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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草原中放马。
范镇东也呐喊,看住狄阿鸟前来的方向,纵马狂奔。
众人屏息凝视,眼看他们两马交错。突然,狄阿鸟消失在马背上。
两人都是短兵刃,摸不到别人藏鞍所在,就意味着别人容易攻,自己难以格挡。
范镇东有点紧张,本能地偏离自己的马,看到狄阿鸟伏身一边,大喜,连拨马勺,稍偏走向,接着开始后悔,原来狄阿鸟在他拨偏方向时回到马背。
他的马一滞,想再偏方向已经来不及了,一定要策转,就给予对手可乘之机。
但两人已经很近,偏角过大,相错的时候可能要走偏,范镇东已经在相接的右侧探出身体,长剑引而待刺。
两马很快就要交错,狄阿鸟突然大喝一声,拉缰起马,突然向自己的右侧偏转。
战马一嘶腾空,蹄不沾地反转。
毫无疑问,狄阿鸟感到风向逆行,视觉受到干扰,对自己极为不利,等别人靠偏离来交错时把握时机,等待顺向。
朝廷里的骑士不曾习惯这种顺向纠葛的战法,大伙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有的还觉得他要转身逃跑。
不过他的骑术很是不错,在旁观者眼里有着巨大的反响,他们几乎一下子停掉欢呼,觉得憋忿,觉着这种骑术应该出在范镇东的一边。
范镇东已经偏不回来,还在探着子,见狄阿鸟人立马转,为白白错过机会惋惜,却也远远劈出一剑。狄阿鸟丢开缰绳,换手挥刀,在一声金属撞击声中化解范镇东的一剑,转过马头。
两人开始并行,范镇东越过狄阿鸟,也偏侧藏身,放缓速度,打算化被动为主动。狄阿鸟却不再管他,绰手取弓搭箭,示意自己叼在后面,他已经输了,完全不用再冒着死伤之险,前后马,你劈我,我砍你。
他等人宣布自己的胜利,大伙却觉着范镇东没用弓,他却要用弓,大声地警告着。范镇东虽然知道他的箭术,不想用弓,却事到如今,不得不想法扳回,更不相信他敢用弓射自己,当即在远处转过战马,顶风回来。
众少年提醒他用弓。
范镇东就在偏鞍中拿住弓箭,藏身搭弦。
狄阿鸟收起箭枝,放喉大喊:“刚才射你,你能逃过去?!我已经赢啦!”
范镇东听到了他的喊叫,只是随着马匹起伏,渐渐接近中,感到两人离得不太远,突然回到马背,狄阿鸟飞快地反应着,上弦作态,口里还大叫:“你休要耍赖,我放箭啦!”
范镇东觉着别人未必能听到狄阿鸟的叫喊,而自己已经拉起了弓弦,怎么说也可以比得过狄阿鸟滞后的反应;他也考虑着自己带着头盔,身上穿着很难穿透的盔甲,一箭换一箭的情况,可以从容地将穿着不伦不类的狄阿鸟射杀,射伤,可以赢了再说话。
他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是贵族的事实,心想:我们是决斗,不要说朝廷颁布了新法,交纳赎金可以免死……
狄阿鸟没有像他人想象中的惊慌四措,到处乱跑,也知道意味着什么,叹息一声,扣箭就发。
这是一个火花电闪的瞬间,范镇东尤觉得自己不能笑,那样显得太无风范,只有不笑才让人觉得自己的心情沉重,不是有意伤人、杀人。
但他马上就不用抑制这种笑容啦,一声弦想,他脸色都来不及变,就觉得喉咙一凉。
怒马高立,将范镇东高高带起,也将他拈着的弓弦放出,让那无头的箭枝在空中抛出长迹。随着一种说不出的痛苦和漆黑在触觉归寂中消失,他那被青铜甲衣围裹结实的上身如同朽木,偏离马背一下低萎,转瞬被惊蹶的马儿甩到地上。
万籁顿静,风云忽止。
人哗声被这种变故灭去,观众只看到那马蹬还拖着人腿驰走。
※※※
花流霜等待着,陡然看到狄阿雪他们回来,再望望不到狄阿鸟,不由得慌了神,往前一走,都摇摇晃晃的……事情却不是她想的那样,只听得狄阿雪迫不及待地告诉说:“阿妈,阿哥射死那无赖,要去官府投案,让我回来说。他自己引马往东走了!”
花流霜暗叫“不好”,想也不想上了马,匆匆投东追赶。
※※※
狄阿鸟像一叶舟,在旷达的野地奔驰,他回过头来,往亲人们的方向望一眼,扭过来继续奔跑,再也没回一次头。
他来到官府投案,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投到监牢待审。
监牢里已经有了很多人,将这污垢之地已经填塞得满满当当,有种让人透不出气来的压抑。
人犯穿得各色各样,有的衣裳已经破烂,沾满着污垢和血色,有的衣裳还完好。
他们按照木柱圈成的牢室,分别居住。狄阿鸟觉得对面的牢里似乎有着更多地人,站在自己的牢房看往对面,好多人都在大声地喊着“冤枉”,乱糟糟地。牢子们不要他们喊,冲着那些喊叫的人,泼出一桶一桶的水。
狄阿鸟心中充满无数的疑问,暗道:“天下刚刚大赦,只要不是谋逆,就能被放回家,这儿怎么能有这么多人呢?”同时,他忘不了自己在龙青云阿舅的监狱里和人打架的结果,时时刻刻警惕着四周。
但四周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恶劣,一个瘦瘦的文士说:“你年纪不大!怎么也遭上这罪?”
狄阿鸟看看他,见他两眼深凹,颧骨高耸,胡须都带着污垢,候审时带了链子,几乎是爬在地上,不禁大为同情:“什么罪?”
那文人大笑,周围几个人也像哭一样笑,大家惊动了牢子,牢子过来怒喝,还是有人无顾忌地嚷:“什么罪都不知道的,进来的不是你一个,只是看起来,你的年龄似乎小了。”
狄阿鸟于是问:“你们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那瘦弱的文人说:“我编了个小曲。你听一听就知道,‘月如弦儿,月无全,死人堆道边;西风摇芦(鲁),湛湛(渐渐)无天。……!’”
狄阿鸟疑问连连,见有个桶,碰碰带响,觉得是水,便手扶干粮揭开盖子,感到众人眼神不对,再闻到浓重的骚臭味,连忙把盖子盖住按着,问:“没有谁吗?!”他很快看到大伙干裂开口的嘴唇,顿时明白,只是他记得看牢的刚刚用水泼过人。
一个男人说:“小兄弟。你千万别叫,一叫,他们就给浇水败火,淋你个全身,让大伙也跟着遭殃!要是想喝水,忍着吧,晚饭有一碗菜汤水!”
狄阿鸟要等官府的人来处理,暗想:还是睡觉吧。于是倒下,一觉睡到被公人打扰。
这时已经到了晚上,衙役说是审讯。
大步走出来,四面皆暗,狄阿鸟听里面另一个唯一的刑事犯说他已经被候审半月了,早就忐忑,这样走过一堵窄窄的廊道,来到大堂,感到眼前豁然一亮,不由自主地往四下看,一眼看过,竟然在一侧找到自己的阿爸,阿妈,见阿爸裹着伤,心中担心,刚叫一声,就听到堂上一声震天的醒木响,顿时吓了一跳。
刀花马浪(修改版) 第四卷 十七节
更新时间:2009…5…2 0:41:21 本章字数:3870
第四卷金阶玉堂青松在,任尔东南西北风
十七节
他还来不及看上面的人,就听到一声雷霆大喊:“跪下!”接着两边衙役开始附和,一波一波地傻叫:“威——武!”狄阿鸟感到四处森森然,连忙扭上扭下地看,偶尔回头,见阿爸示意自己跪下,慌忙跪下。
他这时才得以抬头,只见到堂上坐着一名官员。
明亮的灯火下,那官员头带纱冠,身穿滚黑袍,圆圆的胖瓜子脸,红是红黄是黄,带着油光,特别引人注目的是下巴,下巴下结了一团肥肉,吊得摇晃。狄阿鸟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也觉得滑稽,他忍住笑,转头看往一边,一个抽噎的妇人和几个男并排的坐着,那妇女仅比他阿妈大上几岁,用一扇大袖子遮脸,嘤嗡不绝,而那几个华衣大汉则都冷眼注视自己。官老爷又敲了一下醒目,大声问:“堂下何人?”
“这么多人,问哪一个?”狄阿鸟也问。
他想想,可能是问自己:就说,“我叫狄阿鸟,兽旁火狄,会飞的鸟。”
堂上衙役有点儿想笑,官员把玩醒木,轻磕案面,问:“家居何地?”
狄阿鸟一一回答。官员这就突然严厉,直言道:“你说自己杀死范伯之子?”
他们一官一犯对话,狄南堂夫妇都在听着,他门赶来看狄阿鸟的,用钱才通了关节,知道正要审案,再交钱听审,这会儿,一听官员误导性问话,心里大急。
事实还真如他们猜想,堂上官员的效率确实是范氏一门逼迫出来的,受钱受压,那是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判个斩立决什么的,根本不给赎买。
果然,官员接着说:“画押吧!”
一名衙役到堂上拿来问卷,端着托案,狄阿鸟看了一下,还没看清,就有衙役去拿他的手。
“慢着!”花流霜怒道,“青天老爷。你闻案不问原由,不见证人,不辨案情,不定案性,这是问案吗?!”
对面妇女一声悲吼,抢天一声,厉声说:“什么公允?“我儿子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被你家的贼崽子一箭射死了,有公允吗?”
胖官员连连道歉,接着由拍响醒木,说:“如花夫人!息怒,息怒!”接着大喊:“来人,将咆哮公堂的人拿下,重打三十大板,轰出公堂!”
狄南堂也怒,,要说些什么,就见一师爷模样的人一趟小跑,从后堂出来,趴在胖官员耳朵边说话,官员一下咳嗽,忙挥了一下手,用肥手摸着下巴沉吟,不知跟谁笑了半晌,扭过头,跟最上面坐着的大汉们说:“爵爷,两位员外。是这样的,这个,这个犯人呢,这个,这个!有人出钱赎买,刑部和大理寺那边递了话来!本来呢,这个,这个赎买要到落案之后,但这个,这个,上面的老爷们已经做了主。”
他开始出汗,抹了抹脑门,微微张嘴,又去抓耳朵。旁边的妇人没来得及哭,为首大汉变得威严,掷地有声地说:“是你审案,你看着办!”
花流霜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官员收回抹汗的手指,回过头又看他们夫妻俩,改用手掌来擦,因为咽喉梗着,一声“好”有点失音:“免的是死罪。死罪可免,活罪还是难逃,戴枷三,不五,八天,或者杖背一百!”
戴枷不是光挂副枷,那是要把犯人的脖子放到枷笼里,一屈不能屈,动不能动地站着让人看,只给水,不给饭,三天还行,八日不死也爬不起来;而杖背一百,只要一声暗示,干净利落的衙役绝对送你一条死人,靠杖脊打不死,也可以多拍一拍后脑勺。
狄南堂的牙齿咬了起来。他不是一个轻易就流露情感的人,看着范氏痛快,五品京兆按察司长官以“幽默”让人想象,淡淡地说:“先不说犬子有没有罪,他还未满十五,按律需免于大刑。”
狄阿鸟只有十四岁,个却不小,身体也显得饱满粗壮,脸也有点儿黑,看起来十七、八大小,范爵爷一听未满十五,扑上去拉住狄阿鸟,连忙让人看:“你们都好好看看,是十四岁的人么?!……”
他这么来抓人,狄阿鸟就跟他较劲。
两人好像在扭打,衙役手舞足蹈,只好把眼睛放在狄南堂身上。
他们看一看狄南堂,见人犯的父亲膀大腰圆,形如巨人,也不大确定狄阿鸟的年龄是不是十四。堂上官员尚需冷静,发话让人拉开他们,宣布退堂歇案,留下怒目相视的两家