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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容置疑的口气吩咐:“你也跟着我走!”
图里图海怔了一下。正欲言欲止,既想劝不知道怎么劝,想默默跟又不知道该不该跟着,司马唯摆着厚实的衣服追到飞鸟身边,挡身叉了阻挡的他,拉过飞鸟往旁迈到一夹溜草房的屋根子后,小声地说:“现在找谁去说?我看还是能追点利就追点利。咱们这里即没有萨满,又没有祭祀,就是你堂伯有点掌盘碟的味道。你找找他,用我手里的东西讲讲价钱,换点部众什么的。”
“你以前怎么不用这些东西要价?”飞鸟喷了一口又热又长的哈气,想到此人自身难保,心里却还等着什么,胸中油然升起一股的敬意。他体恤地一问,随即就点点头。低声说,“那就整理好它。我要用。我谁也不找,就是想在这牧场里转一圈。这都是你们和我阿爸阿叔一起建起来的,心里不难受才怪。一块走走吧,多看几眼是几眼!”
司马唯一打眼,视角就从不远地场地上挂马绳的小低栏,转去斜身招摇的商阁楼。
看那一叠一叠地每一栋勾,的的确确倾注着自己数年的呕心沥血,头脑中只为保身的昏沉被刺破,人也清醒许多。但那些努力想摆脱的伤痛也更痛更耿怀。
他探出右手,把袍袖一起挥抛出去。心中不存半点对飞鸟年龄的偏见,情绪激动地喝:“请!少主!”
飞鸟倒不能做到像他那样,能把心里的尊敬和感激用动作表示,就只好略向他点头。
他们一起穿过旁边地草廊,来走览这所已经深具规模的马城。北风侵面微疼,将狼藉断栏和淡淡牲口臭送到人地眼前、鼻孔。一路边走边看败落。越来越让人伤心。
飞鸟见张奋青老跟身后那名沉默寡言的武士套近乎,而对方不理,也问:“你是哪个武士长手下的?!”
“察哈格!”图里图海说完就抿上灰红的嘴唇,把它抿出一条直线。
飞鸟不认识,就斜里往外指,问:“冬营在后面的坎子上不?”
“恩!”图里图海点头,“阿爷无子,我去给他养老。”
“养了多少只羊?”
“四百多只。二百来只是自家的。三年前,我在战场上俘获了一个小酋,赶回来二十多匹马。三爷说我打仗勇敢,又奖励我两个奴隶。要不是前年的暴风雪和今年的瘟疫就好了!”图里图海回顾说。
飞鸟又问:“二百余只羊。每年要给牧场多少只成羊,多少羔子?”
图里图海有点疑惑,说:“一栏下来,除了留下的二十头公羊,其余公羊上交。羊羔一半是我家的。一半是爷家的!成羊交多了可以换草料粮食,交少了以草料充。你不知道吗?”
飞鸟停下来看住前方,微微一笑,问:“让你家养十年,二十年好不好?!能不能养出一千只来?”
图里图海忧伤地说:“不好说。狼多,天气坏。马上又要打仗。”
牧场马匹原本多是种马和调拨后待骟待驯的乘骑和出栏马匹。并集中一些类马物种。两年前,狄南堂建造的观察圈就已废弃,改换成武律汗的金顶府邸。走了一阵,众人已经到达这里。飞鸟虽知道自飞茂事发,飞凌肯定已不在这里住,但还是走了进去。
里面冷清无比,除了一个女巴牙出来给众人磕牙,再不见有人说话。飞鸟疑惑着,正要问她点关于飞花姊妹的消息,听到老嬷嬷哄孩子的声音。他转过头,见到老嬷嬷怀里抱了个二岁大小的孩子。他头上早早就带了乌绒皮帽,怯生生地盯住这儿站的陌生人。
老嬷嬷也不在众人面前哄他,夹着他扭头,随即就想往里躲。飞鸟心被揪得怦跳,他大声喊:“跑什么?他是谁的孩子?!”
“他是……”司马唯同情地一叹,随即喊道,“你怕什么?快过来!”说完,扭头:“这孩子生来孱弱,喝不得马奶肉汤,一喝就拉,三天两头病,一岁多了还不会走路,现在也不会说话。汗主为此觉得不是自己的儿子,冷落了他的阿妈!还好,神灵还保佑着他。”
“是司马爷!”老嬷嬷来到跟前,看也不敢看人,一个劲地点头,给孩子说,“快。快,磕头!”
飞鸟的火一下蹿了,胸几乎炸开,伸手就是一巴掌。老嬷嬷人也壮实,头晕眼花里转了圈,就地跪在地下,但还是连拉着孩子跪。
司马唯阻拦不及,只好替飞鸟呵斥她:“你让他给谁跪?!你是这样养主子的吗?”
那孩子也没被吓哭,只是抬着怯生生的眼睛往上看。飞鸟疼惜地弯下腰,喉头吞咽,遥遥向他伸手,慢慢地看着他笑,随即伸手把他抱住,一把旋起来问:“这是二姨婶的孩子么?!他和我二叔长得多像!”
张奋青来凑过脸来看,边摇他的小手。边笑着给飞鸟说:“他一点也不哭。”
飞鸟激动得哈哈大笑,闻他身上喷着奶香,抱住就亲。他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只好拿出对待刚几个月的孩子用地摇晃,边摇边喊:“叫阿哥!”
小孩盯着他看一下,回头去看伏在地上的嬷嬷,口齿不清地喊:“姨婆!”
嬷嬷跪在地上,瑟瑟求饶。飞鸟收敛笑容,冷冷地给她说:“他的父亲,我的叔父乃是一代天骄。那是让大地也要颤抖的豪杰。你却叫他见人就跪,出于何心。作践我阿叔么?!还是作践我阿弟?!”
“这老婆子糊涂。她是你二姨婶的亲戚,一个中原来的乡下老妈子。眼见形势一不对,三天两头往我们那里跑,让谁收了你二姨婶,带着她们回老家。”司马唯摸着胡子说,“你就看在二夫人的面子上饶了她吧。”
“我生平最恨这样的人。”飞鸟说。“我看我阿弟到现在也不能好好说话,非是她养坏的!你们看着她,我去看看我二姨婶。”
在他们说话间,一个女人已经站在门口,她稍微有些病态,挽了个巴巴髻,鬓角游丝缭绕,让人一见尤怜。她想放弃矜持,大叫一声,但却没敢。又觉得众人都是好意,就站在那里看着,等飞鸟一回头,才略微点点头。
“二姨婶!”飞鸟冒昧地叫了一声。
“你是?阿鸟吗?!”女子有点欣喜,往前跑了两步。衣服挂到一阵风里,露出下面的红绸。飞鸟顿时一哂,往司马唯看去,却也看到司马唯皱起了眉头。飞鸟想想这个穆装应该是穿给父亲和飞孝的阿妈地,而不是给二叔穿的,心头虽然不舒畅。还是强忍下来。说:“这个嬷嬷不行。我回头看看,能不能找上一个,或者放到哪户人家去。”
“放我家吧!”旁边的图里图海憨厚一笑,说,“俺女人的娘最喜欢孩子!”
“先进来再说。我想想,我想想,你是——”女人并不知道自己的馄饨皮露了馅,越笑越多,胸口起伏地说,“你一定是阿鸟。我见过你的!想不到几年不见,你长大**了。”说完,已快快回屋。
飞鸟一点也不想跟过去。司马唯叹气,低声在他耳朵边劝:“你安安她的心也好。家一乱,这里人散的散,没散地被你三婶驱赶走的也有,被你纳兰部的阿舅带去的也有。要是大夫人还在也好,她是顾亲情的。眼下,一个女人也怪……”
后面的话虽然没说,飞鸟也知道是说她可怜,心里泛起同感。他点点头,留下司马唯、张奋青和那个图里图海。而跪在那里的老妈子动也不敢动,很快哭了起来,给张奋青和司马唯哭诉自己多不容易,留了儿子媳妇在家,跟了外甥女来什么的。
张奋青知道她看出自己是中原人,心里也酸酸的,甚至没有注意旁边的女巴牙一面用眼睛量他的身高体阔,一面看他的半个耳朵。司马唯却蹲在她面前,低声训斥:“你这是活该。你心里怎么想的,当我不知道吗?!我早就告诉你,武律汗就是你们中原的皇帝,让你少上我们家的家门,也不要给我提那个事,也不要上其它人的门。你可好,这下连二夫人都害了。她衣服下的大红是你让穿的吗?!你这个势利眼,听说有人要打过来了,就在那浑身发抖,为了回中原,什么事你都掺合。怪谁?还好,少主自小仁慈,要是汗主回来,早让你五马分尸。”
“我?!他不是回不来了吗?他要是能回来。何止于此呀。俺们娘几个,连吃都吃不上?!还是那个闺女,家里宰了羊,送了些羊肉来!”老婆子意会旁边的女巴牙,嚎然大哭,随后她一抹眼泪,扭了头,往里看了看,低声问,“这是谁?能让我们回中原不?”
司马唯喟然,站起身来,再也不理她,心中却想:草原非大乱不可,再也不会有囫囵夜,再也不会有晴朗之日。一个乡下老妇,你能指望她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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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玥碧住在西面的屋子。飞鸟抖着自己的小阿弟进去,就察觉到森森冷意,不比外面好多少。但看里面一片狼藉,连个炉子都没有,而已放到面前的茶冷丝丝地,极品茶叶在里面半干半湿地漂。他用手指捻着冰凉的瓷器,顿时不知道对二姨婶反感什么,只是怪人心无情。
朱玥碧咬着下嘴唇,眼泪在眼眶里走珠子。她也不过二十多岁,面对飞鸟时又无措又忧愁,遥遥伸手说:“阿鸟,还是让我抱着他吧。这你回来了,我都还不知道,家里怎么说?”
“都说要我守灵。你也跟我一块去吧。这屋子怎么这么冷?没有火炉吗?孩子怎么能受得了?”飞鸟笨口拙舌地说,犹豫了好一会,还是把孩子递过去。半路上碰触到她二姨婶的手,又冷又凉。心里一拘谨,又把孩子缩回怀里。
朱玥碧轻轻一笑,微微蹲着看孩子,从飞鸟的怀抱里把孩子撑起来,低声说:“孩子得喂奶了!”
“还要喂奶?”飞鸟愣了一下,眼睛往朱玥碧鼓囊囊的怀看去。
朱玥碧莞尔。
红着面孔说:“都是他闹着吃,哪还有?!你去帮我挪一挪奶桶,把剩下的刮一刮。时间久点的奶根子,他反而能吃。”
“那,吃点酸奶也不行?”飞鸟站起来问。他一路去找奶桶,用了碗挖奶根子,看着斑斑的凝痕还要刮掉,心里不是滋味。
“酸奶能吃一些。稠糊糊的,不敢让他吃多。”朱玥碧说。
飞鸟尝了一下奶根子,在嘴里抿,回头端了碗去朱玥碧身边。他把碗递过去。只是问:“这都有点酸了。他都吃什么?我给他弄来,老鼠肉能不能吃?肉好!”
“不敢让他吃。往常都是弄点米粥,鸡蛋羹,白面馍馍喂,这也是提心吊胆的。可他就是馋肉。看人吃肉都不愿意走,也不敢怎么让他吃。”朱玥碧说。
“那怪了,难道生来就是中原病?!这些都好好的。怎么就喝不得马奶呢?”飞鸟疑惑不已,随即问,“小时候喝了病奶吧。喝了病奶容易拉肚子。改天我弄点过来,再看看。以后要吃米粥什么的,恐怕只能到中原去。”
朱玥碧点点头。花容舒展。细细给飞鸟说:“试也白搭。我以前身体不好,有喘病。可自从来这。一次也没有犯过,听说这里不兴这病。萨满和大夫都来看过,说我这个病是草原病,到草原就好。而他这个病一到中原也稳好,还不就是你说的中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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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从二姨婶那儿出来,一路带着几人走,遥遥里碰到狄南非往这来。狄南非没有认出他,等他上前说话才停住。他呵呵笑着,说:“是阿鸟呀。来看你二姨婶是不?你先回去,回头我去看你!我也正有个事要给她说。”
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