺,放在嘴边吹了片刻,送至姬碧妃嘴边。
姬一臣偏过头避开药勺,目光却直直地看着喂自己吃药的俊美帝王:“司徒烨,为什么我不记得从前的事了?为什么我会变这样。”
司徒烨手微抖了一下,几滴药汁从勺里溅出,遂轻描淡写道:“忘了便算了,我知道就好,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心养好身子。”
姬一臣淡笑,眉宇间浮起一抹伤痛:“可是没有记忆的感觉,很痛苦。”
看着如今变得如此温软的人,司徒烨轻叹一声,放下药碗,将他揽入怀中,虽然明显感到怀里人的身子猛然一僵,不过他也没在意,只目光温柔的落在他短发上:“因为那些记忆都是不快乐,所以,君言,不要再去多想……我们从新开始,忘记那些不开心的。”
姬一臣下意识的推开他,半响,低低说道:“那可以不喝这些药吗?太苦了,而且我觉得身体很好,没有那不舒服。”
司徒烨眉一拧,顿了顿:“等明日再喝一次,就不喝了。君言,我已经失去你一次,后悔了一次,这一次你一定要乖乖待在我身边,哪都别去,记住了吗?”
姬一臣闻言笑道:“我只记得你,我不待在你身边,又能去哪呢。不过我有个红衣美人朋友,想要什么冰玉蟾救命,你有这个吗?如果有的话,要不就给他吧,看他那模样,觉得甚是可怜。”
“冰玉蟾救命?”司徒烨抬眸看着他,目光深邃,好似要看进他的心里,看到他最真实的想法。
对上这样的目光,姬一臣只不解地眨眨眼:“怎么了?你没有这个吗?那今日他再来时,我便告知他没有就是。”
司徒烨淡淡一笑:“有倒是有,不过不能给他们。以后再有人来找你,你一定要告诉我,因为他们都只是想要冰玉蟾这个宝物罢了,你先乖乖在屋里休息下,等会自有人送来早饭,吃完早饭,我们就离开这里。”
姬一臣捂着肚子哦了一声,又神色淡然地看向窗外。
而就在他们秘密下山的同时,另一边,姬碧妃一行人也悄悄上了山,因为会场之事,姬碧妃对宫雪轩的态度直接冷若寒冰,所以一路行来,宫雪轩也没能见上姬碧妃一面,自然也不知晓他们趁早上山一事。
白如寺是苍龙大陆最大的寺院,占地广阔,整个寺院依山势起伏修建,殿宇恢宏,楼阁巍峨。
大殿内,檀香缭绕,高达四米的金身佛像,面态慈祥,双手合一,俯瞰众生,在佛像下方,百名身穿僧袍的和尚正手持木鱼,口念佛经,气氛肃穆而沉重。
就在这时,一道并不大的声音带着令人惧怕的戾气和杀气,遥遥传来,瞬间传遍大殿每个角落,打破了这份肃穆。
“秃驴,还我妻来!”
下刻,只见一袭胜雪白衣,金丝绣边,纤尘不染却满身杀气的姬碧妃,就这样气势逼人负手站定在大殿中,三千墨发无风自扬,绝美的容颜如仙如魔,冬日的阳光在他身后倾泻而下,仿若为他镀上一层迷离的光晕,一眼看去,就宛如遗世独立的翩翩佳公子,但浑身所散发的慑人强势又为他徒添一丝暴戾之气。
他扬起下颚,冷眼看着大佛下盘膝而坐的灵无,黑眸中阴鸷和残酷毫不掩饰地透了出来。
☆、59五九章
而话落的同时,但见无数手执各种武器的僧侣从大殿内及殿外急速窜出,一时之间,只见或黄或红,或黑或灰的僧衣在殿内翻飞,手中武器或刀或棍,或杖或铲,均齐齐指一个方向,顷刻间便将姬碧妃包围其中。
蓦地,木鱼声停止,诵经声停止,万籁俱寂,只有一股杀气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看着这一幕,姬碧妃长眉一挑,淡淡扫一眼这殿内殿外的亮堂堂脑袋,暗忖如此,只怕千余人不至,然早已血染双手的他,以及抱着不交出人便要血洗白如寺的他,又岂会因此而退让,别说眼下是一千人,就算是一万人,十万人,他照杀不误。
“老秃驴,大会上你们抓走人,无非是想引本宫前来,现在本宫应你们之请,来了你这破寺,你却这般阵仗,是想要逼本宫动手自己找出人吗!”虽是疑问,用得却是陈述及强势的口气。
灵无气定神闲的站起身,朝着他微微鞠了个躬,面目慈祥的缓缓道:“带走沈施主,实属情非得已,皆因当时性命攸关,老衲便擅作主张罢了,而让施主亲自前来白如寺,老衲亦非它意,只是,缘聚则惜,缘散则放,好散非好缘,好缘必难散,聚聚散散,散散聚聚,便是命运一而再再而三的警告,施主何必杀戮集一身,伤得、害得终是自己。依老衲看,施主慧根出众,与我佛甚是有缘,不入佛门,当真是可惜至极。”配合着口中不急不缓的话语,灵无面上也随之浮现出悲天悯人之色。
姬碧妃侧头望去,邪笑:“哦?瞧你这番意思,是想渡化本宫来成佛着?只可惜本宫自从食了荤,动了情,思了欲,杀了生,便愈发得贪恋起这尘世间的情爱色/欲来,所以你该为此感到庆幸,而不是可惜,否则本宫一入佛门,怕是会将你的佛变成魔。是恶是善,是对是错,自古都由强者说了算,你算个什么,而,佛又算个什么!”话毕,傲慢的挑眉,那是帝王之家与生俱来的不可一世。
此话一出,众僧侣心中是既骇又气,再也忍不住执兵刃冲上前,齐声呼喝:“魔头,休得猖狂胡言!”
半空中,负手而立的姬碧妃面对扑上来的众人,岿然不定,长发如墨,白衣飘逸,黑眸无垠,嘴角依然噙着一抹浅浅的淡笑,袖袍一挥,一道浑厚迅猛的内力骤然而出。
在这道内力之下,围在最里层的人如同秋日落叶般像四周飞了出去,随即闷声重重跌落到地,淡淡的血腥味立即萦绕上鼻间。
与此同时,花云与莲叶叶带着墨雪也赶到,身在外围的他们见此,毫不犹豫地挥剑开始攻击。
墨雪平地跃起,张口咬住飞出来的一名僧侣,锋利的双爪猛得用力,竟将僧侣硬生生撕裂开来,四溅的鲜血洒落在就近的僧侣面上,身上。
一刹那,面对如此血腥的画面,众僧侣心中愤怒焉然到达极致,手中武器挥落的愈发狠厉,平日里慈悲,普度苍生的模样荡然无存,而潜在恶根不自觉的爆发了出来。
“魔头同党,杀无赦!”
“杀无赦!”
“杀了魔头!”
苍龙古刹,钟声悠悠,香烟袅袅,杀气血腥冲天,怒骂声亦此起彼伏!
灵无叹息了一声,连忙气运丹田,大声叫道:“都暂且退下。”众僧侣虽心中愤然却纷纷停下手,各自执兵刃退回原处。
紧接着,灵无又看向姬碧妃,继续劝道:“阿弥陀佛,施主莫要再造杀孽,我佛慈悲,回头是岸。”
花云与莲叶叶亦同时收剑,身形一晃,二人持剑背靠背而立,墨雪则跃至半空,缓步到姬碧妃面前。
猛然间看到这一幕,在场众僧侣全都止不住停住呼吸,不自觉深深的吸一口气,心中更是暗暗猜测,身礀如此庞大的雪狼是神兽还是妖兽?如同它之主人般,究竟是仙,还是魔。
姬碧妃优雅的侧身坐上,雪白的袍子近乎与雪狼身上之毛同色,只剩衣摆处用金线绣着的曼珠沙华,以及腰间那条绯红绸带在随风轻扬。
完美如玉的手指取下腰间玉箫,轻抵下颌,他冷笑:“岸?何处是岸,本宫只知晓,我妻我孩儿便本宫的岸,老秃驴你倒是给本宫指个岸出来。至于所谓你口的杀孽,不过是你们一次一次逼本宫的结果,既然杀一人是杀,杀千人是杀,本宫又何须手下留情,若真要论罪,我想问苍龙第一大师,你的罪可比我轻?你的私心可比我少?”
灵无叹道:“施主如此巧言善辩,老衲自是不如。但,佛祖有云,心中有佛,处处是佛,心中有岸,处处是岸。只要施主看得开,放得下,忘得掉,又何尝如此找不到岸呢,老衲只是想劝有些东西强求不得,该放手时就放手,让一切,随心,随行,随缘,莫要再执迷不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