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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手里是白鱼吗?”小玲淡淡地说,说完站起来就走。
狄阿鸟立刻看鱼。鱼是玄青色的。他扔掉了鱼,亦步亦趋地跟着,边走边说:“错的厉害,连颜色都弄错了,原谅我嘛?”他看几个人探着头看自己,慌忙瞪过去。
小玲突然回头。
狄阿鸟吓了一跳,连忙恬笑了一下,说:“我以后知道要用白布了的。”
“你什么事都要放到以后吗?”小玲轻轻站住,哈了一下手,继续不屑一顾地走。
狄阿鸟一下僵硬,站在那里有些不知道怎么好。朱温玉跳出门跑到外面,手里递了一块白布,回头看看说:“我从衣服上撕下来的。”
狄阿鸟点点头,连忙叠了一下白布,吩咐说:“快,帮我剥两条鱼!”
屋子里放着一只数只水桶样的铜炉子,上面已经烧了火。这是狄阿鸟准备的大牛粪炉子,里面已经架了火。他笑咪咪地坐到小玲对面,抱着刀擦。他认真得让人难以想象,擦刀擦出轻慢缓急,两手还上下游浮,犹如抱了一个情人,而不是在擦刀。
小玲自然一眼收录。她转头叹气,不知道怎么面对狄阿鸟这种可怜相,几乎想让步,可是硬是在难熬中坚持下。两人就这样的僵持着,陡然有先做好饭的人给狄阿鸟送来了点吃的。狄阿鸟立刻笑纳,掰着就吃,心中却不是滋味。他再向小玲看看,却看对方依然没有理自己的痕迹,更是心急难挡。
他放下刀,捏了一小块过面的小鱼向小玲走,最后伸到她面前,低声说:“我还不知道哪里做错了事,你告诉我吧。我一直都爱改缺点的!”
“没有什么,你去一边去。没看我在忙着吗?”小玲咬着牙,勉力说。
狄阿鸟急切让了一步,终于急躁地说:“那你总说给我听嘛!我是很喜欢你的,人人都知道。你怎就突然不理我,也要给我说说为什么吧。”
小铃没有吭声,突然丢了勺子,往一边走去。狄阿鸟大急,一把拉住她。“放手!”小铃很严厉地说。
“那你说说!昨天,你给隔壁的王日昌就说了好多话,笑得可开心了,可他还是没买我们的鱼。可你为什么不理我?难道你喜欢了他,就不理我了?”狄阿鸟大声地嚷嚷。
“是呀!”小铃狠狠地说,狠狠地甩开他的手。
“为什么?”狄阿鸟问。
“知道吗?小鸟,你只是个小孩,喜欢吃,喜欢喝,连一点出息都没有。除了做一些无中生有的事外,你从不做什么正经事,玩玩闹闹,疯疯癫癫。小王兄弟怎么了?连朱温玉都打算将来立功封侯呢。你呢?放了好差使不做,却以为卖两天鱼就了不起了,现在好了,这么多鱼,你卖得呢?你一定以为我对你特别好,其实我对每个人都很好,前天,我还给朱温玉缝了衣服。不信,你问问他!”小玲突然爆发,回头连珠炮一样地大声说话,几乎用尽力气,只说到一半嗓子就哑了。
“回家去!我见到你就厌恶!没事只知道问,“喜欢我不?”丢人死了!”小玲补充说,然后推了狄阿鸟一把,转身走到卧室里。狄阿鸟一下傻了,就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有点眩晕。他四处看了看,一大圈人已经围过来,在一旁看。
他怒喊了一声,一脚踢翻旁边的炉子,差点被倒下的热汤热火烫到。众人让开之际,他大步跑了出去,把抱了两个鱼的朱温玉撞了一跟头。朱温玉爬起来就问屋里的收拾汤和火的人怎么回事。正问着,狄阿鸟回来,从后面扯住他的棉布罩褂,“嗤”地撕开一条足有两尺的口子,然后恨恨地说:“补!缝!补!”
朱温玉愕然摸住自己的衣服,看狄阿鸟投到夜色中,接着听到几声马嘶。
火木被浇了水,但拣了起来时,地下铺的木板都被烧出坑凹。小玲出来,鼓着气说:“他就是这样可恨!”众人见狄阿鸟走了,边收拾东西边说小玲怎么能这样。小玲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却也又发了脾气,大声责问:“关你们什么事?吃饱撑着了,管我们的闲事!”
说完后,她也弯腰扫东西,整理东西,并赶众人走。她扫着扫着,却抽泣着哭起来,接着,她流泪重新生火,架锅。
“什么东西?!只知道冲炉子发脾气。看你那点德行!”她边哭边说。
“宫里好好的差使不做,偏偏卖鱼,好卖的吗?立功封侯不好吗?”她又说。
“好好一个漂亮少女在你家里,你喜欢她不成吗?”她说到这里,突然停了手,哭得急促。
突然,又有马叫声。她连忙擦去自己的眼泪,背过身子喘气。狄阿鸟又回来了,他站在门口,问:“你说的就算是,我也还是能改的。我们还能好吗?”
“不能!”小玲说。
“那为什么?”狄阿鸟边走进来边问。
“走,不走我打你,你信不信?”小玲提着扫把,做出很愤怒的样子,浑身却没有力气。
“你哭啦!”狄阿鸟说。
“走!”小玲几乎失去了理智,她怕挺不过,这就轮起扫把,盖头盖脑地朝对方打。
一阵狂风雷卷的怒打。狄阿鸟夺了她手里的扫把,扔在地下,摸了摸却见一手血,那是被竹蔑扎伤。
狄阿鸟发愣地看对方,气臌臌的,像足了蛤蟆扎着跳架子的蛤蟆喘气。
小玲看着他,也瞪大泪眼地站着,想伸手替他捂住,却没有动。
狄阿鸟这次又走了。她终于软了身子盘在地下,去擦眼泪。
微弱的雪光。昏暗的风灯。稀少来去的人。
这夜色,死一样地寂静,黑暗。
酒。愁。伤痛。失恋。折磨。冷。
脚下的路很宽阔,青石板一丝不苟地铺成一条滋味之路,人马都昏天黑地走。
一开始时,他坚信的,如今,他失望。
狄阿鸟站在十字路口,突然惘然,不知道该去哪里。四处都一样地路,都一样地不知道通往哪里,问题更难知道的是自己想要去哪里?将军,大官员,养马人,商人,过客,孩子的爸爸。
“还是回家吧!”他选出回家的路,只好回家。
递了牌子入城,夜色已经相当深了。回到家,夜更深。他使劲打门,却见开门是自己的阿爸,没想到父亲还在等自己,鼻子不禁一酸。“喝酒了?厉害着嘛,被阿爸几个巴掌打去喝酒去了!”狄南堂笑着搡了他一下。
“不是被阿爸打的!”狄阿鸟低着头看阿爸手里的马灯,突然抬头问,“阿爸,是不是一定要做将军,做大官才有出息?养马,做商人被没出息?”
狄南堂注视他那亮红的眼睛,静静地看了一会,才替他挽了马。两人最终进了家,却一前一后到空寂的后院。
后园子里的废亭被上了茅草,茅茨并未修剪,挂着雪凝摇摆,在夜色中就好像人伏在上面动。狄南堂别了马灯,圆形的火亮顿时四射。
“是别人看不起你吗?”狄南堂回应他那句话问。
“不知道!”狄阿鸟说。
“别人看不起自己,未必不是他浅薄,自己看不起自己,未必不是自己浅薄!无论去做什么,我们都在长生天的注视下!”狄南堂静静地说,接着把视线投到空中。
狄阿鸟也哈出一团热气,抬头看。
静谧!一阵静谧。在静谧中,天空风雷涌动,就像男儿的血脉。
好久,狄南堂用力抱抱儿子,轻轻地说:“无论是谁说什么,无论你做什么,你都是我们家的骄傲!令我感到骄傲!”
狄阿鸟一阵激动,流了的眼泪下来,却听父亲又说:“长生天给了男儿胸怀,给了男人意志!无论去做什么,男人就做男人!
“商人可以是,养马人也可以是,将军可以是,士兵也可以是。甚至奴隶!”
“大丈夫当横行天下,却不是让你做螃蟹!”
狄阿鸟默默地听着,搭着阿爸的肩膀。
“你是不是爱上了什么人?”他突然一转口气,问这个敏感的问题。
狄阿鸟不吭声。狄南堂捏捏他的肩膀,说:“很多事。不是说出来就是,不是今天是明天就不是,也不是让别人看到就是,更不是得到了就是,得不到就不是。”
狄阿鸟“恩”一下,回身就走,狄南堂笑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听他大吼一声:“有什么。大丈夫当横行天下!”
“这小子!还要横行天下?”狄南堂笑笑。
刀花马浪(修改版) 第四卷 三十六节
更新时间:2009…5…2 0:41:28 本章字数:5680
第四卷金阶玉堂青松在,任尔东南西北风
三十六节
狄阿鸟没有销售渠道,用了个笨办法,用自己的人和诱骗来的邻里驮着鱼按片区去卖。卖掉的提利,卖不掉的是东家的。这年岁,不少给人做伙计做学徒的,也就是管个饭,年下拿上红包。两下一比,狄阿鸟不知显得有多慷慨,多大气。每天天还没亮,男人们就敲门,要么备了车,要么背了背篓起身排队,等着拿鱼跑人家。年三十前,除了一些留下让大家分去过年的鱼,他还真处理一空。
二十九日上午,万立扬来报账。报帐目时,家里大小都偎上来看,等着知道狄阿鸟是赚是赔,一听万掌柜说没有预计中赚得多,却也赚了不少,大小孩子都堵了狄阿鸟要红包。狄阿鸟给了些钱,转身就是愁,他的鱼是一种季节货,卖过之后要转行,却是要愁明天卖什么,这时,他盯上了他阿爸。
这个冬天很不平静,对靖康人还很陌生的狗人从极地冰原上出发,绕过猛人的领域,进攻了拓跋巍巍,拓跋氏不想和他们硬拼,在靖康叛臣的帮助下,赚开凉北城,意图将王庭转移一段时间,不料,呈现在眼前的却是一片膏腴,他们再也不想走,过年这会儿一点儿不消停,撑开獠牙,使劲儿侵吞陈州。
现在,大将军健布已经开始为出师准备,辖军们也在准备。
当日兵变,辖军和后军都损失巨大,朝廷将两支兵马合并,交给狄南堂。同时,鲁后也考虑到自己还要用最值得信赖的嫡系王牌,来应付国王擅发诏书所引发的事端,就让地方和狄南堂协商,尽快补充满员。
狄南堂见一些甲械拨不上来,就琢磨着要赶造一批轻便廉价的竹甲。狄阿鸟自然想近水楼台先得月,把这笔买卖接到自己手里,大过年为设计竹甲忙上忙下。
前些日,他跟花落开一起送张镜到太学,逛了一次,迷上一个老博士的水晶片。竟买了一片,两下加起来,就往半人半妖上发展——把水晶片穿过孔,斜戴到一只眼上,遇到人把水晶片捏在手里对着人家照照,因制甲的需要,把半好的部件挂自己身上,走到人跟前用手拉着晃晃。好在这些天,除了送黄皎皎回娘家,去军营帮忙驯些狗,也难得出门,不至于惊吓到太多的人。
若他像小时候长得那么可爱也好,偏偏五尺左右的人,面孔有了男人样,额头,鼻子,眼睛,都不适合懵懂顽闹,穿上这样的装扮真让人难以恭维,就着还嫌不够,硬是把阿雪,风月,张烟他们圈起来设计竹衣,寻找截竹片,打磨竹片的良方。
过了年,小玲的父母决定要回到长月做生意,赶来求董老头,把眼神盯到他的门面上,最终经过协调,董家收回到期的门面,让两个人一人占一半。
狄阿鸟不声不响地从中隔开店铺,再也不提自己和小玲的关系。
这时也该接黄皎皎回来了,一天早晨,吃过了饭,花流霜叫住他,说:“你去接你媳妇回来!你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