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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试着给赵婶说,可怎么也解释不了飞鸟怎么这么高。随后,他接过飞鸟所奉的骨灰,轻轻地告慰长生天和列祖列宗,一说到飞鸟不远万里归来,自己已是潸然泪下。
这是飞鸟万万所想不到的,他总记得人说自己的伯爷爷有多势利,多么不讲理,虽听从父亲给予他尊重和亲近。但内心深处从来也不把他真正尊重。眼下,飞鸟深深地震动。发自内心地感激。
不一会,糊涂的赵婶又厉害了,说要去看看飞雪睡了没有,在飞鸟的堂姐的帮助下一蹶一瘸地猛走。飞鸟拦都拦不住,只好在伯爷爷的放任下回头,和他坐到一起说话。
“她是糊涂了呀!”飞鸟的伯爷爷边说边叹气。“糊涂得好呀。她比你的亲阿奶还亲呀,要是不糊涂,撑得住么?!人人都闹分家,人人都闹。闹哇!可我知道,那家业是你阿爸和你阿叔一分一分挣的。只要我还活着,我不许他们作孽!”
飞鸟还来不及想分家这个字眼,也没有想到这份上,微微怔住。
“你阿爸好呀!我自家的儿子也没有他对我好——命苦呀。他心里也苦呀。”老人痛哭流涕,说,“有点啥好的。都给我送去,改日见了,一遍一遍地给我说,别不舍得用。他对我好,我心里能不知道吗?就是石头的心,那也捂热乎了,能不知道吗?!可我——,我放不下脸呀!”
他擦了一把眼泪鼻涕,抽着鼻子又说:“要说你阿爸,长得跟先祖们一个样。自小我就知道,他非干出番事业不可。这真干出来了!这家业可是长生天给的呀。子不承父业,谁承!”
“我阿爸和先祖们长得一样?!”飞鸟却不知道他从那见过先祖,竟得出这结论。
老人大声说:“一样!你还不知道。以前。我们雍人有尖嘴猴腮的么?!都是宽平额,鹰眼,坎子一样的眼窝,扎着偏发垛,头跟石头削的根子一样,带着长剑或弯刀。”
“那是雍人吗?”飞鸟不相信,家门事发,又见识过中原大部分人的羸弱和尖下巴,他内心深处总不想是雍人,也好果断地处理仇恨。
“咋不是?!”老人瞪眼,“不这样能厉害吗?!一发兵就是十来万,高不过六尺的不要,只能穿前甲不要后甲。你太爷知道,那叫什么?叫什么材士。霸王你该知道吧,扛着鼎打仗。他还不是最厉害的,还有一个铜头铁臂,刀枪不入的。”
飞鸟哑然,心想:霸王是厉害,可扛着上千斤的鼎,那还能打仗吗?!还有那同铜头铁臂的凶蚩尤,不照样被更厉害的英雄砍掉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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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风卷着厚彤云使劲地压,牧场中央夏侯大旄就像是一根飘零秋霜的野草,左摇右摆,随时都有断根落尘的可能。白玎沙和他的娘家父兄紧紧握住狄南齐的人情,意图靠守灶老三对武士的控制挤跨夏侯武律的儿女,这时纳兰部支持铮燕茹的兄长铮别格儿介入。而不怀好意的狄南非在龙清风的支持下,率领本家亲戚打起调停的大旗。三方势力都不到位,竞相拉拢附属和牧场人,剑拔弩张。
二十六个武士长,十三个伯牙部落,四十七个头人,其间的犬牙交错,矛盾重重,他们没有一夜间就各奔东西,不过是等待战败的勇士回家,对未定的财物进行瓜分。
这时,尽管横里杀回来个狄飞鸟,但根本无什么可以和人并列的条件。他是长男不假,可自小就是龙家的人质,又没有被阿爸着意栽培,此时除了在牧场里孤零零地站着外,似乎没有半点掀风起浪的能力。
此时,众人虽然心照不宣地想到他年幼时的神秘色彩,但迫切要对付的却是实力在手的人物。也只有白玎沙想依靠他反击夏侯武律的二儿子的子承父业的说法有利,率先给与保护。
在她看来,牧场里还有一部分靖康人根子薄,不想独立求生,也没有多余的出路,不会不在意某种意义上的嫡长子;而一些跟老大兄弟几个打天下的弟兄也不会一点不念老大的情,更不要说最大的伯牙部族
完虎几家:这些人迁自猛原。扎根不久,彼时和飞鸟相识。如今虽看似不动生色,但一旦要介入瓜分,一定不愿意刀兵相见,而宁愿通过飞鸟来达成。
她的如意算盘在掌心里“吧嗒”打响,十拿九稳地等着飞鸟联合。但飞鸟一回家就赌气给脸色,让亲戚们更有把他排除到决策的圈外的理由。为此,围绕着对他的安顿的,展开一场讨论。
一些武士长,伯牙大首领。头人纷纷缺席,并不是他们来抗议什么。而是牧场已经没有能力号令他们了。列坐的有十多人,压着沉默之气。铮别格儿没有让飞凌来,由此也可见他对飞凌的爱护。铮燕茹家本来并不显赫,但是得于借助夏侯武律,在纳兰部已经居住轻重,此来更得到纳兰部首领家族的纳兰元都支持。他肥胖地身子滚了一身缎面绒。一只狼尾巴拖在脑后,眼睛闪着精光,一上来就盯住白玎沙,恨不得这就冲上去搏斗。
他知道不关于飞凌时说话不便,便往说好了的狄南非那儿看。
狄南非已经接近五十,胡须白了几根,有那么一种沉稳的气度。他六个儿子中有两个跟着夏侯武律去打仗,并不希望战争失败,也不是总想分裂占利,更不要说有自己顽固的父亲在身后耍性子。
但他知道牧场分家已经是个不可挽回的势头。就是自家不分,外面也帮自己分,接到铮别格儿的眼神装着没看见,咳嗽一下说:“阿鸟也是老大的骨血,以后得让他有个活命的家财。”
白玎沙还没有切身和飞鸟谈过。同意这话,并也不表达自己地意思。其它人更无什么可说的,铮别格儿左右一看,当即大怒,站起来说:“武律汗有自己的儿子,什么时候显着侄子了!怎么说是你们的事。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阿妹家的飞凌是继承汗位也好,还是分家也好,都不能少一个毛!”
“你这么说什么意思!”白玎沙的幼弟咆哮一声站起来,“没有他大哥,有他今天?虽然飞鸟不是我阿姐的儿子,可他也是夏侯的子孙——”
白玎沙虽然对铮别格儿不满,却也恼恨自己弟弟乱放炮,妨碍利用对方逼迫飞鸟无路可走的计划,脚下一点,踢了他一脚。但没有半点用。宝朵耶特愕然看了自己阿姐一眼,问:“你踢我干什么?我说的是实话。”
白玎沙恨不得给他几巴掌,赶他出去。但看众人都看过来,就说:“要是非分家不可,也得给他一个说法。我看还是问问阿鸟的意思。我们说了不算。还是我去问问,改天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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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飞鸟等不到来问丧的人,只好默默地坐在那儿。
白玎沙却独自来了。她走到飞鸟身边,不动声色地倾诉:“你三叔这些年打过多少仗?这你知道。他二哥生来不是操劳小事的人,而你阿爸尽给龙家做事,家里有今天,还不是是你三叔在撑着。若不是你阿爸非要回靖康,他也用不着秉承草原的传统,南下报仇,生死不明。如今,丢下我们这孤儿寡母的……”
飞鸟眼看她说到这儿已在吞咽,若不是从伯爷爷的话里推敲一点什么,还真摸不到头脑。他忍住心中更大的酸疼,抬起头,提前许诺:“阿婶,可谁也没能想到——我阿爸回到朝廷,竟被奸佞所害。要是三叔,二叔都不在,就让我来照顾你们好了。”
白玎沙愕然,随后问:“你拿什么保证?!”
飞鸟肯定地说:“我们是一家人,你是我的婶母。眼下,家族只有抱着一心,才能度过危机。要是咱们在不合,外面的人就会有机可乘。部众就会离开。我正打算明天就把各部的首领召集起来,商量是往西移营,还是往北。”
白玎沙突然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他了。她知道这样的说服合情合理,有条理有方向,断然无法出口拒绝,干脆挑明说:“恐怕别人和咱想不到一块去。分家是分也得分,不分也得分。飞凌的舅舅们带着纳兰部的勇士逼迫,以你堂伯为首的人背后有龙青风撑腰,而几个大部的首领也别有异心,恐怕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今天给你的婶母赌气。在马圈里不出来,可你也得想想,婶母愿意让它这样吗?人心思散,挡不住了地。”
“他们都建议让你去给你的阿爸,叔叔们守灵,根本不当你是一份子。我也是为你考虑,才过来给你说说,你和我站到一起,多少还能分到点家产。”
飞鸟还没想到竟到这份上,抽了魂一样,“噌”站起来。他极力掩饰住自己的目瞪口呆。虽知道伯爷爷肯定站到自己的一边,可一个孤家老头的。只有心没有力,这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怒声说:“只要我还活着,谁都休想。”
“你这是意气用事。远地说,你阿爸一直为龙家出力,后来又放弃家业入关。这是事实吧?!近的。飞凌的舅舅一口咬定,说飞孝不在,飞凌就是正统。至于你,那是被你二叔驱逐的人。你该静下心来想想,稍后给我交个底。我好坏也是你的婶母——”白玎沙自知他感情上尚不接受,带着香风从他面前走过,说,“我知道你想法单纯,还是顾着自个吧。”
飞鸟脸色铁青地站着,眼睛一动也不动看着前面。任由三婶母远去。他连反驳的情绪都没有,心中顿想:三婶都这般无情,要和自己连成阵营,分派利益,别人吗?自己手上尚无半个靠得住的人。牧场怕是真地要倒。
素帕白绫的灵堂上,几支白烛和铜锅高烧,照亮阿爸捧腹含胸的画像和牌坊。四处的细如游丝的青烟缭绕,让他体味到从来也没有的寒意。他如今最想地还不是怎么解决危机,而是要见一见自己的弟弟妹妹们,看看他们有没有被身侧的人灌输坏。
一声又细又低又含糊的“阿哥”自一旁响起。飞鸟吓了一跳。侧目一看。赵过连根提留一个混沌头女孩,那女孩正耷拉着舌头喘气。一手抓执白帷挣扎,另一手屈握成捶。
飞鸟一下认出是飞田,正惊喜之际,就听赵过讲:“我看她鬼鬼祟祟地绕圈子,一问就跑,就抓过回来。”
飞田被放下,抖着两只小手瞪赵过一眼,跑到门边左垫脚右看,右垫脚左看。随后,她嘴巴嘟着“嘘”字回来,不忘蹭赵过两脚嚷:“让我阿妈知道就坏了。你这个猪脑子,好好踢你。”
飞鸟有点激动,只喊道:“飞田!你还好吧,弟弟妹妹都好吧。”
飞田被他喊哭了,搂着他,呜地一声嚷:“我不好,他们也不好。前不久,飞镐阿弟出了天花才好,飞茂就惹上天花,没能治好,被人丢在草原上喂狼。紧接着,飞凌到他舅舅家的路上又遇到仇人,是二叔的巴牙丢了几条人命才得以保命。许多人都在背地里议论,说我阿妈要害他们,我心里很怕,怕飞凌找我报仇。”
飞鸟背脊上冷飕飕的,浑身打冷颤。他不敢排除这种可能,拍着飞田落泪,牙齿咬得咯咯响,随后低声安慰说:“不要怕,有你阿哥在。”发觉飞田仍在颤抖,他深深体会到这种骨子里的恐惧,更知道这不是刀来剑往的战场,不是你有力气就能使的,不禁仰头哽咽,再次安慰说:“不要怕。”
片刻之后,飞田抹去眼泪,问:“阿哥,我阿妈给你说什么了?”
“你不要管。”飞鸟爱怜地摸着她地头,说,“你赶快回去,就当从没有来过。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